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城門口的事情,李文綱才看向周正道:「軍卒演訓的事情,你辦的怎麼樣了?」
周正挺直了腰板說道:「演訓了幾日,已初見成色。」
李文綱捻了捻鬍子道:「嗯,我的時間不多,所以也沒給你留多少時間,明日需全力以赴,鎮北關附近的軍屯,能否振作起來,全看你的了!」
「相國大人放心,屬下定全力以赴!」周正沉聲說道。
李文綱點了點頭,說道:「好,我已經派人去叫其他軍屯的軍官了,明日晌午之前,他們必到!」
「你們一路舟車勞頓,趁著這個時間,抓緊休息一下!」
「林總兵,可給他們準備了住處?」
林業道:「準備好了,等會我讓人帶他們去!」
「好好好!如此便歇息去吧!」李文綱揮了揮手,示意周正離去。
後者也不多留,躬身施禮後,便轉身離去。
等他走遠之後,李文綱的臉色恢復了平靜,他看向林業道:「林總兵,此人你覺得如何?」
林業眉頭微皺,片刻後,他沉聲說到:「十年後,可接我的位置,但還需歷練。」
這個答案李文綱十分滿意,他看向林業道:「那我要是把他調到鎮北關,你能給他個什麼職位?」
後者有些意外,他看出了李文綱想要提拔周正的意思,但卻沒想到這麼急。
他這軍屯屯長的職位還沒坐熱乎,便要調來鎮北關,還要自己給職位。
丞相向自己開口,這職位自然不可能給低了,但太高的話,林業又怕他把握不住。
畢竟鎮北關和白溝屯完全不同,這裡可沒有土地地主供你搜刮錢財供養軍卒,貿然將其調來,若是他無法適應,搞不好反而會適得其反。
思慮片刻後,林業說道:「尚有一名百戶空缺。」
此話一出,李文綱的笑臉頓時僵住。
開什麼玩笑,周正在白溝屯管著四百多人,軍職上可堪比千戶,來了你這,不平級調遣便罷了,你還要降級。
眼見李文綱神色不對,林業只得解釋道:「確實沒有其他合適的職務,我總不能讓他來了便當副將吧!」
這是什麼屁話,你真有心用他,隨隨便便都能擠出來一個合適的職務。
李文綱心中不悅,但也不會在這裡與之爭吵,所以他只是不咸不淡的說到:「既然沒什麼空缺,那此事還是緩上一緩吧。」
說罷,他拂袖而去。
林業也不在意,雖說李文綱是丞相,但他作為鎮北關的總兵,也算是手握實權。
最主要的是,現在朝廷正需要他幫忙看住大乾的北大門,別說李文綱,就算是皇帝來了也沒用。
與此同時,各大軍屯的軍官們也收到了李文綱的調令。
之前李文綱曾一個軍屯一個軍屯的轉過,並對所有的軍屯下達了改制的命令,然而效果卻不大。
究其原因,還是大家舒服日子過慣了,突然要勒緊褲腰帶過苦日子,任誰也不會輕鬆答應。
所以,各種陽奉陰違,各種叫苦,要條件便出現了。
李文綱雖說是丞相,但也不可能將所有軍屯的軍官全都免職查辦。
更何況,有了嚴峰的前車之鑑,其他軍屯的屯長,早就將這些年積累下來的爛帳全都平的差不多了。
至於被侵占的土地,暫時也全都回歸軍屯名下,等李文綱走後,該怎麼來還怎麼來便是。
對此,李文綱也無可奈何,沒辦法,他只得找鎮北關的總兵林業。
林業的回答也很乾脆:「要是這些軍屯能拾掇出來,我早就拾掇了,還用等你來?」
