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寒劍浸血染痴意(伍)

  辛玉墨來了,帶著一行人,打斷了辛玉宣與殷孽的無休止的對立,斜睨殷孽道:「隨我進來。」跟來的人聽罷都會意地列隊守在門外兩旁。

  辛玉宣究竟連話都沒搭上就被唐原拽住,等在了外面,莫子泠則在思考自己是否要離開。

  廳上,辛玉墨回過身垂目打量了殷孽手裡的劍,抬眼道:「我早知道你是師父的兒子,親手殺了辛氏長子也算是給他老人家報了仇。」

  殷孽聽了不禁別開頭,冷笑道:「少說冠冕堂皇的話,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心中清楚。」

  辛玉墨見話被戳穿了也低頭笑了,道:「想不到曾經稱極一時的俠義劍客,親子會淪為人人唾棄的黑夜刺客。」

  殷孽當即就反嘲道:「一生樂善好施的陶樂公不也是有你,大家彼此罷了。」

  「辛識最大的錯誤就是在命格更換之後沒有殺了我。」

  辛玉墨笑意盈盈地審視殷孽,道:「所以,要不要和我聯手?」

  殷孽連正眼也不給他,就回道:「沒興趣。」

  辛玉墨並不在意,只輕聲道:「遲早會有的。」

  唐原原在安撫辛玉宣,轉頭就見殷孽出來了,忙下意識拉緊了他。

  殷孽止步階前,舉目向左右望了望。

  唐原看出他的心思,就說道:「莫姑娘已經走了。」

  殷孽聞言也沒說什麼,瞥了他二人一眼也去了。

  辛玉墨也出來了,辛玉宣一面掙開唐原一面跑過去,不忿道:「就這般輕鬆地放他走了?」

  辛玉墨側過頭來正色道:「帝鴻再強大,也不能成為刺客懸賞榜上的第二名。」

  辛玉宣聽著才猛然醒悟過來,禁不住心中驚怵起來,可還是不平。

  段青楓被一百杖打得臥床不起,身下血肉黏連著衣布費了很大力氣才脫下去,手下人照顧上了藥就只胡亂蓋了層便出去了。

  誰知柏冬青與周嚴談過來找他,本也是自小長大慣了的推門就進來,段青楓慌張中隨便拉了床被子,無意中碰到了傷口更痛了,柏冬青見他如此也明白過來,忙轉開頭先退了出去。

  俄而段青楓安頓好喊她進來,柏冬青葳蕤著邁進門,將一個瓷瓶子放在床頭小几上,見段青楓面色都白了還是強撐著,不免關心道:「我知道王管家先就送了藥,只是想來看看你。」

  段青楓面朝下趴著,艱難地挪了挪身體,道:「現在外面的事都是師妹料理著,我不過挨了頓打流了些血,不礙事的,何苦親自過來。」

  柏冬青坐在床邊一面伸手幫段青楓把壓住妨礙他行動的被角拉了出來,一面開口道:「莊主已經下令封閉所有城門,嚴禁一切人員進出,可冬青知道師弟他不在城裡了,不單冬青知道,師兄也知道。」

