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車子經過餐廳的對面。閱讀

  陳烏夏看到了禁止掉頭的標誌,說:「我在這邊下車吧,你不用掉頭了。今天謝謝你了。」這趟行程值五十元。

  李深沒有停車,直接駛過去了,說:「我約了人去西餐廳吃午飯。」

  又去?「你很喜歡吃西餐?」

  「嗯。」

  她以前只知道他不吃甜,卻從來不了解他喜愛的菜色。「對了,最近推出的七夕套餐很優惠,是單人點餐的八折。」

  「七夕?什麼時候?」

  「七月初七,牛郎織女見面的日子。」

  「哪天?」李深見到西餐廳門口的大氣球,以為昨天是七夕了。滿是愛心的七夕宣傳單上,動輒就是一生一世的時間標籤。

  「下星期一。」陳烏夏疑惑他這漫不經心的態度,她以為情侶間會比較重視儀式感。

  西餐廳前面的停車場滿了。他讓她在西餐廳先下車。

  她點頭:「謝謝你送我回來。」

  和這句話一起響起的是他的手機。

  「我先進去了,拜。」陳烏夏很自然地關上了門。

  電話來自楊東培:「李深,你什麼時候到?」

  李深:「我去商場停車。」

  「你好端端開車去城北幹嘛?」楊東培納悶了,最近李深常常突發奇想,一會兒要去酒吧,一會兒要去城北。換作以前,楊東培安排哪裡就哪裡,李深從來沒意見。

  今天早上真是突如其來。本來說好要商量一個項目的進展。然而,一大早,楊東培被吵醒了,聽李深在電話那頭說他上午沒空。

  楊東培以為李深在項目上遇到麻煩,結果李深說要開車去兜風。楊東培滿腦子都是問號,但他攔不住李深。

  楊東培早到了餐廳,他見到陳烏夏進來,總覺得這個女孩的長相很熟,可就是記不起來。

  他喝完了一瓶夢幻星空水的時候,李深終於到了。

  楊東培開口就是吐槽:「你入股了這家餐廳嗎?簡直把這裡當食堂了。」

  「嗯。」李深也不否認。

  「要不是知道你有女朋友,我還以為你有什麼不良企圖。」楊東培開玩笑地說完,腦海里閃過什麼念頭,但他下意識否認了。

  「七夕套餐味道怎樣?」

  「你也要和我吃七夕套餐?我昨天才和蔣湄吃了。還行吧,偏甜。」

  聽到後面兩個字,李深放下了七夕宣傳單。

  楊東培見到陳烏夏已經換上了制服裙,麥色雙腿勻稱修長,他說:「我發現,我們每次來這裡都是見到她。」他坐直以後,褲袋裡的兩個煙盒咯得慌,他拿了出來。

  陳烏夏正好過來了,提醒說:「抱歉,餐廳禁菸。」

  「知道,知道。」楊東培堆起笑,圓臉上有些禪趣,「小妹妹,我們很有緣。」

  既然說起煙,他從背包拿起幾盒煙:「我朋友昨天給的。我抽不慣這味道,給你了。」

  李深:「不了。」

  「你不是喜歡這種白開水味嗎?」

  「我戒菸了。」

  楊東培驚詫地問:「什麼時候?」

  陳烏夏看了看李深的手,很乾淨,指間沒有發黃,可能不是老煙槍。今天值得高興的事一件接一件——他戒菸了。

  李深翻著菜單,半天沒有回應。

  正是用餐時間,服務員來去那麼幾個。這麼多桌的顧客,陳烏夏不可能只服務一個人。另一桌有人按下服務鍵。

  「你們繼續看,我一會兒再過來。」她轉身走了。給客人加水以後,她去了傳菜窗。

  聽到女生甲說:「早知我就不來當服務員了,沒有技術含量,乾的全是體力活。」女生甲就讀985大學,九月份升大二了。餐廳經理表揚陳烏夏的時候,女生甲常常生起一陣優越感。點菜、傳菜、清潔,這些活誰都可以做。至於做得好不好,看她樂不樂意而已。

