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無法拒絕的價碼

  尹秀來到溪澗邊,掬起一捧清水,將臉洗乾淨。

  即便旱魃肆虐,千里無雲,交趾深山裡的水流似乎還能支撐一段時間。

  洗完臉,又順手將水囊浸入水中,尹秀看向白鳳凰。

  「你到底是來照顧我的,還是來監視我的?」

  白鳳凰笑笑沒回話,她只是將鞋子放在一邊,雙腳放在水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動著,頗為悠閒自然。

  見尹秀還在看著自己,白鳳凰臉上笑意更甚。

  「這我啷個知道嘛,教主吩咐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咯,你想知道,自己去問教主吧。」

  她眨眨眼睛,十分的得意,好像尹秀已成了她的階下囚。

  尹秀也笑了起來,起身道:「你很聽你們教主的話啊?」

  「那是自然的。」

  白鳳凰收起笑容,跳到水裡,站直了身體。

  「明月神教哪個人,不是對教主的話敬若神諭?教主要我們立刻去死,我們只問要怎麼死而已。」

  話音剛落,她便被尹秀又按回了石頭上。

  「你做什麼!」

  白鳳凰起身去踢尹秀,尹秀彎腰躲過。

  「黑色。」

  白鳳凰又羞又怒,顧不得按住短裙,扭動腰肢,又是一記高難度的迴旋踢。

  只是她還未踢出,便被尹秀抓住腳掌,一下又按回了石頭上。

  這下她動彈不得,被尹秀緊緊抓住。

  「你要幹什麼?莫不是你想把我挾持,當做人質?」

  「你以為我是什麼卑鄙小人嗎?」

  「你不就是?卑鄙,無恥,大奸大惡!」白鳳凰氣憤道。

  尹秀並不在意她的謾罵,只是蹲下來,將白鳳凰腳背上的一抹河沙輕輕擦去,露出她光滑潔白的腳背。

  這一下,叫白鳳凰的腳背雞皮疙瘩浮現出來。

  「咦,你該不會是……咦!」

  白鳳凰嫌棄地看著他,然而尹秀只是盯著她的腳掌,這叫白鳳凰更加的感到惶恐。

  尹秀還是微笑,「你們教主是不是說過,不管我有什麼地方需要照顧,你身為照顧我的人,都得做到?」

  「他是說過,可是你身為堂堂男子漢,這種下流的事情……」

  「不可以!」

  話未說完,白鳳凰的眉頭皺在一起,差點從石頭上跌坐下來,同腳一樣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你的腎,好像不是很好啊。」

  尹秀在她的腳底又按了兩下,白鳳凰便比剛才更加地痛苦,手指要扣進石頭的縫隙之中。

  「腎虛,你是不是經常起夜,多夢啊?」

  「有的治嗎?」白鳳凰大汗直流。

  「我試試。」

  尹秀遞過去一塊手帕。

  白鳳凰接過,將它咬在嘴裡,「來吧。」

  「嗯,你忍一忍。」

  尹秀手掐一個鳳眼,在腳心上又是用力轉動幾下。

  在白鳳凰幾乎要暈過去之前,尹秀收手了。

  「好了?」白鳳凰喘氣如風箱。

  「差不多了。」

  尹秀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按通了也就舒服了,我聽那些技師說過的,通則不痛,痛則不通,後邊你是不是沒那麼疼了?」

