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玉峰觀

  「所以說,我們一開始就是沒朝著千佛寺進發,而是在兜兜轉轉,前往玉峰觀啊?」

  尹秀騎在馬上,晃晃悠悠,看起來好像是真大病未愈一樣。

  然而白鳳凰知道這是他在耍花招,因此除了和他並肩騎乘外,並沒有攙扶一把的打算。

  說起來她也應該生氣,因為她是剛剛才知道他們是在往玉峰觀前進,至於什麼時候更改了目標,她也和尹秀一樣,一無所知。

  因此,她此時悶悶不樂,還有些生氣,更加沒有興趣關心尹秀的狀況。

  「怎麼,你是覺得被自己人給騙了,很不爽啊?」尹秀笑呵呵問道。

  看得出白鳳凰真的是一無所知,沒有存心騙他,又因為與其他人實在沒話好聊,因此尹秀也只願意和白鳳凰搭話,聊天。

  畢竟尹秀中了現在還不知道種類的蠱毒,心裡恨的牙痒痒的卻也做不了什麼,還是得待在這群苗人的隊列之中。

  林婆和葉天問,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才「綁架」他的呢?如果真的只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幫手而已,那這樣未免風險太大了。

  畢竟用這種方式,只會收穫仇恨,而不是忠誠。

  「我看你跟我講話,似乎既不是為了解悶,也不是為了從我這裡套話,只是在尋求安慰而已呀?」

  白鳳凰的話將尹秀從思考中拉了回來。

  這時候她騎著馬兒,頭巾上的銀飾跟著馬兒前進的節奏一搖一晃,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

  「安慰?」

  尹秀攤手,「難道我現在看起來是委屈到想哭,想找一個女人抱著我大哭一場?」

  白鳳凰愣了一下,然後趕緊擺手道:「你可別打我的主意!即便你想哭,然而這不是我得照顧你的範圍之內!」

  「別這麼緊張。」

  尹秀被她的神態逗笑,「何況我也沒什麼好哭的,我活下來了呀。從那樣慘烈的狀況中被你們救下來,光從這一點考慮,不管是被人下毒,還是被人綁起來,似乎都已是小事一件而已。」

  「你倒是想得開。」

  白鳳凰雙腳在馬肚子上夾緊一下,坐直了身體。

  「我就不行啦,很多時候我不怕突然掛掉,只怕落到什麼可怕的人手裡,那樣會發生什麼事,都無法預測。」

  「那之前呢?」尹秀突然問道。

  「你是說被你們抓住的那一回啊?」

  白鳳凰看了尹秀一眼,眼神複雜。

  「很難講的,畢竟你們看起來又不像是什麼……」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馬小玉手上遭受的折磨,於是又生了氣,瞪著尹秀道:「今時不同往日啦,如今是你變成階下囚了,要怎麼對付你,得看我的心情。」

  「那你現在就來對付我吧。」

  尹秀將外套拉開一些,「你喜歡的話,現在就來對付我吧。」

  「什麼叫做我喜歡!?」

  白鳳凰瞪大眼睛,「你也說過的,這只是手段而已啊!」

  他們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因為正在講話,所以也漸漸落在了隊伍的後邊。

  其他人好像是得到了命令,所以並不靠近他們,甚至連聽一耳朵的興趣都不敢有。

  因此尹秀和白鳳凰,終於看起來像是從隊伍中脫離出來,兩人一隊。

  這時候,尹秀話鋒一轉,朝她問道:「玉峰觀,到底是什麼地方?」

  「你終於問到重點了。」

  白鳳凰得意道:「之前說了一大通,其實就是為了這時候跟我套話準備的吧?

