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阿巴泰的不忿

  「轟轟轟……」滋陽城頭炮聲隆隆。閱讀僅有的幾門火炮正全力釋放著自己的怒焰。可對於下頭的一輛輛盾車和螞蟻一樣眾多的清軍言,它們的力量卻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還有守軍的鳥銃,一個個火槍手眼睛都不敢去瞄準韃子,唯恐被後門哧濺的火藥灼傷了眼。威力就也可想而知了。

  「投彈,投彈……」真正能讓悍勇的八旗兵無功而返的還是城頭上下起的手雷雨。

  一朵朵橘紅的烈焰隨著手雷雨點樣落下,密密麻麻的在城下升起。

  「該死的!」圖爾格看著前方八旗兵的敗退,憤恨的怒罵著。

  隨著鄒縣戰事的消停,兗州府的戰局進入到了一個僵持的局面中。清軍既攻不下鄒縣,也拿不下府城滋陽。後者多了兩個營的援軍,內中還有不少是無甲兵,守軍戰力並無怎麼大的變化。然而由周亮工帶入城去的諸多鄭軍法門,卻從『軟體』上大大優化了滋陽軍民的機能!

  比如定裝彈藥,從鳥銃到大炮,全都用得上。這大大增強了守軍的火力密度。

  比如手雷,後者就是縮小版的萬人敵——一種明軍本有的守城用的大型爆炸燃燒式武器,鄧藩錫等更容易理解。噼里啪啦如雨點一樣落下的手雷,這對清軍的攻城部隊那是一大威脅……

  誰叫入塞清軍沒有攜帶重火力呢?便是繳獲了一些火炮,也難尋到足夠的炮手。

  而滋陽府城卻是一座絕對的堅城。

  洪武十八年,明廷將兗州昇州為府,領四州二十三縣,是年建成魯王宮。因古城狹隘,朱元璋令武定侯郭英擴建兗州城,將城牆南移二里三十丈,將原南護城河改為穿城河、府河。並將城門樓、城牆加高加寬,夯土城牆外包重約四十斤的標準型明城磚重修。

  煥然一新的兗州府城周長十四里零二百步,高三丈,垛口高七尺。四城皆設瓮城,城牆高三丈二尺,垛口高九尺,總計有垛口五千八百九十三個。城牆基寬二丈四尺,馬道寬一丈五尺,皆以磚石鋪路,可並行兩輛馬車,亦可騎馬巡城,所以也稱其為「跑馬牆」。

  二百五十五年過去了。滋陽府城的城牆依舊堅固,歷經了上遭清軍入關,齊魯各處的城垣哪還有不修復加固的道理?

  圖爾格手中沒有開瓶器——足夠的火炮,那就只能慢慢的磨。就像當初的濟南府,還有之前的河間。不是因為敵我雙方實力差距太大,韃子何以能輕鬆攻破城頭?

  配著盾車,韃子的重箭一支支的落到城頭。但是戰棚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弓箭的威脅。

  現在滋陽和鄒縣都擁有了足夠強的防禦力量——鄒縣有小袁營,而滋陽是兗州府城,內中儲備了大量的物質,包括大量的藥粉,更有不少的丁壯人口。

  事實上明軍的很多城池裡都儲備了大量的藥粉,滋陽城內就有多達幾萬斤的粗製藥粉,威力縱然不能於鄭軍的顆粒藥粉比美,那也不能小覷,然而大明朝的官兒卻根本不會利用它們。

  粗製藥粉哪怕再粗製,它也是藥粉。只是裝在罐子裡丟下去聽一個響,那也是對敵軍的一個威脅啊。

  尤其是對於清軍這種兵力有限的隊伍。

  對鄭芝龍軍,對小袁營,圖爾格都要分出兵馬防備,一而再再而三的分兵,讓清軍已經沒有資本在滋陽城下打消耗戰了。

  幾萬斤粗製藥粉,便是扣出一半做鳥銃和火炮的用藥,餘下的也能造出上萬個裝藥粉以斤做單位的手雷出來。那對進攻方的清軍而言,絕對是一大威脅。

  誰叫入塞的清軍沒有攜帶足夠多的火炮呢?

  攻堅能力一直就是限制滿清發展的最大短板,松錦之戰中,滿清已經將這一短板暴漏的淋漓盡致。如河間、兗州這樣的大府,只要軍民同心,堅決抵抗,如何不能拒敵於城外?

  江陰的例子不去說了,就說濰縣,也就在崇禎十五年的這次清軍入塞里,歷史上的清軍在攻破兗州後大步殺入了青州,然後兵鋒直寇登萊,卻先就在濰縣撞了一頭包。連打帶圍耗時三個月,無功而返。而後者的知縣不是別個,正是領兵進入滋陽的周亮工。

  鄭芝龍是不清楚這一點的,但他卻對此時清軍的攻堅克險之能表示懷疑。畢竟沒有漢軍旗在,或者說沒有一門門紅夷大炮在,清軍死磕堅城,城內若能萬眾一心,恐怕守城丁壯還沒傷筋動骨,清軍自己就先收兵了。人口是滿清最大的短板,攻堅克險的損失,會讓領軍的清兵將領心疼的下不了手的。

  然而話是這麼說,就明末大背景下的中原官民,又有幾個地方能萬眾一心呢?

