第57章 雲逝天清了無痕(伍)

  忽見宛童從長階下匆匆地跑上來,至前便哭道:「小姐!」

  雲芙打量他一身重孝,也不覺恍惚起來,仍作笑問道:「阿翁為何人穿孝?」

  宛童見問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泣道:「閣老,昨夜,去了!」說罷就掩面大哭起來。

  雲芙聞言就踉蹌著向後退了一步,連眼圈都紅了,卻還是含笑道:「阿翁莫要說笑了,芙兒前幾日還見過爹爹,那時他還好好的,怎能說去,就去了呢?」

  宛童只顧著在地上哭,也不回話。

  雲芙就要上前攙起他繼續發問,連莫子泠上來拉她,她都甩開了。

  雲仲自為自己是有罪之身,早就留了後話給宛童,死後的喪儀一切從簡,停靈七日便大火焚燒作罷,靈堂也很便宜,就設在閒雲居里,也不要族裡的人來弔唁。

  第一日,魏琰來了,哭得淚流滿面,身後除了隨行的侍者,就只有秦沐與莫子泠兩個,魏子渂因還在禁足,不得出來。

  一進院門,魏琰先就摔了一跤,被侍者攙著走到靈前,扶著棺木痛哭,堂內外的人也都一起抽泣起來。

  雲芙原也是個聰慧之人,不用別人告訴,她自己只要稍稍回想就能夠猜到她父親死亡的真正原因,現穿著孝衣跪在靈前,見魏琰失聲哭她父親,就覺好笑又悲憤,悄悄拿出袖著的匕首,就要衝上去。

  莫子泠在一旁覺察到她的舉動,忙裝作無狀過去,把她按下了。

  魏琰猶自在哀嘆惋惜,訴說自己因雲仲的離世悲傷之情,又贊雲仲的為人與功績,雲芙聽了只冷笑。

  不覺「咣」的一聲,魏琰哭厥過去,摔到了地上。

  莫子泠知道魏琰不全是在演戲給人看,至少那傷心是真的,殺人也是真的。就趕著上前吩咐人好生送他回去,自己則留了下來。

  一時間眾人七手八腳的亂了起來,秦沐也去靈前拜過,就隨著魏琰一行人回去了。

  當下靈堂里也無別人了,雲芙便問莫子泠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你才裝病引開我。」

  莫子泠在這事上確實於她有愧,也無話可答,就低下了頭。

  雲芙哭訴道:「你們所有人都瞞著我,什麼都不和我說,可他是誰啊,他是我爹,他是我雲芙的爹,你們怎麼忍心,怎麼忍心呢!」一行說,就一行氣促起來。

  莫子泠恐雲芙悲傷太過傷了身體,待要勸她,更怕她不哭,自己心裡本也五味雜陳的,鼻子酸酸的,就越性抱著她,連聲說道:「對不起!」

  雲芙就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宛童在旁也難掩哀傷之情,一屋子裡三個人,都淚如雨下的。

  魏琰夜裡甦醒,就一個人痴痴地坐在書房的地上,也不許人靠近。

  淚眼婆娑間,只聽外面一聲聲傳來:「魏兄!」

  魏琰忙抬起頭來,就見雲仲一如初見那日的裝扮,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魏琰也緩緩站起身來。

  雲仲來至近前,笑拜道:「魏兄,仲先去了。」說著當真就慢慢消失了。

  魏琰著急忘情,脫口喊了聲:「雲兄!」就伸手去抓,哪裡還有人,他自己倒跌足撲到了地面上。

  莫子泠安撫了雲芙就反身出了靈堂,便遇見宛童等在那裡,遂走過去,施禮問道:「阿翁如有何事需要憐幫忙,只管開口就是。」

  宛童知道莫子泠是好意,就強作精神笑了笑,把一些籍冊交到了她的手上,並道:「這是閣老臨終前讓宛童給大祭司的,具體是什麼宛童也不敢擅動,望大祭司收好,不讓宛童辜負了閣老囑託。」

  莫子泠將竹簡抱了,頷首謝過。

  猛一陣山風起,吹得樹葉沙沙作響,莫子泠便與宛童一起轉過頭去,只見整個山上漫漫飛起幽光,飄渺點點,好像群星起舞,又似落螢曳火,壯闊而哀婉。

  莫子泠竟一時看入了神,直到淚水打在手背上,才恍然回悟過來。

  閣老,一路走好!

  帝鴻山莊這段時日都在忙著準備婚事,確切的說是準備段青楓和柏冬青的婚事。雖說只是護衛,但那也是莊主親口許的,王管家親手操辦的,在族裡也算是可大可小的熱鬧了。

  婢女們親自去送喜服給柏冬青過目,因她素日待人一向寬厚,這些個女孩子們都願意和她廝鬧,見她悶悶的也對那衣服不甚有興趣,就故意打趣她,稱讚段青楓如何如何的好,成了親定是個好夫君,到時候得了福氣可別忘了她們什麼的。

  柏冬青就一一含笑應著,沒答言。

  婢女們饒是不依,無奈段青楓來了,她們便獨留下他二人,都識趣的散了。

  段青楓進來打眼瞧見喜服就被撂在了一邊,便問:「怎麼,不合身嗎,還是不喜歡?」

  柏冬青就坐在妝檯前,也不起身,只說道:「挺好的。」

  段青楓聞言就將那喜服拿起送過去,並道:「好就穿上,莊主才也派人賞了好些妝奩來,成親那日,你一定要仔細梳妝打扮,做全場最漂亮的新婦子。」

  柏冬青也聽出了話中的異常來,轉過身來問他:「段執掌是在打算著什麼?」

  段青楓道:「到那日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