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孽在那裡猶豫良久,最終決定進去,方要舉步踏出,身後就傳來一聲:「再往前一步就會碰到結界被人發現了。」
殷孽聽見聲音微微一笑,收了腳,轉過身來,輕聲道:「來了。」
莫子泠聞言不解,原也沒約定好要相見,何來「來了」這一說,又見他手中握著兩柄長劍,因問道:「殷公子怎麼來司幽了?」
殷孽聽到莫子泠對自己的稱呼不由一頓,回道:「有事,順便路過。」
「何事?」
殷孽一絲躊躇,只道,「樓里的事。」
莫子泠就當他說的是實話。
殷孽幾步走過去,略打量了莫子泠,問道:「怎麼沒戴上?」
莫子泠見問就順勢舉起錦盒,道:「還給你。」
殷孽低頭瞧了瞧,猜著是有人攔在裡頭,卻不知莫子泠心裡也在避諱著,自打尚雪柔故意讓莫子泠誤會了她與殷孽兩人的關係後,莫子泠就在有意避讓,倒不是在鬧彆扭。
殷孽也不好讓她在他人前失言的,遂把錦盒接在手裡,反手打開盒子拿出裡面的絲帶,也不顧莫子泠的意願一步上前直接覆在了她的兩目上,並繞頭朝後繫緊了。
莫子泠不免一怔向後退去,殷孽便強行把她挽住,還說道:「你已經還給我了,現在是我再送一次,不許拒絕。」
一時系好,莫子泠緩緩睜開眼睛,殷孽迫不及待地問道:「感覺如何?」
莫子泠往左右看了看,沒有言語。
殷孽以為沒有作用就又問道:「怎樣,還看得見嗎?」
莫子泠見他急切的樣子,道:「現在這裡只你一個人,我要如何確定?」
殷孽便道:「那就去人多的地方。」一行說一行就走。
莫子泠在後拉住他,殷孽就止步回過身來,莫子泠輕聲道:「謝謝!」
殷孽只當她在感謝自己送的絲帶,心裡正歡喜,誰知莫子泠抬手就交給他一個荷包,並道:「當是我買下的,餘下的正好還了上次的。」
殷孽聽了這話那臉上就不甚好看了,剛想說她不解人情要與她解釋,忽就憶起尚雪柔曾漫不經心地對他說的一句話來:「我們兩個的關心,你應是要向她說明一下。」那時殷孽還不懂「她」是誰,當下也都明白了過來,難怪這段時日他越是接近,莫子泠就越是與他疏遠。因又思及莫子泠原是在在意這個,就更被她引笑了,對她道:「雪柔呢,其實是我妹妹,同母異父的親妹妹。」
莫子泠聽著只眨了眨眼睛,既不動容也不言語,半日才又開了口,道:「如此說,那頭髮可以還給我嗎?」
殷孽被她氣得無言,反拿手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問道:「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莫子泠道:「因為聽了,才需要還,從前是我不懂,而今......」說著頓住了。
殷孽先時還以為莫子泠沒有聽進去他的話,還自無奈的,現在又見莫子泠這般,大有女兒家羞怯的樣子,便也瞭然於心,一把將她拉到懷裡抱住,耳邊故意問道:「阿莫懂什麼了?」
莫子泠紅了面,不語。
沈苑從窗戶跳進來時,尚雪柔正在房裡閒著嗑瓜子,於是外面的周予等人與前來酒樓吃飯的顧客們就聽見二樓傳來「啪」的一聲。
店員打開雅間的門送來了藥酒,沈苑接過,用還有些沙啞的聲音道了句謝謝,隨後就打開倒了些在手上,揉起了已然紅腫的臉頰。
坐在一旁的尚雪柔見了不禁嗤道:「不就是一巴掌麼,至於嗎?」
沈苑聞言住了手,不忿道:「你也會說是一巴掌,還用那麼大力,要不是看你是女孩子早動手了。」
尚雪柔聽著他如鴨子的嗓音撐不住笑了,又不得不忍下了,道:「對不住啊,誰讓你每次都進我房間。」
沈苑瞧尚雪柔忍俊不禁的樣子火氣更大了,便道:「把東西還我。」說著繼續按揉。
尚雪柔側著頭問道:「冷靜下來了?」
沈苑被殷孽教訓了自然是安分了些,卻又躲開目光,彆扭道:「沒有。」
尚雪柔立馬答道:「那不能還。」
沈苑一聽氣得站了起身,大聲道:「你們兄妹二人不要欺人太甚,信不信我告到樓主那裡去?」
尚雪柔連眼也不抬,只道:「隨你。」
「你!」沈苑惱羞成怒,「不要以為沒了劍令我就不敢殺人!」說著放下藥酒轉身就走。
尚雪柔立起身喊道:「若你踏出此地一步,我立刻叫我哥回來!」
沈苑聽了頓住,回過身來道:「你以為我真的怕他嗎?從我入長琴樓的那天起我就沒怕過任何人!」
尚雪柔不屑道:「是,你是沒怕過任何人,所以就把沈牧推向了死亡。」
沈苑聽了此話登時就勃然大怒,憤然甩手摔了桌上的藥酒,斥聲道:「你胡說什麼!」
尚雪柔也不動容,只問道:「你究竟明不明白為何沈牧寧死也不要回來,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像你一樣對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毫不在意?如有可能,誰願意踏進泥沼里,誰不想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
沈苑覺得此話荒謬至極,卻又如一根刺狠狠地扎入他的心裡,不由忍淚大笑道:「誰不想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若非我殺人以爭活路,豈有他沈牧留著性命指責我?殺人就能活下去我為何不殺,我想活下去想要保住我弟弟的命我有什麼錯?」
這時,周予在外聽聞裡面的聲音以為起了衝突便來敲門道:「姑娘?」
尚雪柔忙平緩氣息回道:「無事,我誤摔了藥瓶,過一會兒再來收拾。」
周予雖心有疑慮,但聽到尚雪柔如此說還是應著下去了。
這裡,尚雪柔轉頭對沈苑道:「人非無情草木,而往往情感就是殺死自己的方式,我不是同你論對錯,畢竟也沒有任何立場。」說罷打開門出去,又一頓,「剛剛的藥酒一錢,記得付好。」
沈苑平些許復下來後就去付好了錢,再次來找尚雪柔,開口便說道:「方才被氣惱沖昏了頭,現在想想你無端用話激我,是不是根本就還沒收到我的東西?」
尚雪柔聽了禁不住一口水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