  所以,韃子兵鋒能縱橫中原,所到之處如入無人之境。

  「袁大洪可已經抵到曲阜了?」鄭芝龍向周毅問道。後者所屬的夜不收已經增至一百四五十人,除了原先人馬外,就是新增了些鄭芝龍拿韃子人頭換來的老騎兵,還有就是一些齊魯本地人。

  現在周毅他們的重要性更大,密切監視清軍的動向。

  「前遭傳回命令,小袁將軍所部已經過了白馬河了。」周毅回道。

  鄭芝龍見鄒縣戰事結束,立刻使人告知袁時中,讓他分出一支兵馬去守衛曲阜。小袁營上萬軍兵全窩在鄒縣,實屬浪費。

  「告訴袁時中,鄒縣捷報本帥已上呈巡撫王中丞,功勞是少不了他的。只要守住了曲阜、鄒縣,他便是朝廷的大功臣。陛下是不會虧待於他的。」

  鄭芝龍現在能鬆一口氣了。鄒縣沒問題,曲阜的問題也不大。而滋陽,必要時候他完全可以自己補上去,這問題真就不大了。

  如此,兗州府的這支清軍便就問題不大了。而至於阿巴泰會是甚個反應,那就要看洪承疇的能耐了。他那兒的明軍才是主力啊。

  ……

  圖爾格一臉的陰沉,看著跪在身前請罪的鄂碩、瑚里布。鄒縣之戰,他先是使鄂碩帶兵去打,沒能拿下來,然後就又派去了瑚里布做援兵,可結果還是沒能得手。

  然後為了調動泗水河畔的鄭軍——後者盤踞在泗水邊的戴家集,這些天利用冰冷的天氣,潑水結冰,瘋狂的修築營壘,把自家駐地化作了一根硬骨頭。圖爾格可沒興趣去生吃。就派鄂碩和瑚里布兩人率軍威逼曲阜,企圖調動鄭軍救援曲阜,結果卻再度讓小袁營搶先了一步,再一次無功而返。

  「起來吧。鞭子且先給你們記下,等大戰告捷了,再與你們清算。」

  圖爾格不管鄒縣、曲阜的失利是不是因為小袁營的插入,橫豎,罪責就在鄂碩和瑚里布的身上。

  他們大軍殺入中原,當然不是所遇城池皆克,要不然,從北直隸到齊魯的東部,已然有上百座城池,他們可沒有全部拿下。

  一些州城、府城就不說了,就是個別的縣城都沒有攻克。如這般的失利似乎並不是第一次。可鄒縣和曲阜之敗的重點在於——尤其是鄒縣一戰,那是清軍投入重兵正兒八經的去攻城廝殺而沒能得手的唯一戰例。

  照八旗的規矩,鄂碩也好,瑚里布也罷,都要受到處罰。挨鞭子是小事,還有「罰款」呢。從官職到財貨、包衣、宅邸等等,都在罰沒範圍之內。

  不過圖爾格現在卻無心賞二人鞭子,還是叫他們戴罪立功吧。然後一封信直抵北面的阿巴泰手中。

  清軍現如今的事態不妙啊,南路打不動了,北路阿巴泰帶領兵馬還在東昌與洪承疇對壘,兩邊誰也奈何不得誰。

  明軍是越聚越多,雖然多是不堪戰的,可一旦『兵多將廣』起來,又有一個能壓得住陣腳的人物在,那士氣可就大有增幅。可洪承疇偏偏還是避而不戰,始終以牽制、防禦為上,這可是個大難題。

  最重要的是,阿巴泰不能擊敗對面的明軍,那就不能利索的趕到兗州城下來與圖爾格軍會合了。

  現在只靠著圖爾格這一部清軍的力量,真的很難拿下兗州的。

  拿不下滋陽城,越過堅城東去真攻打曲阜,又談何容易能拿下?

  向東的路就也無從談起。而向南又破不了小袁營,奪不了鄒縣,這進入中原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八旗大兵們,眼看著就被攔阻在兗州了。

  這是圖爾格不能接受的,更是大軍主帥阿巴泰所無法接受的。

  這位老奴的第七子,好不容易做了次大軍統帥,那是一心要與多爾袞比高低。

  前遭多爾袞領兵入塞,俘虜人畜四十六萬有奇,奪金銀數百萬兩,破州府縣城六十餘,斬薊遼總督吳阿衡,斬老帝師孫承宗,斬總督盧象升,生擒德王朱由樞、郡王朱慈穎、奉國將軍朱慈賞、監軍太監馮允許等,戰果不要太輝煌了。阿巴泰豈能比多爾袞這個十四弟還不如?

  他都年過半百了,為滿清出生入死,戰功卓著,可至今卻還只是一個貝勒,阿巴泰心裡不忿啊。

  「圖爾格這狗奴才,竟如此沒用!」阿巴泰見信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