當然,原話肯定要委婉一些,但意思就是這個意思。
大乾開國到現在,軍屯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各種爛帳數不勝數,根本算不過來。
林業也曾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過,甚至還將幾個軍屯的屯長當眾斬首,並讓自己的嫡系手下頂了上去,希望能恢復軍屯的戰鬥力。
然而,當自己的嫡系手下成為新的屯長之後,要麼被軍屯剩餘的糟粕腐化,要麼便是兩眼一抹黑,折騰半天什麼也沒折騰出來,更有甚者,直接將軍屯搞得一團糟。
之後,林業也算是明白了,如今的軍屯完全就是個糞坑,誰碰誰一身髒,所以他便將所有的精力用到了管理鎮北關的軍卒上。
至於軍屯,他是一點精力也沒。
而現在,周正的出現,卻是給了林業一點希望。
這傢伙要手段有手段,要品行有品行,要能力有能力,短短兩個月,便將原本全是佃戶的白溝屯改造成了這般模樣。
如果真能從他身上吸取一些經驗,並將其餘的軍屯改造成這樣,那對鎮北關的助力絕對是巨大的。
所以,林業對這次演訓也十分支持,在李文綱下令要所有人前來觀看演訓的同時,他本人也給這些人打了招呼。
明日,誰如果在午時之前無法趕到,便以不遵軍令的罪名,立即斬首。
雖說不樂意去,但有這條軍令在,他們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去。
當然,例外還是有的,比如黃耳營的寧五,自從上次交上去一百多個人頭之後,他老爹對他大加讚賞,並且告訴他,已經走了門路,用不了多久,寧五便會升官。
所以,這次去鎮北關,寧五也只是走走過場而已,就算挨了罵,用不了多久,他也會調走,所以根本不擔心。
再比如,松山營的劉勝,作為鎮北關麾下二十八軍屯中所管轄面積最大,人丁最多的松山營。
劉勝也算是個人才,在別人都無底線的壓榨兵卒,售賣軍屯土地來撈錢的時候。
劉屯長卻牢牢的將所有的土地全都攥在自己手裡,當然,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這位爺,直接將松山營一千八百多軍卒都變成了自己的佃戶,軍卒們所種的田地,除了交給朝廷的賦稅和他們自己的吃食,剩下的全都要交給他。
而他則利用這些糧食和錢財,招募了一群絕對忠誠於自己的兵卒,人數有兩百人。
這些人個個身強體壯裝備精良,最重要的是,其中一百人,甚至還是騎兵。
在劉勝看來,自己手下有如此戰力,應當得到李文綱的青睞。
然而,當李文綱得知他用一千八百軍卒,養了兩百私兵之後,不僅沒有讚賞,反而是將其臭罵一頓,並嚴令他今後不得再這麼做。
當然,李文綱也只是訓斥了一通,並沒追究劉勝的罪責,畢竟轉了這麼多軍屯,唯一有戰鬥力的就這個。
劉勝挨了罵卻並不服氣,依舊我行我素,直到前兩天他收到消息,說李文綱打算讓白溝屯的軍卒去鎮北關演訓。
給他們這些人做個榜樣看看。
這下劉勝可坐不住了,白溝屯是什麼鳥不拉屎的地方?哪裡能訓練出什麼軍卒?
