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煩從魏建設店裡出來就去斜對面告訴董穎以後楚光明去她店裡幫忙。
董穎:「我的店大一個人忙不過來, 還是在我這裡吧。」
「聽說楚家人不懂事,我擔心他們過來鬧事碰到你。」張小明是個可靠的合作夥伴,葉煩不希望他家出事, 「我的服裝店隔壁有三個銷售人員,我表妹跟農村潑婦學的特會罵架,楚家人過去討不到好。」
董穎會打架不會撒潑罵架,聞言便不跟她爭。
葉煩從董穎店裡出來兀自樂了,出了這家去那家, 怎麼跟巡店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幾家服裝店都是她的。
巧了,真有人這樣認為,便以為葉煩的生意很賺錢。
服裝店重要的是貨源, 所以這人就盯上她——葉煩十月底和常光榮再次南下, 她跟到車站打聽葉煩乘坐的那輛列車直達何處,途徑什麼地方。
這人是葉煩服裝店那條街上的街坊。弄清車次回家跟親朋研究半晌,她認為葉煩去的地方是杭城,葉煩店裡洋氣的冬衣都是在杭城進的。
公曆十二夜下旬,葉煩春節前最後一次南下, 火車剛啟動幾個街坊就跟葉煩巧遇,然後把自己帶的吃的拿出來,讓葉煩一塊嘗嘗。伸手不打笑臉人, 葉煩當然不能說別跟著我們。
雖然她們拿到的服飾跟葉煩的一樣, 但批發價比葉煩貴, 因為她們貨少,所以只比零售價便宜一點。
她們沒想到一直盯著葉煩,也就不知道葉煩的小商品在哪兒弄的。回來後看到葉煩店裡多了許多小商品, 其中一人又跟葉煩的便宜表妹套話。
葉煩提醒過表妹, 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真有人時不時刺探幾句就告訴他, 省得他鋌而走險起了壞心。所以街坊第三次找表妹旁敲側擊,表妹告訴她小商品也是在南方進的,但不是杭城。說出城市名,表妹沒說具體地點,因為她也不知道。
弄到葉煩的貨源,她服裝店門口少了鬼鬼祟祟的人。
服裝店年前都不需要葉煩操心,葉煩就專心忙公司的事。葉煩把淨利潤統計出來的第二天,她自掏腰包買幾份禮物,送給導師、校領導、工業部領導以及代工廠領導。
禮物不值錢,有人告黑狀也談不上受賄,又送到對方心坎里,這些人一致認為葉煩會做人。
葉煩知道校領導最關心什麼,所以禮物送出去葉煩就去津市報稅,從津市回來便是分紅。
葉煩先把學校那份送過去,接著是常光榮那份,不過常光榮沒要,他叫葉煩擴大規模。葉煩決定從她那份裡頭拿出八成再買一處房子當辦公室,再買兩間店面。最後五位同學每人分將近兩千,三位師弟拿到兩百元獎金。葉煩把錢塞信封里遞到各位手上。
師弟打趣:「我們還能嫉妒啊。」
葉煩的一個同學把錢倒出來,師弟一看十幾張不由得咽口水。同學問:「眼紅嗎?」
師弟大聲嚷嚷:「羨慕嫉妒!趕緊收起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同學笑了。
葉煩等他們鬧夠就說:「這不是年終獎,諸位跟學校負責人商量好休假時間提前告訴我,放假前一天發年終獎和一月、二月份工資。
師弟問:「二月份正好放假也有工資?」
葉煩:「帶薪休假。對了,之前說頭一年月薪一百,第二年兩百,不是誆各位,這個月起諸位每月兩百。過兩年不用跟學校五五分,咱們公司的名聲打出去效益好起來,諸位的分紅至少比現在多一倍。」
葉煩的幾個同學看看手裡的錢,想像一下一年光分紅就有五千,頓時不禁倒抽一口氣。據他們所知,工資最高的師兄年薪也沒五千。除非出國賺外幣。