  「是,沒那麼痛了。」白鳳凰嘖嘖稱奇。

  「不過。」

  尹秀又碰著腳,仔細端詳起來,「我看你這幾天喝水有些少,似乎上廁所不是很通暢啊?」

  「這也能看出來?」

  白鳳凰尷尬道:「那能調理一下嗎?」

  「當然可以。」

  尹秀點頭,白鳳凰便立即將手帕又重新放回嘴裡。

  「唔嗯!」

  她示意尹秀可以開始了。

  尹秀手再次捏成一個鳳眼,往腳底按下。

  唔……

  白鳳凰身體發抖,臉色鮮紅,忍不住輕哼起來,幾乎要將手帕咬破,看尹秀的眼睛也變得迷離,失神。

  尹秀聽見聲音古怪,抬頭一看才發現了異樣。

  「糟糕,這個穴位不是通便的,按錯了。」

  咳咳……

  隨著一聲尷尬的乾咳,尹秀和白鳳凰一下都站了起來。

  白鳳凰這時候腳還有些發軟,要不是尹秀扶住,她恐怕要跌坐到水裡頭。

  「林婆,我剛剛是……」

  「沒事。」

  說話的那個老太婆正是教主葉天問身邊的兩個隨從之一。

  她垂下眼睛看了一眼白鳳凰,又沖她說道:「去洗一洗吧,我和這個年輕人聊聊天。」

  白鳳凰原本還想解釋,可是低頭看了一眼後,臉立即紅的像西紅柿。

  「我,去去就回。」

  瞪了一眼尹秀,白鳳凰將手帕丟回給尹秀。

  「不著急,我們等你。」

  尹秀將手帕收回口袋裡,又看向那垂垂老矣的林婆,「抱歉,沒發現你過來。」

  「是我抱歉才對,打擾了你們的興致。」

  林婆看向另一邊,這時候白鳳凰已藏到了石頭後邊,只有嘩啦啦的水聲。

  尹秀尷尬道:「誤會,只是一些誤會。」

  「無需解釋。」

  林婆擺擺手,「這只是小事而已,我來找你,是為了別的事情。」

  「別的事情?」

  尹秀攤手,「不知道我有什麼能幫上你們的?」

  「你當然有。」

  林婆示意他在石頭上坐下,然後自己也倚著石頭坐著。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性子急,既不喜歡打機鋒,也不愛猜謎,所以我有話直說。

  正如我所說的,我們的教主,也是個急性子的人,他急於將天下攬入懷中。

  老太婆我想竭盡全力幫他,然而天不假年,我已是快進棺材的年紀了,幫不了他多久了,而教中又缺一個得力的幹將,其他人我還無法信任。」

  「哦?」

  尹秀隱隱猜測出林婆的意思。

  「爭奪天下,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卻是一件大多數人都想過的事情。

  就是村裡的孩童,也會拿著樹枝當做劍,玩騎馬打仗的遊戲,得勝之後還要封侯拜相,賞賜後宮的。」

  林婆微笑:「我小時候沒機會參加這種遊戲,因為別的小孩都罵我是巫婆仔,怕我在他們身上下蠱,我一靠近,他們便要罵我,用石頭把我趕走。

  所以我只能遠遠看著,好生羨慕啊那時候。」

  「玩玩還行,當真可就不好了。」尹秀有意無意道。

  「哦?你是覺得我們辦不成這件事?」

  林婆並不生氣,只是笑吟吟看著尹秀。

  「後生,天下群雄都是起於微末之時的,在成事之前,他們只是無名之輩而已。」

  「當然,有從乞丐變成帝王的,也有無賴做了皇帝,但那需要機遇,你以為如今的朝廷已病入膏肓了嗎?」

  尹秀搖搖頭,「時機未到啊,以你們的實力,怎麼可能跟朝廷抗衡呢?」

  「以我們的實力,當然還差了點。」

  林婆盯著水流,雙眼渾濁,「可我要是跟你說,發國人會支持我們,那你又覺得如何?」

  「你們想當漢奸啊?」尹秀眯起眼睛。

  林婆呵呵一笑,「我們是苗人,又不是什麼漢人,哪來的漢奸一說?」

  「也是。」

  尹秀伸了個懶腰,「發國人可靠嗎?」

  「比別人可靠一點就行。」

  林婆深深看了一眼尹秀,「這年頭,靠天靠地,最後都是要靠自己的。

  發國人在之前吃了虧,沒占到便宜,一直想著拿回來。

  鐵路,輪船,煙土都沒他們的份,這些洋鬼子,你斷了他們的財路,比殺了他們還難受的。」

  「所以你們給了那些發國人一個無法拒絕的價碼?」

  林婆不置可否,只是將手指向白鳳凰藏身的石頭後邊。

  「我也給你一個好價碼,只要你答應加入明月神教,白鳳凰和白孔雀,你任選一個,我將她許配給你。」

  「你當我是什麼人?」

  尹秀堅定道:「我兩個都要。」

  「好!」

  林婆臉上有了笑容,好像乾燥的木頭開裂,出現道道縫隙。

  「貪心的人往往也叫人喜歡。」

  「別人喜不喜歡我,一點都不重要。」

  尹秀冷淡道:「我只是想要什麼東西,什麼東西便最好自己送上門來,這才是我想要的。」

  說著他看了一眼白鳳凰所在的方向。

  「今晚先把她送過來,然後等白孔雀回來了,再把她也叫過來,只是那時候,應該需要換張床鋪了。」

  尹秀說完,轉身就走。

  「等等。」

  林婆突然叫住他。

  「怎麼了?你捨不得啊?」尹秀瞥她一眼。

  「託付給你這樣的英雄好漢,是她們的福氣。」

  林婆笑呵呵道:「可是,其實你只是想找個藉口離開而已吧?」

  尹秀站在原地,面無表情。

  林婆猜中了,尹秀這樣說,確實只是為了迷惑住她,轉頭便脫身,跑的無影無蹤而已。

  可是,她怎麼會知道的?