所以,收到消息的劉勝,當即點了自己的兩百精銳,也向著鎮北關進發了,他誓要在鎮北關好好表現一番,以證明自己的治軍方法是對的。
就這樣,鎮北關治下,二十八個軍屯的屯長,在今日晌午的時候,全都來到了鎮北關。
城外的校場之上,周正手持令旗站在最高處。
而他手下的兵卒們,則已站好了隊列,張桓、魯大壯、何必三人立於隊列最前方,等待著周正軍令的下達。
校場之外,許多鎮北關的兵卒們也前來看熱鬧,昨日周正把林齊打趴下的事情早已傳開,這些人都對周正產生了好奇,所以他們自然也想看看周正麾下的兵卒,是個什麼貨色。
高台背後。
李文綱、林業二人端坐在椅子上,一臉鎮定的看著眼前的軍陣。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只看了軍陣一眼,林業便知道,周正對這次演訓是下了苦工的。
二百多名軍卒分三個陣列站定之後,這些人便再也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就連說話的都沒有一個。
這執行力,就是正規軍中也極為少見。
而其他二十七個軍屯的屯長,此時也全都站在校場周圍,審視著眼前的這支軍隊。
來之前還不以為然的那些軍屯屯長們,在看到白溝屯兵卒們的陣列後,也不由得暗自咋舌起來。
「嘶!這些人真是軍屯兵嗎?不會是林總兵,用他的精銳假扮的吧!」
「我覺得像是,軍屯兵哪有這氣勢!」
「哎哎哎,沒有證據的事情別亂說,李相就是給我們演示演示而已,我們瞧個熱鬧便是了,等他走後,該幹嘛幹嘛去!」
「對,還是別和李相抬槓了。」
看著一眾軍屯屯長在那交頭接耳,林業站起身來,輕聲道:「軍卒們都知道陣中嚴禁喧譁,你們這些軍官們難道都不知道嗎?」
此話一出,一眾軍屯屯長們,趕忙閉上了嘴巴,像是被老師訓斥的小學生一般。
而劉勝和寧五則略有不同。
前者死盯著周正,臉上滿是不爽。
後者則樂呵呵的看向軍陣,看那架勢,似乎真的只是來看熱鬧的。
林業並未理會他們,而是看向周正說道:「好了,開始演訓吧!」
「是!」周正應了一聲,隨後舉起了令旗道:「全軍列陣!」
一聲令下,二百多人散開,之前演訓的陣法亮了出來。
不等他人細看,周正便厲聲道:「衝鋒!」
「殺!」魯大壯、張桓三人帶頭呼喊,一時間殺聲震天。
同時,軍陣中的弓箭手也開始向著前方射出弓箭。
這些弓全都是強弓,拉滿之後,射程都在一百步以上,一聲令下,數十支箭矢便嗖嗖嗖的向前飛去。
同時,步卒們也開始正面突襲,盾牌手模擬被攻擊的時候用盾牌格擋的動作。
短刀手和長槍手則在演示進攻的動作。
所有人整齊劃一,殺氣騰騰!
連續衝殺一陣過後,周正令旗一轉,下令道:「左右兩翼包抄!」
聞言,魯大壯和張桓當即帶領麾下的幾十人,從左右兩翼開始向前急行軍,快速行進的同時,這些人的軍陣,卻也沒有半分鬆散的跡象,弓箭手們也在一邊前進,一邊向著前方射箭。
兩隻隊伍,從左右兩翼繞了一大圈之後,各自交換位置回到了何必兩翼。
看到這一幕,就連前來圍觀的鎮北關兵卒們也忍不住齊聲叫好。
參加過實戰的他們,自然明白穿插途中,保持軍陣完整的重要性,這些人在如此快速行進的情況下竟能保持陣型絲毫不亂,這一點他們也未必能做到。
「中軍向後保持防禦陣型!」周正再次下令。
指揮中軍的何必,大手一揮道:「列陣,防禦!」
一聲令下,中間那七十人隨即向後散開,並擺開了防禦的架勢,將左右兩翼的軍卒牢牢護住。
「殺!」周正揮動戰旗。
何必七個軍陣隨即同時向後推進,箭矢亂飛,春日的暖陽映照著刀劍上閃閃發光。
「團!」
又是一聲令下,二百多名軍卒隨即圍繞成團,將弓箭手們保護在中心,外圍則是普通步卒,這是絕對防禦的姿態,可以抵抗少量騎兵的衝鋒和切割。
「散!」
「聚!」
……
周正的軍令一個接著一個的下達,兵卒們也根據軍令做出了各種陣型的變化。
無論周正下達什麼樣的軍令,當所有人再次聚集到一起的時候,不僅隊伍整齊劃一,甚至站位的位置,都幾乎沒有錯位。
一連演示了十幾種變陣陣法之後,周正高高舉起令旗道:「集合!」
踏踏踏……
兵卒們迅速歸攏原位,很快三支隊伍再次聚合到了一起,除了軍卒額頭上的汗水之外,他們就像是一直未曾移動過一樣。
看到這一幕,就連一向治軍嚴苛的林業也忍不住道:「好!」
李文綱更是喜笑顏開,之前他還擔心周正會將此事搞砸,但現在看來,他是真的有本事啊!