可是在國外賺外幣花外幣,一年到頭下來不一定有在國內剩的多。
這一刻幾個同學不禁好奇去國外的同學知道這點會不會後悔。也許不會,葉煩說了,國外有錢可以為所欲為,在國外的同學有了錢肯定認為國外比國內自由。
港城也蠻自由,可是葉煩這種出身到了港城都被稱「北妹」,在國外只會更被人鄙視。
幾個同學想像一下在國內人人羨慕,脾氣上來直接發火也會被包容,到了國外事事小心頓時受不了,不禁暗暗調侃自己,沒有享福的命。
葉煩沒想到她的幾個同學一瞬間想到這麼多,提醒大家一句門窗關好,注意防火防盜,便打道回府。
到家天快黑了,然而二寶不在家,也不在外面胡同里。
葉煩問婆婆:「二寶跑哪兒去了?」
於文桃的神色不自然:「可能,在同學家吧。」
「到底在哪兒?」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容易早戀,葉煩擔心她一瞬間開竅。
葉煩一認真,於文桃就怕,老老實實說:「跟小勤去大寶學校了。」
「去學校幹嘛?」葉煩奇怪。
於文桃擔心葉煩數落她,可是不說,家裡就她倆,沒人幫她她只能坦白:「我擔心大寶在學校不習慣,叫二寶給他送個烤鴨腿。」
葉煩:「……」
於文桃慌忙說:「就這一次!」
葉煩頭疼:「只給他送?他和森森一樣大一,這事傳到森森耳朵里他會怎麼想?」
「森森比大寶大啊。」
葉煩張張口,很想很想數落她:「再大也是你孫子。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就什麼都別做!」
「那那,那最後一次?」於文桃道。
葉煩去查查日曆:「今天周四?過幾天周日他們都回來,你早上去菜市場買一隻雞,我找小舅買幾斤肉。中午燉雞肉,下午包餃子。他們在家吃就煮餃子,提前返校就蒸餃子拿去學校當夜宵。」從還沒來得及放下的包里拿五十塊錢。
於文桃:「要不了這麼多。」
「拿著吧。現在的雞魚肉蛋都比早幾年貴,家裡這麼多人每月二十肯定勉強。」葉煩塞他手裡,「提醒二寶這事不許告訴任何人。」
於文桃點頭:「那現在做飯?」
「二寶去多久?」
於文桃:「該從學校出來了。」
葉煩:「我去蒸米飯,你準備兩個菜我來炒。對了,你不會只買一個鴨腿吧?」
「哪能啊。」於文桃到廚房把櫥櫃裡的烤鴨拿出來。
葉煩叫她先撕開,飯前在鍋里熱一下。
於文桃嫌炒菜麻煩,拿出一棵白菜叫葉煩用豬油渣燉白菜葉和紅薯粉絲,白菜幫子做醋溜白菜。
葉煩心說,您可真會安排。
二寶回到家,葉煩警告她以後不許陪奶奶胡鬧。二寶乖乖點頭,葉煩不知她有沒有聽進去,又警告耿致勤不許去學校探望大寶。
公曆一月十二號早上,於文桃去菜市場,葉煩在胡同口等於小舅。
冬天冷,葉煩叫於小舅喝點熱湯再去賣菜。
以前於小舅不捨得在外面吃,現在女婿女兒進城,一個兒子在家伺候地,一個兒子在鎮上上班,於宏偉也有機會回到首都教書,不需要老人拼命賺錢,他就聽葉煩的,喝了豆腐腦胡辣湯,又吃一根油條一個包子才繼續賣菜。
韓大偉得知於小舅是葉煩的親戚,就找他買兩斤豬肉,準備收攤後去父母家,跟兄弟姊妹和孩子們一起吃。
韓大偉前腳離開家,後腳楚光明跑去他家,看到他家房門緊閉又慌忙找張小明。
張小明一家三口也不在家。楚光明六神無主,應當意氣風發的半大小子臉上儘是絕望,他鄰居看不下去,提醒:「給你爸打電話啊。」
楚光明慌忙往公用電話亭跑,半道上差點撞到在胡同另一端玩的二寶,二寶叫住他:「楚光明,你沒去我家店裡啊?」
楚光明停下,看到她仿佛有了主心骨:「你媽在家嗎?」