  鄭良驥:「當是積累社會經驗了。」

  陳烏夏問:「三號桌的草莓冰淇淋鬆餅好了嗎?」

  廚房小哥打了個響指,說:「等一分鐘。」

  同期的暑期工里,陳烏夏非常受歡迎,廚房小哥偶爾會給她留一塊小蛋糕。餐廳經理知道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女生甲咳嗽了一下:「太綠茶了。」

  鄭良驥擋住了女生甲,說:「夏姐姐,我去送吧。」

  陳烏夏拿起另一份奶汁烤筍:「這份也是三號桌的。」

  鄭良驥笑:「Yes,Sir.」

  李深那桌的燈亮了,陳烏夏正要過去,女生甲搶先了一步。

  李深:「花房牛扒,黑松露吞拿魚薯泥,原只烤章魚。柚子茶,去糖。」

  女生甲一一記下,說:「抱歉,柚子茶去不了糖,去糖的話會酸會澀。」

  李深看向陳烏夏:「讓剛才那個女孩來給我點單。」

  女生甲噎了一下,沒想到連顧客也偏愛陳烏夏。「我們店非常注重口感,恐怕——」

  李深:「你讓她過來。」

  女生甲沉了沉臉,向傳菜窗招了手。

  陳烏夏走過來問:「怎麼了?」

  女生甲:「這位顧客一定要去糖的柚子茶。」

  陳烏夏點頭:「給他下單吧。」

  「去糖會影響口感。」女生甲堅持說。

  「沒事。」陳烏夏解釋說,「我們製作的水果是沙田柚,就算不加蜂蜜,也有天然蔬果的味道。不會太酸的。」

  女生甲覺得陳烏夏在故意給她難堪,離開時扭了扭腰,向陳烏夏那邊撞了過去。她急於表達不滿,卻沒有控制力道。

  陳烏夏失去了平衡,趔趄著撲向另一桌。

  李深眼疾手快,一把拽了她回來。他站起來的動作非常大,摔掉了刀叉。

  玻璃杯滾到桌子邊緣,被楊東培接住了。

  楊東培看見李深緊緊抓住陳烏夏的手,之前否認掉的想法又冒了出來。但是,楊東培又想,遇到突發狀況,李深伸手拉一把受害者也沒有不妥。

  周圍的人停下了一切,看著這邊的動靜。

  最焦急的當然是餐廳經理,他腳下抹了油似的趕過來,說:「對不起,對不起。」顧客是上帝,他第一道歉的人是李深。

  陳烏夏掙了掙手。

  李深放開了她,轉向女生甲:「還請這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餐廳經理沒看清事發經過,只見陳烏夏摔了一跤。聽李深這樣問,餐廳經理心裡有數了,呵斥說:「還不道歉?」說完,他向周圍的顧客鞠躬,「對不起,抱歉。沒事沒事,大家繼續吃飯吧。」

  女生甲嚇慘了臉,低頭躬腰:「對不起。」

  李深問:「你該對不起的是誰?」

  女生甲抖如篩糠,轉向陳烏夏,又鞠躬:「對不起,全是我的錯。」

  如果和女生甲繼續糾纏,肯定影響其他顧客就餐。眼下最好的方法是小事化了。陳烏夏說:「沒關係。」

  餐廳經理親自給李深換了新的刀叉,說:「實在不好意思,今天我申請給您免單。」

  李深卻說:「冤有頭債有主,我免的單要在罪魁禍首的帳目上討回來。」

  餐廳經理點頭:「好的。」

  女生甲得知自己非但沒有薪水,還得倒扣錢,嗚嗚直哭。

  鄭良驥給她送去紙巾,說:「當服務員看似是一件很簡單很枯燥的工作,但這裡考驗的是隨機應變、心理抗壓、以及職業道德等等。你啊,沒經過社會的毒打。」

  女生甲哭得更厲害了。

  ----

  陳烏夏非常平靜,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上菜、下單,有條不紊。只有她自己知道,被李深抓過的手腕一直在發燙。