  你想著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最後把我繞進去,讓我什麼都告訴你,然而我的腦袋可是十分清醒的。

  白孔雀才有可能被你騙了,然而我一向是聰明得不得了的。」

  「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尹秀突然一把拉住她的韁繩,將兩匹馬兒拉近,膝蓋幾乎挨著膝蓋。

  「你做什麼?」白鳳凰難免有些緊張。

  「沒什麼,我只想告訴你,也許白孔雀沒被我騙呢?」

  尹秀的意思是,白孔雀壓根也沒什麼情報可以透露給他的,並且她也是個沒什麼心機,幾乎知無不答的人。

  然而這話落在白鳳凰的耳朵里,卻是另一番意思。

  【這小蹄子,只知道勾搭男人。】

  「我都說了,我和白孔雀不一樣。」

  她深深看了一眼尹秀,「因此,你用對付她的那一套來對付我,是不管用的。」

  「我也沒想對付你。」

  尹秀微笑道:「我只想知道,玉峰觀是怎樣的一個地方,僅此而已。」

  「你竟然不想對付我!?不想對我使手段,呵!」

  白鳳凰從未像現在這樣的生氣,胸口起伏,咬著嘴唇,臉上氣的一下紅一下白的。

  尹秀實在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她,竟能叫她這樣的生氣。

  而且哪有人會喜歡別人算計自己,謀算自己的?

  不過尹秀也深知,白鳳凰是順毛的貓兒,你不能逆著她的性子來。

  於是他只能連忙道:「好,對付你,對付你,我正在盤算著怎麼對付你。」

  白鳳凰聽到這話,儘管在別人聽來很是冒犯,但因為在某種程度上不輸給白孔雀了,所以原先的火氣倒也松解了不少,不在意尹秀和她貼的很近,膝蓋磨著膝蓋。

  「其實玉峰觀啊……」

  白鳳凰打開了話匣子。

  「玉峰觀就是那個傳說出現了丹藥和經書的道觀,據說原先有一對兄弟道士在那裡修煉,先後羽化而登仙,因此玉峰觀便有了名聲,引得許多人去尋訪,希望能從中發現成仙的啟示。

  然而玉峰觀好像那些仙山,靈島一樣,人們只知道它在玉峰山之中,卻沒有人能尋到它的所在。

  據說有人在玉峰山里穿行了大半輩子,最終還是一無所獲,只能在山裡老死。」

  白鳳凰不知不覺間,還是對尹秀說出了自己掌握的情報。

  然而她又沒有背叛了明月神教的那種負罪感,好像剛才講出來的東西,於她而言,並不是要保守的秘密。

  「找不到啊?有沒有可能是結界?」尹秀低聲道。

  「結界?」

  白鳳凰突然反應過來,「對哦,也許就是因為玉峰觀外邊有結界,所以那些人材找不到的。

  我在寨子裡聽說過一件事。

  說是有個老道士要外出對付一個大魔頭,他自覺這一趟出去凶多吉少,於是留下了一道符貼在道觀的門上,將道觀封閉起來。

  他對看守道觀的弟子吩咐道:為師這一趟出去了,你在家看守道觀,要記得道觀里有那魔頭一直想要取得的法寶,千萬不能叫他發現了道門的所在,進來取得法寶。

  因此你要寸步不出道門,不管看見什麼,都不要走出去大門一步。

  那小道士謹守著師父的教誨,每日只是在道觀里打坐,修煉,最多到門口打水而已。

  後來,有天,他在打水的時候,看到門口有個美婦人被老虎追逐,正在拼命逃跑,呼救。

  小道士站在門口看著,直到美婦人被老虎咬死,吃掉,他都沒有出聲,沒有搭救那個婦人。

  又過了幾天,貼在道觀門上的符紙突然被燒去了一截,通往道觀的台階竟然顯現出來了一部分,只是還未將門露出來而已。

  小道士知道,這是師父遭遇了麻煩,符紙的法力被散去了一些,他因此更加地謹慎。

  這天他照常到門口打水的時候,看到一個老漢,頗為悽慘,渾身是傷,還瘸了一條腿,半走半爬地來到階梯前,卻因為結界的緣故,再不能往前一步。

  他向周圍求救,聲嘶力竭,然而小道士和他幾乎是面對面,卻只是任由他因傷勢過重而死去。

  又過了一陣子,那符紙又被燒去一段,只剩下一點點貼在門楣上,於是通往道觀的所有台階都露了出來,小道士已不能出來打水,只從後山的井裡取水。

  這天他像往常一樣,站在門口,等待著師父回來。

  沒想到那老道士竟真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只是身受重傷,在道觀外徘徊而找不到進門的路。

  他焦急喊道:那魔頭已被我殺死了,徒弟你快放為師進去療傷。

  然而那徒弟還是不理,任由師父喊破了天,悻悻而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歲月,某天那符紙終於全部焚燒殆盡,老道士回來了,原來之前的婦人,老漢,甚至師父,都是那邪魔假扮的。