二寶下意識點頭。楚光明朝葉煩家跑去。葉煩盯著兒子洗衣服,看到他進來跟二寶一樣奇怪:「你沒去店裡?」
楚光明話沒說出口眼淚先出來。
葉煩慌忙問:「出什麼事了?」
「我——我,我爺爺去了!」楚光明自從被父母拋棄就沒大聲哭過,此刻卻忍不住嚎啕大哭。
葉煩顧不上大寶:「先別哭,先說怎麼回事。」
「我,我爺爺這幾天身體不舒服,上周末就跟於阿姨說這周末我在家陪爺爺。」楚光明口中的「於阿姨」是於文桃的侄女,「昨晚爺爺好好的,今早見他沒起來以為又不舒服,喊他吃飯他不吭聲我沒在意。我飯後把衣服洗好,想起他沒起就看看他怎麼回事,可是他,他——」
葉煩替他說:「你爺爺的身體硬了?」
楚光明使勁點頭:「葉姨,我我——」
葉煩打斷:「別慌。你是孫子,不該你個小孩承受這一切。知不知道你爸家電話,還有你姑家附近公用電話?」
楚光明下意識點頭。
葉煩拽著他去李大媽家。
李大媽隔著牆頭聽得一清二楚,一看倆人過來就問:「號碼多少?」
兩個電話打出去,葉煩給李大媽錢,李大媽說葉煩侮辱她。葉煩把錢收回去就問楚光明他爺爺在什麼地方。
楚光明回答在家。
李大媽:「大寶媽,你年輕沒經過事不懂,我陪這孩子過去。」
於文桃不是個熱心腸的人,但是看到楚光明跟大寶同歲卻要承擔這些,她心裡不落忍,聽到李大媽的話就從院裡出來,「葉煩,我和李大媽過去。」接著又勸楚光明先別哭。
有兩個長輩陪他,楚光明漸漸止住眼淚。
耿致揮和楚風禾到胡同里正好看到三人往另一頭走去。耿致揮問:「大寶跟於姨幹嘛去?」
大寶正好從院裡出來。
耿致揮愣了一下:「那——不是你?」
大寶:「二伯,配副眼鏡吧。我比他高半頭。還有,我穿什麼他穿的什麼?」
楚光明的衣服不合身,大寶雪地靴、休閒褲和羽絨服,很明顯兩個世界的人。
耿致揮被噎住,乾脆不理他問葉煩:「出什麼事了?」
葉煩:「說來話長。先進屋吧。」
耿致揮擔心家裡遇到事葉煩報喜不報憂,到室內給自己倒一杯水暖手,坐下等葉煩交代。
葉煩從楚光明的父母說起,說到七八年兩人離婚,楚光明當時未滿九歲,小孩一個,被扔給他爺爺。難為經過這事楚光明沒有走上歧路。
最後說到前些天楚光明找她拿貨,她不敢用童工,張小明出面幫他,一直講到最近楚光明每到周末就去店裡幫忙。
耿致揮問:「他怎麼不去找張小明或你同學韓大偉?」
葉煩:「今兒周末街上人多,張小明應該在店裡幫忙。韓大偉可能在父母家跟兒女團聚。」
楚風禾擰著眉頭問:「楚光明父母的事,我怎麼覺著耳熟?」
耿卉卉想說什麼,忽然想到她媽姓「楚」,不禁驚呼:「難怪我總覺著「楚光明」的名字彆扭。虧得我擔心他表里不一。合著因為他跟我姥姥一家同姓。」
大寶:「二媽,楚光明不會是你家親戚吧?」
楚風禾搖頭:「不會!要是我家親戚我不可能沒聽說過。」
「說不好!」以前遇到跟老丈人一家有關的事耿致揮總是和稀泥,是擔心鬧僵了不好面對老丈人。現在兒子把兩家關係弄斷,耿致揮不用到老丈人跟前當孫子也懶得睜著眼瞎說,「楚光明父親做的事令人不齒,岳父岳母不屑說他家的事很正常。興許巴不得沒有這門親戚。」
楚風禾問葉煩楚光明的爺爺叫什麼。
葉煩搖頭:「不知道!」
大寶:「我去問問。」
葉煩提醒:「不許進去。」
「我才不怕鬼神。」大寶戴上帽子和圍巾,「森森哥,衣服洗好幫我撈出來。」
耿森森擺手叫他放心。
大寶到大雜院門口就看到他小妹勾頭往裡瞅。大寶一把把她拽到一旁:「看什麼呢?」
「看奶奶怎麼還不出來。」
大寶:「人死了這麼大的事奶奶沒這麼快出來。你回家!」又對他家那條胡同里的小孩說,「都回去!啥熱鬧都看!是你們能看的嗎?」
