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寒劍浸血染痴意(肆)

  江樓月正在巷子裡慢慢地前行著。

  莫子泠展手現出尹弓,在後現身喊他道:「公子這是要去哪裡?」

  江樓月聞言就回過身來,只拿眼上下打量了莫子泠,笑道:「樓月一普通家奴爾,當不得大祭司一句『公子』。」

  莫子泠冷言問道:「帝鴻山莊護莊結界的靈元,大半夜的不在山莊裡待著,跑出來是想要做什麼?」

  江樓月低頭笑了,道:「悶了,逛一逛。倒是大祭司不在房裡睡覺,也出來,逛一逛?」

  這時不遠處即辛安院子處傳來嘈雜的火光聲響,江樓月循聲側過頭去,瞬間陰沉了神色。

  莫子泠看出他想要離開的心思,就抬手引弓箭指,道:「我看你還是待在原地的好!」

  江樓月陰鷙著目光瞥了莫子泠一眼,隨即便笑了,摩挲著手指沒再言語。

  莫子泠早就留心江樓月了,從辛玉宣在南燭告訴她是在別人口裡聽說到她與刺客有聯繫的那晚。

  一行去追趕白青木的人發現了倒在街旁受傷的段青楓,忙分出幾人將他扶了回去,餘下的繼續搜尋,整晚帝鴻戒備異常,火光列隊的人不休,直查到了天明方止,卻還是沒有任何收穫。

  辛玉墨見到流血過多虛弱不行的段青楓,沉默了些許,冷漠道:「你手下的人殺主叛逃,你,當如何?」

  段青楓當即屈膝跪下,方要言語撐不住先嗆了口血出來,才壓住氣息低頭拱手道:「青楓領罰!」

  一直守在一旁的柏冬青見段青楓傷勢實在過重,想要求情,不想辛玉墨寒著神色斷然轉身去了,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白青木躲藏的路上遇見了殷孽,他一身白衣長劍於黑暗中尤為扎眼。

  殷孽向他道:「此番你偽裝刺客的身份見了光,帝鴻的人也不會放過你,生路盡斷要不要隨我回去?」

  白青木沒有理會,直接走開了。

  殷孽面無神情的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一轉身就看見莫子泠在後面站著,不由一怔,忙也轉了神色,道:「你來遲了?」

  莫子泠幾步走上前去,道「有些事耽擱了。」說著也看向白青木離開的方向,「橫豎是在帝鴻,明目張胆地拉攏人家追殺的人?」她其實沒有認出那人是誰,只是在那邊吵鬧聲中大致猜出了所發生之事。

  殷孽淡淡回道:「也沒有很明顯,我這不是避著人麼。」

  「……」

  殷孽又問道:「剛剛說有事耽擱,發生什麼了嗎?」

  莫子泠見問就答:「江樓月,帝鴻山莊結界的靈元,瞞著辛玉墨偷偷溜了出來,被我截住了。」一行說一行又不覺沉了臉色,「我感覺江樓月並不是良禽擇木才投了辛玉墨,他身後似乎另有他人。」

  殷孽倒是沒那多餘的功夫看他們在那裡爭來爭去的,就半嘲半諷道:「有些人為了活下去就已經拼盡了全力,他們卻還有閒情雅致做這個!」

  莫子泠知道他這是聯想到自己以及和他一樣的苦命人身上,就沒有接下話去。

  殷孽繼續說道:「雪柔翻遍了長琴樓近三十年的籍冊,才查到白青木在進入帝鴻之前的行跡,他的父曾是十七年前的長琴樓白衣刺客。」

  原來,剛剛那人是白青木?

  殷孽說了半日的話也不聞有任何回應,就不免轉頭看她,見她自在那裡出神,就問道:「你在想什麼?」

  莫子泠聞言方恍然,道:「沒什麼。」又說,「所以晏氏家主是他父親退出長琴樓最後的任務,如今看來,白家夫婦也沒能過上想要的安穩日子。」

  殷孽冷笑道:「哪裡有退出一說,即便擺脫了刺客的身份,我們這樣的人,也會永遠帶著仇怨。」

  莫子泠道:「晏澍想要復仇,這只會是個開始。」

  殷孽又自言自嘆了一會兒,就轉身向莫子泠,莫子泠一時不明,他就說道:「罷了,且不說他們,帝鴻的人要來了,我陪你回去。」

  「回……哪裡?」

  殷孽看著她不語。

  當辛玉宣被唐原拉住拿著匕首憤怒地與殷孽對峙時,莫子泠只能生無可戀地在一旁站著,院子裡的下人與護院也都上來了,迅速將殷孽圍住。

  唐原命令他們不許動手,又急口勸辛玉宣道:「他現在沒有佩戴刺客令,不在執命中不可以私仇動他,否則會惹到長琴樓以及後面所有的刺客組織,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辛玉宣大聲問道:「那我弟弟就白死了?」

  莫子泠無奈何地長嘆了一聲,拱手向辛玉宣深深鞠躬道:「是憐辜負玉宣公子收留的恩情,這便離開。」說著起身就走,卻被殷孽一把拉住。

  辛玉宣連眼睛都氣紅了,質問道:「殺人者不能償命,世間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殷孽聽聞此言立刻沉下了神色,冷冷道:「如公子理論,殺人償命,那辛氏應當先償還我父之命!」

  辛玉墨已經公開了白青木刺客之子的身份,並且下令抓捕不論生死。

  柏冬青雖接了令卻不願意相信白青木會因為如此荒誕的理由就輕易地去下手殺害他人,明明小的時候就會武已經很厲害的白青木在被柏冬青撿回去之前,連欺負他的潑皮都不肯傷害。

  柏冬青是上一任護衛執掌柏溪之女,段青楓受了罰大小事務自然都交由她來代理。

  忙碌幾個時辰安排好各處,柏冬青打開白青木的房門走了進去希望可以找些線索,惆悵間忽想起那日來送衣裳時他貌似很緊張,還刻意用身體遮擋床頭,就過去搬開被子與枕頭,見一個小盒子在那裡就拿起打開來,誰知看到裡面之物卻不禁頓住了,竟是她早就遺失了許久的綢帶以及一些久到連她自己都忘了的小東西。

  這時,一個方留頭的經常出入內外院的小丫頭悄悄跑了來,說道:「柏姐姐,媽媽告訴我說後門有人找你。」

  柏冬青忙掩飾著將自己的綢帶袖好,詫異地回過頭去。

  周嚴早不是山莊裡的人故進不去裡面,只能托往日相識之人帶話 自己就在避人的牆下等著。

  柏冬青來時見那邊樹下隱隱有一人端立身體,近了些便認了出來,走了過去,先是揖禮道:「周叔,您找冬青?」

  周嚴微微頷首,問道:「山莊裡的事你可參與了?」

  柏冬青皺眉道:「周叔所言為何事?」

  周嚴義正言辭道:「莊主利用手裡的人私下剷除異己的事!」

  柏冬青聽了這話不由心裡一驚,面上還是壓下了神色,笑著道:「莊主做事是不喜遵循常理性子也有些陰鷙,難免會招致誤解,周叔許是冤枉了莊主。」

  周嚴也不答言,只凝重著神色望著柏冬青沉默了些許,又語重心長道:「我在你父親手下多年,深知他愚忠為主罔顧法禮對錯的脾性,周嚴我仗著年長越禮把你當作我的半個女兒,無論我的猜想是對是錯,都不想你步了你爹的後塵,明白嗎?」

  柏冬青感念,拜謝道:「冬青謹記。」

  周嚴扶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