  如今那邪魔已被打敗,因此道觀得以恢復原狀。

  這個,就是你所說的啷個結界吧?」

  白鳳凰講的極其認真,再加上那一口俏皮可愛的西南口音,只叫尹秀覺得她實在有趣,臉上不由又多了幾分微笑。

  「你笑什麼?莫不是覺得我這個說法不對噻?」她嗔道。

  「我沒這個意思。」

  尹秀擺擺手,「我只是說你很生動的講出了結界的用法,通透,貼切,就是那些大師,方丈住持,都不一定能講的明白啊。」

  「那是。」

  白鳳凰得意道:「我可是很有慧根的,叫三什麼聚頂來著?」

  「三花聚頂。」

  「沒錯,就是三花聚頂!」

  剛說完,白鳳凰又有了新的疑問,「話說,三花聚頂,又是哪三花?」

  尹秀略作思索,沉吟道:「大概是腦花,腰花,豆花吧。」

  「腦花,腰花……」

  白鳳凰還認真地考慮了一下,然後才發現尹秀是在拿自己尋開心,當即憤怒道:「我說認真的!你咋子這麼壞的嗦!」

  尹秀只是微笑道:「開玩笑的,開玩笑的,然而你確實是很聰明,這點我沒騙你。」

  「還要你說?」

  白鳳凰臉紅了一下,扭捏道:「我自己是最清楚的。」

  她心思變化著,尹秀那頭卻是看到了林婆投過來的目光。

  在林婆身邊的是葉天問的另一個顧問,那個黑瘦,乾巴巴的老頭,苗人們叫他青木伯,似乎也是個巫師。

  這時候兩人都騎在馬上,眼睛直勾勾地打量著尹秀。

  尹秀不以為意,只是沖他們微微一笑。

  青木伯點點頭,又將頭轉回來。

  「可靠嗎?你下的蠱?」

  「當然可靠。」

  林婆微笑道:「你知道我從未失手過的。」

  「你下的哪一樣?」

  青木伯剛問完,看到林婆的笑容消失,便知道自己不小心犯了行家之間的禁忌。

  蠱師之間是不會互相詢問對方使用的蠱蟲的。

  輕咳兩聲,他強調道:「對於這個人,用蠱蟲只能牽制他,但不能控制他。

  你手頭捏著別人的把柄,要注意的便是拿捏的尺度,捏輕了別人不痛不癢,捏的太重,太急,他會隨時掀桌子跟你搏命的。」

  「我看他不像這樣魯莽的人。」

  嘴上這樣說,林婆還是記下了青木伯的建議,「我會小心行事的,像是眼下,我只是阻止他離開而已,並不叫他做別的。」

  「只做到這一步,便已足夠了。」

  青木伯很滿意,「要一個高手為我們所用,你既得相信他,也得防著他,既叫他有地方大展拳腳,也要留著人來制衡他。」

  「我只是想不明白。」

  林婆抿著嘴巴,「你真覺得,以他的道術,能幫助我們打開前往玉峰觀的道路?」

  「我們只能相信他。」

  青木伯目光沉著,「他是能從旱魃手上活下來的奇蹟,又是一個通感境大高手,道士里能入境的不少,然而真正在拳腳上達到通感境的卻很少。

  我之前收到風,說是南毛北馬的傳人都已到了交趾來。

  他顯然不是驅魔馬家的人,然而我看他……」

  「你是說,他是毛家的傳人?」

  林婆警覺起來,「你別忘了,我們的師祖可是被毛家的那個道士給殺了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青木伯不以為意,「那麼久的事情,誰記得?而且如今已不同了不是?

  如今是火槍能撂倒玄關九重宗師的時代了,符咒也沒那麼管用。我們作為巫師是神通廣大,可要是誰沖我們打一發彈丸,我們也接不住,必死無疑,不是嗎?

  難道你能指望用蠱擋住炮彈啊?一切都不同了,法術沒那樣管用了。」

  「那你還指望他幫我們解開結界?」

  「我只說沒那麼管用而已。」

  青木伯目光閃爍,「可我沒說法術不厲害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