幾個十來歲的少年少女擔心大寶回去告狀立刻一起往回跑。
大寶便問楚家鄰居楚光明的爺爺叫什麼,還有哪些親戚,胡扯自己是楚光明的同學,他家有電話,可以幫楚光明通知親戚。
鄰居不疑有他,便說楚家有幾個厲害的親戚,但文/革期間去了別的地方,也不知道回來了沒有。鄰居又說不麻煩小同學,等一會她問問楚光明知不知道,知道的話她幫忙通知。
大寶在門口等一會,不見奶奶出來就回去報告。
楚風禾聽大寶說出楚光明的爺爺叫什麼也沒印象:「大寶,他爺爺有沒有外號?」
有人來胡同里問「耿焱焱」家在哪兒,胡同里的小孩一定會說不知道。要說「耿大寶」,大人小孩都能給出正確答案。
大寶想到這一點後悔沒多問幾句,「忘了問。不過他是鐵路工人。你家沒有——」看到他二媽愣住,「真是你家親戚啊?」
楚風禾多年以前送父母北上勞動在火車站見過楚光明的爺爺:「到我和楚光明父親這一輩還沒出五服。我父親和楚光明的爺爺好像同一個曾祖父。」
大寶:「你太爺爺和楚光明爺爺的爺爺是親兄弟?」
楚風禾點點頭,想起什麼就問葉煩:「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
葉煩道:「按理說該去。前些天於家村有個老人去世,於姨還給小舅幾塊錢叫他買鞭炮和紙錢送過去。以前公公去世,除了兩個舅舅家,於家沒出五服的親戚都派個人過來燒紙。」
楚風禾起身,想起什麼又坐下。
大寶奇怪,靠媽媽身上小聲問:「二媽怎麼了?」
葉煩沒理兒子:「李大媽家有電話,兩毛錢一分鐘,你給她一塊錢打個電話問問吧。剛才幫楚光明打兩個電話沒要錢。」
楚風禾拿兩塊錢去李大媽家給她父母打電話。楚風禾只是通知沒問他們去不去。從李大媽家出來就喊耿致揮,然後夫妻倆去楚光明家。
耿卉卉十分困惑地問:「楚不是大姓,楚家跟我媽都在皇城西邊,以前我怎麼沒往這方面想啊。」
葉煩:「我覺著楚光明姓楚有點巧也沒想到兩家真是親戚。」
大寶問:「媽,唯一的親人死了,楚光明以後怎麼辦?」
葉煩摸摸兒子的腦袋:「現在市場放開,很多東西都不限購,有錢他就能活下去。」
耿卉卉:「他家旁邊有小嬸的同學和小明,左鄰右舍不敢欺負他。」
葉煩點頭:「大部分都要面子,被人知道欺負孤兒,她家子女都不好找對象。」說起找對象不由得看向耿致勤。
耿致勤起身就往外走:「我看看二寶跑哪兒去了。」
葉煩冷笑一聲,轉向大寶:「最近有沒有提醒你小姑約會?」
大寶:「你沒發現嗎?最近不需要我提醒。」
葉煩沒留意:「這麼說有戲?」
「小姑不作就有戲。我反正沒聽小姑說過人家不尊重她。」大寶前些天嫌他小姑不懂事,就是覺著他媽介紹的比他姑自己找的好。
雖然孫來福沒工作,可京大醫院臨床科室效益好,過幾年孫來福肯定能分到一套兩居室。劉寧不定得猴年馬月。再說劉家人和孫家人也沒法比。孫家親戚是常光榮,劉二姐嫁的是二婚男工人。
耿卉卉:「小姑說孫來福對她不冷不熱。」
大寶愈發嫌他姑不懂事,哼一聲:「醫院多忙啊。學校多清閒。孫來福要跟劉寧一樣經常找她約會,我才不放心她嫁給孫來福。」
葉煩拍拍兒子的小腦袋:「長大了啊。」
「以前也知道小姑不該找劉寧。」
葉煩:「你以前說劉寧好。」
「那是我不了解他家人。小姑找對象應該慎重,結果她也不了解。」大寶撥開媽媽的手,看到二寶進院,「媽,你老姑娘玩瘋了。」
葉煩失笑:「別胡說。」沖二寶招招手:「熱不熱?」
二寶把紅紅的羽絨服脫掉:「媽媽,不方便跳繩。」
葉煩:「帽子不許拿掉,外面風大。」
