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里斯對蒙特雷村的走訪調查算是徹底結束了,結合自己曾經的經歷,以及上一世的認知,蓋里斯對耶路撒冷的農村了解程度,敢說已經超過絕大多數的貴族老爺了。
如蒙特雷村這種,他們祖上跟著十字軍老爺們一起入過關,為收復聖地做過一份貢獻,在宗教層面上雖然說是完全的自由人,但就生活狀況來說其實很難評判。
他們確實是要比之那些靠近莊園的穆斯林農奴們生活要好上不少,在宗教層面上是完全的、純粹的自由人。並且還能通過自由的墾荒、從而相繼成為自耕農,過上相對富足的生活。
對於這個群體來說,十字軍領主一方面因為距離過於遙遠,沒有將他們納入莊園體系下的直接管理,另外一方面則是基於對基督的信仰,和其祖上傳下來的一些尚武傳統,使得這些自耕農群體可以誕生優質的兵員。
因此領主們,通常來說不會過多干涉這些村莊,至多是達成一些封建契約。
如蒙特雷這樣的村子,每年要繳納許多賦稅,提供部分優質兵員參與領主的軍隊訓練。而相對的,外約旦的領主也要承擔對斯卡爾村、蒙特雷村的保護義務,盡力確保這些基督徒村莊,免受貝都因人的襲擊。
當然,農民同領主之間達成的所謂契約,有什麼約束力嗎?
面對一些願意尊重傳統的領主時,過往的契約還算是有些用處,可一旦攤上雷納德這種,能一邊殺著異教徒,一邊放任異教徒在自己領地里屠殺抓捕奴隸的類人領主,那麼或許那些過往契約便是連拿去擦屁股都嫌硬。
雖然說,在耶路撒冷王國,因為宗教和民族等多重身份的關係,加上耶路撒冷這裡的特殊情況,大多數基督徒村莊其實不是很好的能認清自己屬於被統治階級。
畢竟封建統治有著封建統治的溫情脈脈,雖然說這溫情脈脈只是遮掩衝突的遮羞布,可對於某些強調宗教、民族的人群來講,就看不透那層紗布。
但對於蒙特雷村、斯卡爾村這樣的村莊來講,他們就有非常清晰的自我認知,畢竟攤上雷納德這個老畢登,從未在自己的領地里去展現過他的溫情,但凡腦子沒生鏽,都清楚自己只是對方案板上的肉,雷納德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當然,即便有著清晰認知,也不代表有能力去改變,哪怕不少村民其實有著祖上傳下來的武器或盔甲,但那些生鏽玩意在面對包稅人的私兵,在面對那些武裝到牙齒的重步兵時,以烏合之眾對訓練有素,只會是一邊倒的潰敗。
那些膽敢抗爭的村子,已經有不少都慘遭毒手了!
但這回不同了,一個聖人、一個能夠眨眼間徒手殺人、一個能兩個呼吸間踹倒七八個壯漢的基督親弟來到了他們的村莊,天哪!這是多少代人才修來的福分啊!
村裡的眾人,在聽聞蓋里斯打了包稅人侄子,也就是那個到處敲詐勒索不干好事的費薩爾後,便意識到要變天。
而這些日子裡,蓋里斯也不斷的在村子裡宣傳天堂的面貌,告訴大傢伙好日子快要來了哩!
只不過,哪怕有不少人,在卡多索的示範下,願意站出來跟隨蓋里斯,可更多的人還是有著自己的顧慮。
畢竟在有蓋里斯的帶領下,弄死個包稅人他們其實還是有膽子的,可一旦考慮到包稅人身後的領主雷納德時,他們就猶豫了。
講實話,村民們因為自身見識不足的緣故,對很多事物都缺乏清晰認知,就比方說他們其實一直分不清耶路撒冷王國和羅馬帝國哪個面積更大……也分不清阿拉伯人和突厥人到底有什麼區別……甚至於耶和華和耶穌之間的關係,都有些講不清。
一個長久以來都在統治他們的殘暴貴族領主,和一個展現了奇蹟的新千年聖人,不少村民還是有些茫然失措,不曉得哪個能贏。
而他們卻又是誰贏幫誰。
自然是不肯輕易下注,跟著蓋里斯去幹掉腦袋的活。
當然,他們同樣也不會主動去和蓋里斯敵對。畢竟,雷納德會殺人,蓋里斯同樣會殺人,他們可不覺得蓋里斯是什麼好好先生。
……
晴空萬里無雲,伴隨著夏日的到來,氣溫開始回升,便是村口的河流也漸漸水位下降。
包稅人艾哈邁德的到來,比之蓋里斯想的要晚上些時日,也不曉得他這些天幹嘛去了。
而當十名披著盔甲包著頭巾,持握刀盾槍弓的士兵,護衛著那個膘肥體壯的艾哈邁德來到村莊時,便感覺有些不對勁。
因為這個村子,有些過分安靜了,便仿佛早早的得知了艾哈邁德將要到來,因此各回各家、收拾好東西,自閉家門。
這樣的舉動讓艾哈邁德覺得有些可笑,畢竟「風能進,雨能進,領主的稅吏便能進。」乃艾哈邁德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關門又如何?直接拆門不就行了!
只不過在艾哈邁德拆門之前,他留意到在這個村子的晾穀場上,似乎有不少人正在集會的樣子。
一個青年人站在一個臨時搭建的台子上,正大聲的宣講著什麼。
「昔年吾兄,曾言:凱撒的物當歸給凱撒,神的物當歸給神,要我說,這是吾兄昏了頭!他給凱撒交的每一分稅,都變成了射向他門徒信眾的箭矢,叫他被掛上了十字架!」
「後來使徒保羅又曾言:你們納糧,也為這個緣故;因他們是神的差役,常常特管這事,凡人所當得的,就給他。當得糧的,給他納糧;當得稅的,給他上稅;當懼怕的,懼怕他;當恭敬的,恭敬他。」
「要我說這也是放屁!天下一大家,人人皆乃天父皇上帝所造,人人皆乃兄弟姐妹!憑什麼就要讓我們這些天父子民,要去向另外一些天父子民懼怕、恭敬、服從?!他們有曾被天父膏立過嗎?我在天堂時,怎麼就沒曾聽出天父有這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