  她和堂哥嬉鬧的時候,偶然也會碰到手。

  李深不一樣。他是雪地里的火種,只消一個導/火索就可以漫天焰光。

  「夏姐姐。」鄭良驥一邊把洗好的刀叉分類,一邊說:「剛才英雄救美的顧客長得很帥啊。」

  「是吧。」陳烏夏幫忙把盤碟擺好。

  「我記得他經常光顧我們餐廳。」

  「是嗎?」她手裡忙忙碌碌的。

  「我來吧。」鄭良驥接了過去:「對了,剛才沒摔到哪兒吧?」

  「沒有。」李深很及時地把她拉了回去,她撞到的其實是他的懷抱。「什麼傷都沒有。」

  「膝蓋怎麼樣?」

  「好多了。」

  「這我就放心了,不過藥粉你還是留著吧。」鄭良驥看一眼服務台:「帥哥那桌按鈴了。」

  「我去吧。」她還沒有就剛才的事向李深道謝。

  李深似乎在畫什麼,楊東培也低頭在紙上塗來塗去的。兩人這時的樣子都很認真。

  手機震動了起來,李深停筆,劃開了消息。

  對方發了個逗趣的愛心表情。

  不僅他見到這一幕,陳烏夏也看見了。她腳下頓住,手腕的熱度立即降了溫。她走過去問:「你好,請問需要什麼?」

  楊東培抬起頭來:「我要一個榴槤披薩。」

  「好的。」她轉向李深,「對了,剛才謝謝你。」

  「不客氣。」她的笑容可以說是燦爛。但在李深看來,以前那種小小的淺笑更加真心。

  楊東培琢磨一下,說:「我朋友俠義仁心,這都是小事一樁。小妹妹別放在心上。」現在蔣湄夠煩人的了。要是李深又惹上一筆桃花債,蔣湄會更煩。而她一煩,楊東培就沒好日子過。

  「嗯,就一個榴槤披薩,是吧?」陳烏夏看清了李深的畫。畫的是一個沒有臉的女孩,穿了件簡簡單單的連衣裙。

  李深點點頭。

  楊東培:「加一份孜然烤薯角。」

  「好的。」陳烏夏轉身走了。

  楊東培拿過李深的畫,上下左右轉了轉,「我有個問題。」

  「想說什麼?」

  「這裙子,你是看著這裡的服務生畫的吧?」

  「裙子都差不多。」

  「上回蔣湄問我,你是不是看上這裡的誰了,故意來這裡吃飯製造偶遇。我本來還不信,可是。」楊東培的話斷在了半截,接收到李深的眼神,他立即倒戈了:「我當然不信。」

  「說正事。你這邊能不能再給我找一個動畫設計師?新開展的第三章,戰鬥畫面跟不上。」李深和楊東培策劃了一個遊戲項目,這段時間正在趕進度,李深剛才畫的是新章出場的女性角色。

  「有是有,但是在校學生沒經驗。對了,蔣湄哥哥在遊戲公司,負責UE4技術美術。你對蔣湄態度好點,她肯定喊她哥來。」

  「別亂牽線。」

  「你女朋友從來不陪你,和網戀有什麼區別?我還不知道你女朋友是什麼人。」楊東培端起一杯氣泡水,「我猜猜,她愛笑樂觀,是個小太陽?冰山帥哥大多喜歡這種。」

  「不是。」

  李深以前從來不講女友的事,今天破例了。於是楊東培追問:「有幽默感?」

  「她不愛說話。」

  「不就跟你一樣?你們談戀愛演啞劇?」

  「愛不是用說的。」

  「那用什麼?」楊東培嘗了口氣泡水,猛然被嗆到了,「你這是黃段子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