「好吧。」二寶扯掉圍巾扔媽媽懷裡,到院裡看到窗台上的羽毛球,拿著球和球拍出去喊朋友打球。
耿森森問:「大寶,我們在家也沒事,去你學校打籃球?」
大寶拉過媽媽的手看表,十點多一點離吃中午飯還有兩個多小時:「不用拿籃球,我學校有。」
葉煩:「過馬路看著車。」
「放心啦。」大寶去臥室換上運動鞋,又把他沒穿過的運動鞋給堂哥。耿森森不好意思穿大寶的名牌運動鞋。大寶低聲說:「回頭叫葉老闆買。她有錢,我們就當劫富濟貧。」
耿森森無語又想笑:「小嬸的錢不是你家的錢?」
耿大寶:「也沒見她多給我幾塊錢。對手下員工都比對我好。」
耿森森很想說,你一雙鞋等於人家一個月工資啊。不過想想剛才在正房大寶挨著他嬸坐,還跟以前一樣黏他嬸,母子感情沒出問題,此話肯定只是隨口抱怨一句當不了真。
耿森森道一聲謝,大寶給他一個棒球帽:「戴這個酷。」
兩個酷酷的大學生到學校就惹得住校女同學側目。
大寶把室友喊下樓,找齊人到籃球場,已有幾個女同學在籃球場附近徘徊。大寶一行開始打籃球,女同學停下。
二十多分鐘,籃球場周圍全是各個年級各個系的女同學。
雖然平時男同學打球也有女同學圍觀,但這麼多人還是頭一次,堪比高校之間正規比賽。
又過了十來分鐘大寶受不了,不是受不了同學校友,而是受不了堂哥,整個一孔雀王。
中場休息大寶身上出汗就問同學是不是到此為止。沒等同學回答,場邊的校友要替大寶。
然後沒人徵求大寶的意見,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打半小時,廢柴身體受不了,擔心在女同學面前出糗才鳴金收兵。
大寶看到堂哥滿臉興奮也不好意思潑冷水,腹誹幾句就叫他回家。
到家奶奶回來了,他二媽和二大爺還在大雜院。
大寶問:「奶奶,楚光明的爺爺是二媽沒出五服的堂叔嗎?」
於文桃點頭:「你二媽一過去就認出他。」
大寶:「她爸媽去了嗎?」
於文桃:「沒看到那老兩口。可能不稀得去。」
大寶跟個大人似的感嘆:「就這還為人師表呢。他們不知道長輩是晚輩最好的老師嗎?」
於文桃聞言覺著大寶誇她,不禁笑罵:「知道個屁!要我說就是他們這些讀書人最無情無義。以前的陳世美,還有杜十娘的男人,都是讀書人!」
葉煩看看手錶:「做飯吧。」
耿致勤:「二哥二嫂回來再做吧?」
於文桃道:「不定什麼時候。等等再做。楚光明的爸和姑還沒到,楚家只有你二哥二嫂倆親戚,他們一直不過去還得你二哥給老頭子換壽衣。」
大寶不禁驚呼:「太過分了吧?死的是他倆親爹!」
於文桃也覺著過分。
村里也有不孝兒孫,但沒人敢叫長輩死無葬身之地。就算家徒四壁買不起棺材,沒錢火化買骨灰盒也會挖坑把老人埋進祖墳。
於文桃問:「葉煩,陳小慧最近忙啥呢?」
葉煩愣了愣,不明白她怎麼想到陳小慧:「你——找她?」
耿致勤:「我前段時間碰到她,她說要跟教授去什麼地方出差。好像墓被盜了,需要很多專家學者,她導師就把她帶上。」
大寶:「小慧姨非考古專業啊?」
葉煩道:「她大學期間一直蹭考古專業的課,而且考古和歷史系很多課是重的,她研究生轉了考古專業。」
陳小慧經常在家聊古玩,大寶潛意識認為她想撿漏,沒想到她換了專業:「她真執著啊。」
那是因為葉煩不止一次說過不懂行會被坑。陳小慧想撿漏又不敢全憑運氣,不得不認真鑽研這一行。
葉煩:「於姨,你找小慧幹嘛?」
耿致勤了解她媽:「讓小慧跟學校師生白話楚家未出五服的親戚病逝,楚家老兩口都不過去燒張紙。」
大寶困惑:「奶奶希望他們出現?不是給楚光明添亂嗎。」