圍觀的鎮北關軍卒們亦是集體開始鼓掌。
作為主要觀眾的軍屯屯長們,看完這軍陣演示之後,一個個也全都傻了眼,當然,更多的人,還是懷疑這些軍卒是林業從自己軍中挑選,並幫忙演練的。
周正只不過是個表演者罷了。
然而,就在整個校場一片歡騰的時候,劉勝卻是一臉不悅的站了出來。
「周屯長,你這軍陣演練的確實不錯,不過行軍打仗,看的可不是這些花架子,那是要真刀真槍的幹仗的。」
「你覺得,憑你手下這些軍卒,能擋得住大遼騎兵的衝擊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過來。
當看到劉勝那囂張的臉後,很多人暗自吐了口吐沫。
這傢伙當了松山營的屯長之後,松山營附近的軍屯可遭了殃,被他搶地盤不說,有時候,這傢伙還會讓手下劫掠,真是流氓的緊。
其他的軍屯自然也想過反抗,但很多軍屯的總人數都不及松山營的零頭,再加上劉勝麾下那兩百精銳軍卒,其他人更是應付不來,所以他們也只得忍氣吞聲。
如今,這傢伙露頭,擺明是要找周正的茬,所以,在看熱鬧的同時,這些人也暗自期待,周正能好好的將其收拾一番。
面對一臉輕蔑的劉勝,周正不咸不淡的問道:「你是誰?」
「松山營屯長劉勝!」劉勝神情倨傲。
這時,和周正相熟的寧五湊了上去說道:「這個劉勝是松山營的屯長,他用從一千八百軍卒身上賺的銀子,養了二百名精銳軍卒十分厲害,其中還有一百騎兵,若是沒有把握還是別招惹他的好。」
周正微微點頭:「我知道了!」
隨後,他又看向正坐上的李文綱和林業。
只見這二人依舊坐在椅子上泰然處之,他們嘴角掛著微笑,靜靜的盯著場上。
他們兩個不表態,那便是默許了讓周正自行解決了。
後者自然也不會再慣著對方,他說道:「原來是劉屯長,失敬失敬!」
「剛才你說你說我的軍卒擋不住大遼鐵騎的衝擊,我想請問,是多少大遼騎兵?又是何裝備?在什麼地方交戰?不知閣下是否能說個明白?」
劉勝冷聲道:「人數不多,就一百人,裝備也和咱大乾的騎兵一樣,至於地點,就在這,你這兩百人能擋住嗎?」
周正思慮片刻,然後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道:「打不過,騎兵打步兵本就占盡優勢,這裡又沒有什麼地形可以利用。」
「如果硬要打的話,我估計就算能將其擊退,我方至少也要損失四十人以上,所以我不會在這種地方和對方的騎兵硬碰硬。」
劉勝一聽,當即便笑了出來:「呵呵,你以為你是誰?以對方騎兵的速度,還輪得到你來挑選戰場嗎?」
「依我看,你這些所謂軍陣演訓,不過是花架子而已,真正上了戰場,屁都不是!只能任由北遼騎兵屠戮。」
看著對方囂張的樣子,周正只覺好笑,這傢伙,真以為有一百騎兵便天下無敵了?
不過終究也算是友軍,此時與之較真倒是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於是,周正只是不咸不淡的說道:「是不是花架子總要到戰場上看,打嘴仗,可是打不出來的。」
眼見周正還是不服,劉勝當即道:「不必到戰場上,這樣,就你現在這兩百多人,我也派出兩百多人,咱們打一場,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