  「因為我閱人無數啊。」

  林婆眯著眼睛看他,「白孔雀和白鳳凰自然是不差的,可你這人心懷天下呀。」

  「我並不想爭奪天下。」尹秀答道。

  「沒錯,我也沒說你是要爭奪天下。」

  林婆微笑道:「可你對於九州的未來,確實有自己的一番打算不是嗎?」

  既然如此,尹秀便也只能坦白。

  「我要做的事情,和任何一個野心家無關,甚至也不存在著什麼衝突。

  你們要找發國人,還是東瀛人幫忙,都不關我的事。」

  「你不想阻止我們?畢竟在你看來,我們是跟外國人勾結。」

  林婆打量著他,只等著尹秀的回話。

  尹秀沉默良久,終於答道:「分身乏術。」

  「好一個分身乏術。」林婆感嘆道。

  「好了,我已把話說完,沒什麼好講的了。」

  尹秀不打算跟她多說,轉身就要走。

  林婆幽幽道:「你走不了。」

  「走不了?」

  尹秀冷笑一聲,「你是覺得葉天問和整個明月神教,能將我留在這裡?」

  「不用他們,那樣只會兩敗俱傷。」

  林婆咂巴著嘴巴,吐出一口氣,然後才說道:「可我要是說,之前治療你的時候,用的藥裡頭被下了蠱蟲,降頭,你會怎麼想?」

  尹秀皺眉,又看了一眼白鳳凰那邊。

  「不是她。」

  林婆從頭上取出一根簪子,「我知道的,男人要是被女人在藥裡面下毒,總難免是要感到失望,沮喪的。

  所以我沒叫她這樣做,便是不想叫你那麼傷心。

  她也不知道,因為我也不願意叫她遭你記恨,我只是像這樣子……」

  她把簪子輕輕一抖,那玉簪裡頭爬出一隻米粒大小的蟲子。

  「我把簪子這樣一逗,便已下好了蠱,你來南疆之前也聽說過吧?我們這些老蠱婆只要跟人說幾句話,拍拍對方的肩膀,便能將蠱蟲種到目標的身上。」

  「所以你們這些老蠱婆才那樣叫人憎惡啊。」

  尹秀看著那米粒大小的蟲子落入水裡,那蟲子在水面上掙扎,又隨著溪流飄走。

  林婆把簪子插回頭上,並不生氣。

  「這只是手段而已,刀劍自然光明磊落,但它殺的人可比這些蟲子要多的多。」

  「你以為你能威脅得了我?」

  尹秀看她,眼中殺意森冷。

  「你以為自己拿著起爆器,只要輕輕一按就能叫某個人粉身碎骨,可你也要知道,我隨時能在你發作之前,先掐斷你的脖子。」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林婆笑笑,「如果你不是這樣強悍的大高手,我便也不會冒著風險,在你昏迷時下蠱了。

  而且說起來,下蠱才是對你最好的防範呀。」

  「你斷絕了談判的路。」

  尹秀攤手,「原本你們救了我,只要你們的要求不是太過份,也許我會報答你們呢?不需要任何的代價。」

  「你也說是或許了。」

  林婆哈哈大笑,「誰說被人救了就一定要報答的,世上多的是農夫與蛇的故事,你只要不反過來殺了別人全家,便已算是德行很好了。」

  她看著自己的袖子,裡頭藏著一個竹罐。

  密密麻麻的透氣孔里,閃爍著綠光。

  「比起人,還是蠱蟲更值得信任。

  年輕人,我可以實話跟你說,解藥的配方只有我知道,你中的是什麼蠱,也只有我知道。

  然而你就是得知了解藥的秘方,別人也造不出來,要是沒有我的解藥,或者我死了,蠱蟲爆發了,任憑你是神仙也必定極度痛苦而死。」

  「你是吃定我了?」尹秀怒目。

  「別這麼大火氣,我沒這樣的想法,只是需要你幫忙而已。」

  「求人幫忙是這種態度?」

  尹秀坐下來,將一片石頭丟向水面,連打了六七個水漂。

  「說吧,要我做什麼?」

  「不著急,我們先去一趟玉峰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