葉煩:「大寶,太清高的人也不是全是糟點。在街坊四鄰看來大學教授很厲害,他倆到楚家以後真沒人敢欺負楚光明。有人問卉卉的外公外婆有沒有這門親戚,他們要面子不敢說不,還得表示時常幫一把楚光明。按理說楚光明是他爸的責任。這不是老子指望不上嗎。」
於文桃沒想這麼多。於文桃跟楚家老兩口一直不對付,她就想趁機叫陳小慧給楚家老兩口添堵。
可是葉煩把她說的這麼熱心腸,於文桃也不好意思說「我沒那麼好心」,「卉卉,過一會去問問你媽要不要做楚光明的飯。以前不知道有這層關係,可以當不知道那孩子多可憐。現在知道了還不管不問,咱跟你姥爺一家有啥區別啊。」
葉煩提醒:「先問問楚光明的爸和姑來了沒有。提醒你媽別說跟我一家。」
「我現在就去。晚了我媽說漏嘴,被雞賊男發現,回頭肯定趁機跟咱家套近乎。」耿卉卉說完就去。
跑到大雜院,耿卉卉先問楚家親戚來了沒。鄰居說來倆。卉卉明白就是她爸媽。卉卉不敢靠近死人,趴門邊喊:「媽!」
耿致揮起身擋住老人的頭部,耿卉卉進去小聲提醒他爸:「別說自己姓耿。」又對楚光明說:「回頭別提我嬸和我叔啊。」
楚光明惴惴不安地問:「我爸不來爺爺咋辦?」
楚風禾:「我去找他。先把你爺爺的衣服拿出來,等你爸過來給他換上。」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快一點鐘了,楚父姍姍來遲,他老婆沒出現。楚風禾差點氣暈過去。她想說什麼被耿致揮提前攔下,然後楚風禾就看著楚父帶著兒子和妹妹妹夫送老人去火葬場,當天下午就把人埋了。
張小明傍晚回到家聽說這事傻了,回過神跟董穎感嘆:「小軍也不是很過分吧?」
董穎張張口,半晌沒憋出一句話:「去楚家看看要不要幫忙。別說你是董家女婿!」
張小明到大雜院門口碰到韓大偉,見他裹足不前:「怎麼不進去?」
韓大偉小聲說:「光明的爸和姑在裡面。」
張小明拽著他到院裡,楚光明的父親說:「這是兩百塊錢夠你用到成年——」
「你打發叫花子?」楚姑姑尖細的聲音傳出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光吃飯一年就得兩百塊!他上學穿衣怎麼辦?」
楚父:「找他媽要去。他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兒子!」
楚姑姑關心楚光明目的不純,這一刻也忍不住替侄子出頭,朝她大哥臉上一巴掌,接著劈頭蓋臉給他一頓。
韓大偉本能想進去,張小明拉住他,靠窗戶邊聽楚光明跟他姑有沒有吃虧。
聽出楚光明的姑父在裡面,張小明小聲說:「沒事的。」
鄰居也不敢過來替楚光明說幾句,擔心被品行不端的楚父記恨。
十多分鐘後,楚父很是狼狽地跑出來。又過幾分鐘,楚姑姑和她丈夫騎車走人。張小明進去,楚光明坐在他爺床上,死氣沉沉,以至於倆人後怕,要不是他倆過來,這孩子能半夜自殺吧。
張小明給韓大偉使個眼色,韓大偉撿起床上的兩份錢,一份五十一份兩百,「五十」應該是楚姑姑給的。
韓大偉揣兜里,張小明拽起楚光明。三人到張小明家,韓大偉把錢給張小明,張小明拿出柜子里的信封跟楚光明以前賺的錢放一起遞到他手裡:「光明,你看,這麼多錢足夠你上完高中。大學不用學費,高中畢業你的苦日子就到頭了。」
楚光明一張口就流淚。
張小明過去摟住他:「我像你這麼大到人生地不熟的鄉下都熬出頭了,你也可以。」
韓大偉:「你還有我們。」
楚光明想到耿卉卉父母臨走前叮囑他以後遇到什麼事就找卉卉,卉卉是他表姐不是外人,內心的不安少了許多:「如果我夜裡不睡那麼死,爺爺會不會——」