  段青楓聞言身體一震,抬起頭正色叮囑道:「師妹,此事到此為止,白青木叛主而逃是事實,不要追查,真相併不重要!」

  柏冬青聽了此話笑了,道:「冬青明白。冬青早非青春懵懂的女孩子,其中的利害關係看得清,只是……」說著落寞了目光,「我需要時間來說服我自己。」

  一席話說得段青楓也含愧於心,不由得低下了頭長嘆一聲,道:「師妹可知刺客存在這世間的意義是什麼?」

  柏冬青不解。

  段青楓接著道:「是為了提防靈者讓亡靈開口,死人不說話,活人才有生路。」

  莫子泠站住身體,遠處望著那閉鎖的城門,不言。

  殷孽從後走上前來,問道:「怎麼沒隱身出去?」

  莫子泠也不回頭,只答道:「門上懸了血鏡,會現身的。」話出才覺有異,忙轉過身來,「你看得到我?」

  殷孽舉起劍來,道:「自打它重新回到我手裡,阿莫的結界就對我沒了效用。」

  莫子泠遂收起了結界,城門守護忽見一人憑空出現不免驚愕紛紛拔出了刀警覺起來。

  莫子泠向殷孽開口道:「那我豈不是交出了一把隨時可以害死自己的利刃?」

  殷孽聽了故作垂頭 想了一想,道:「貌似,有道理。」

  莫子泠只歪頭茫然看著他不言語,須臾又問道:「為何跟著我?」

  殷孽淡淡回道:「我來追查冒充刺客的人,事完了。」

  莫子泠道:「我的事也完了。」

  殷孽挑眼望了望城門,道:「暫時都出不去,不如回去?」

  莫子泠已經不想再應對方才的修羅場了,無奈道:「若是想我死,大可以一劍抹了我的脖子,毋須這麼費力!」

  殷孽忍不住竊笑,道:「好了,不說玩笑了,帝鴻城這麼大,總有我們安身的地方。」

  莫子泠依舊沉著神色,殷孽便伸手拉她走了,路上道:「說起來,辛玉宣院子的那層結界有些眼熟。」

  莫子泠答道:「是避塵珠,落梅谷那個。」

  殷孽挑挑眉,道:「原來辛玉墨早與落梅谷有聯繫。」

  「長琴樓青衣刺客苑與你有過結嗎?」

  「他的胞弟死在我手上。」

  「嗯。」

  柏冬青看過段青楓要去山莊外面看看情況,誰知在前院的小亭旁看見兩個守院在欺負一個小僕人,就上前斷喝止住了。

  那兩個人起初還不服但見來人是柏冬青便縮了身體,陪笑於她。

  柏冬青質問他們道:「這院子裡是愈發沒規矩了,連你們都可以肆意責罰人了,我倒要問問王管家,是這裡面的人都沒了不成?」

  那兩人聞言惶恐著跪地,碰頭有聲求饒道:「求柏姑娘高抬貴手,萬不可讓王管家知道,小的等知錯了,再不敢了。」

  柏冬青抬眼打量著他二人,斥道:「還不下去!」

  那兩人便慌不迭地跑了。

  柏冬青走過去,拿出帕子遞給那個小僕人,讓他擦臉上沾染的泥水,那小僕人接了就叩頭感謝。

  柏冬青拉起他,說道:「我記得你是青木院子那邊的,名字是叫小方。」

  小方不常見柏冬青過多留意白青木,原以為她不能認出自己,怎料事情還是被揭穿了,只低頭不語。

  柏冬青道:「你那兩個朋友的交情不錯,看似傷重實則並沒什麼,下次不要再作這種把戲接近任何人,青木的事你問不到也問不了。」

  小方聽了猛然抬起頭來,憤憤不平道:「青木哥哥平日裡最照顧我們這些下人了,他怎麼可能是壞人!姐姐是青木哥哥的師姐難道不是應該最清楚的嗎?為什麼出了事連查也不查,直接就定罪,萬一是錯冤的呢?」

  柏冬青反駁道:「也許你見到的只是他的一面而已。」

  小方問道:「那姐姐見到的是哪一面?那一面就足以支撐姐姐心中所想嗎?」

  柏冬青被這話問得無言,她似乎真的沒有去深入地了解過白青木甚至於段青楓,這些年安逸的生活讓她自然地忽略了他人的過往以及白青木對自己的心思。

  柏冬青心下如此想,然面上依舊嚴肅,厲聲對小方道:「即便事實如你所想,以你的身份會做什麼,能做什麼?放下你不切實際的幻想,不然被害的不只是幫你的那兩位朋友,還有你最袒護的青木大哥。」

  小方氣不過卻也無話可說,施禮去了,柏冬青立身原地望著他,也難免疑惑起來。

  弒主忤逆雖為大事可一日間也太過於張揚了,倒像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推波助瀾?

  「柏姑娘。」

  王廷這一聲喚回柏冬青的思緒,才發現自己不覺在此處立身許久連王廷來了也不知,忙拱手回道:「王叔。」

  王廷頷首回應,開口道:「久不見姑娘出現就自己找來了。山莊內已經加強人手查驗各院的流動情況,南邊安公子處也安置妥當,當下人心浮動老奴會都喊來訓誡,只差城中防護一事老奴就不便插手。」

  柏冬青正身道:「外面的事冬青自去盯著,莊內其他的還有勞王叔才能照管得理。」

  王廷笑道:「哪裡的話,老奴職責所在。」

  說著二人又相互溝通交代了些許便各自尋路離開,柏冬青也未將方才發生的事告知王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