董穎打斷:「不會。你別自責。老人病了去醫院醫生都不敢用藥。你半夜發現他不舒服也沒用。」
張小明點頭:「今晚先住我家,明早回家收拾收拾,去你大偉叔攤位上吃點東西就去學校。你爺爺肯定希望你考大學有出息。」說完給董穎使個眼色,董穎去廂房幫楚光明鋪床。
韓大偉聞言想起自己要早點睡,見楚光明漸漸止住淚就告辭回家。
翌日清晨葉煩買油條和茶葉蛋正好碰到楚光明吃飯,葉煩到他跟前說:「在學校有人欺負你就告訴二寶。」
楚光明想哭,忍著淚悶聲道:「我知道。」
所有人都認為老人下葬後沒什麼事了。沒想到四天後有人找到楚家,楚光明在學校,鄰居就叫那人找韓大偉。韓大偉不知如何是好把人帶到葉煩家。
大寶大學放假在家沒事正準備去他媽公司學電腦,到門口碰到兩人,大寶便問韓大偉,來人找他媽什麼事。
來人是楚姑姑的婆婆,因為楚姑姑打了楚父,她和她丈夫都被楚光明的後娘關起來。
每個字大寶都能聽懂,合在一起大寶懵了:「什麼意思?」
韓大偉:「光明的後娘心疼丈夫挨打,利用特權把人拘了。那晚我們也在,沒造成重傷,報到公安局也是口頭教育幾句。因為事出有因,正常情況下公安會批評光明的爸,勸他姑消消氣。」
老太太心慌:「你知不知道光明在幾班?叫光明去求求他爸?就說他姑知錯了。」
「沒用。」大寶搖頭,「楚光明的爸恨不得沒這個兒子。看見楚光明他只會更生氣。」
老太太哽咽道:「那怎麼辦?我兒子媳婦也是心疼光明啊。」
大寶想想如何換成他媽會怎麼做。
過一會兒大寶有了主意,往左右看看,只有他們三個,大寶也擔心隔牆有耳,小聲說:「我給你出個主意,你敢發誓嗎?」
「發什麼誓?」
大寶:「除了我們仨以外的第四個人知道,你孫子不得好死?」
老太太迷信,不敢拿孫子發誓。可是一想兒子在裡面遭罪,立刻舉手發誓,接著她又盯上韓大偉。
韓大偉在老太太吃人的目光下拿自己兒女發誓,然後瞪一眼大寶,回頭我就告訴你媽!
大寶裝沒看見,小聲說:「找楚光明的媽問她該怎麼辦。無論她說什麼你從她家出來都找人寫幾個大字,去楚光明後娘父親單位門口,說他後娘的爹利用特權逼死人。別人會認為是他親媽的主意,報復也是報復他生母。」
韓大偉慌忙說:「不行!這事一查就露餡。」
「查到又怎麼樣?他們自己多疑誤會了楚光明的媽能怪誰?」
老太太:「話是這樣說,可人家那麼厲害——」
「你兒子進去以後不定出什麼事。」大寶不是嚇唬她,「那么小心眼的女人只把你兒子關起來她能解氣才怪。遲了說不定被他後娘收買的人打的人不人鬼不鬼。你把事鬧大,以後你家出點什麼事大家都會認為是楚光明的後娘害的。到時候別說欺負你家,她最怕你家出事。」
老太太:「她家有權有勢誰敢說他們害人啊?」
大寶:「身居高位的人不可能沒仇人。你把刀子遞出去,有人替你收拾他家。像我爸只知道練兵,沒欺負過別人,我媽幫助了很多人,也有人看我家不順眼。你還不放心就問楚光明的親媽能不能這麼做。但別提我。」
老太太看著他稚嫩的面孔感覺「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你媽不在家嗎?」
「我媽出去了。」大寶道,「韓大叔沒看到嗎?」
韓大偉仔細想想,收攤的時候好像看到一個女同志穿著黑色大衣和皮棉鞋,而周圍只有葉煩天天穿的跟電影明星一樣:「好像往北去了。」
北邊那麼大,上哪兒找去啊。老太太被大寶一番話嚇得不敢耽擱,立刻說:「我去找他親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