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李深說了一句話,讓楊東培摸不著頭腦。
李深說:「你說得對,我不想網戀了。」
那是怎樣?然而李深沒有再解釋。楊東培下了車:「好好休息,兄弟。」
李深的確是要休息,他發現自己很久沒有理會微信里置頂的炸毛獅子了。從他和陳烏夏重逢以來,他的回覆越來越少。現在只剩下對方單方面的消息。
李深回到家的時候,於驪剛剛吃完午飯。
「深仔,你今天開車去哪兒了?」早上,於驪只聽到兒子說開車出去,就沒下文了。
「兜兜風。」李深看一眼時鐘,「媽,怎麼這麼晚吃午飯?」
「起床晚了。」於驪又問,「和女孩子去兜風?」
「和楊東培。」
於驪見過楊東培。他是李深在網上認識的,後來因為共同興趣,約出來見了面。說起遊戲項目,兩人一拍即合成了朋友。楊東培很愛玩,於是李深的交際也變多了,但來往的還是男生的圈子。於驪說:「我同事明天晚上過來吃飯,順便帶她女兒過來。」
「哦。」李深很敷衍。
「你先見見,合不合適再說。」於驪說,「女孩看過你的照片,非常欣賞你。她是學生會成員,同時兼管一個社團,很能幹的。」
李深直接說:「沒興趣。」
「為什麼,你不是喜歡理科?又欣賞聰明的女孩。」
「我喜歡理科,但我不想二十四小時聊數理化。媽,欣賞和愛慕是兩碼事。」和聰明的女生合作,的確更順利。但喜歡不喜歡,哪是他能克制的。
於驪問:「你是不是有心儀的女孩了?」
「媽,車子我停在大門口往東第四個車位。鑰匙在這裡。」李深說完就回房間了。
於驪:「噢。」兒子肯定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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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深到底也沒有休息。
他給自己擺了一盤圍棋。他已經多年不玩棋,圍棋只是他高三學業的消遣。楊東培就是他當年在圍棋平台遇上的棋友。空閒下來以後,反而沒有了對戰的念頭。
棋局開始沒多久,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來了。
李深沒有理會。
對方鍥而不捨,一通不接,就再打一通。
他最終接了。
「李深!」
他在上個月聽過這把聲音:「魏靜享。」
「就是我。」高三班上最紈絝的調子其實是魏靜享,「周末有空嗎?同學們出來聚聚。」
「沒空。」
「我上次抽了風才覺得你平易近人。」魏靜享搶在李深前面掛上了電話。
魏靜享對面坐著的是鄺力,他問:「你怎麼掛斷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深的語氣有多氣人。」魏靜享沉下嗓子模仿說,「沒空。」
「他向來沉著。」
她不屑地說:「沉疴吧。」
鄺力讚許地說:「你竟然知道這個詞。」
「哼。」魏靜享翹起二郎腿,「不行,我要治一治李深。」
她想了想,猛地一拍大腿:「對付李深,我知道一張王牌。」於是,她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魏靜享很會挑時間。西餐廳的用餐高峰已經結束了,陳烏夏收拾完餐具,閒了下來。
她第一時間見到了來電:「魏靜享?」
「陳烏夏,我周末辦一場同學會,高中同學請了幾個,你過來吧。不來就是不給我魏姐面子。」這種威脅式邀請,的確是魏靜享的作風。
陳烏夏和魏靜享很少來往,但也沒有交惡,甚至,魏靜享對陳烏夏稱得上是友善的。陳烏夏說:「好啊,我很久沒見你了。」
魏靜享報了地址,正是吳婷貝生日時的那間酒吧。
通話完畢,魏靜享朝鄺力得意一笑:「我就不信治不了李深。」
她發了一則消息給李深:「我的同學會邀請了陳烏夏。」
那邊久久沒有回覆。
魏靜享咬牙切齒:「混蛋李深!」
鄺力笑了:「這就是你的王牌。」
「當然,陳烏夏是他唯一來往的女同學,他為她破了太多例。」魏靜享看向鄺力,「你有何高見?」
鄺力搖搖頭:「這些我不懂。」
「書呆子。」話音剛落,魏靜享收到了的消息。
李深問她時間地點。
她哈哈大笑:「李深啊李深,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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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立洲被馬琳吼回了家。他一出場就鬍子拉渣的,頭髮卷得像一串泡麵絲,憔悴又頹廢。
馬琳拉過兒子仔細打量:「立洲,你這怎麼了?」
陳立洲重重地嘆氣:「媽,我們正在開發一個生物系統,沒日沒夜,簡直累趴了。」
「注意休息。」馬琳心疼不已,哪還計較兒子不回家的事。
陳立洲趁機拎出一個禮盒:「媽,這送你的。」
馬琳接過來,撫著禮盒上的蝴蝶結,說:「你還是學生,不要大手大腳花錢。」不是不知道兒子孝順,但她捨不得他這麼拼。
「小玩意,不貴的。」
「你這陣子住同學家?」
「是啊。」
「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陳立洲笑了:「媽,放心吧。我們幾個男的做項目,地板沙發隨便睡。」
晚飯後,馬琳去洗澡,陳常平在房裡整理舊書。
陳烏夏洗完了碗,出來見陳立洲直衝她笑。「哥,你不去和大伯聊天啊?」
「那不叫聊天,是聽訓。烏夏,哥給你買了一份禮物。」
「什麼東西?」他遞過來的袋子Logo,陳烏夏在室友的購物清單見過。
「自己看。」他進去她的房間。
陳烏夏狐疑地打開了袋子,發現裡面的是一件鵝黃色連衣裙。她訝然:「哥,你剛開始創業,正是資金周轉的時候啊。何況昨天你還轉錢給我了。」
「買條裙子又不會破產。」陳立洲坐在電腦椅,悠哉地左轉右轉,「哥沒女朋友,見到好看的女裝只能給妹妹買。」
「你的偽女友陪你見了那麼多同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她有別的禮物。當我女朋友是一件美差事,她巴不得永不卸任。」
連衣裙的款式很簡單,純色無花紋,僅在腰上束了一條長長的帶子。
陳烏夏喜歡是喜歡,可這牌子不便宜。「哥,伯娘說你老不回家,你沒在外面做壞事吧?」
「做什麼壞事?」陳立洲好笑地反問。
「你懂分寸就好。以後有買禮物的時間留給自己吧。你忙成這樣,連鬍子也沒空刮。」
陳立洲摸一把鬍子:「我這是故意的。不糊弄一下,我媽會沒完沒了地教訓我。不過,我不回家可以,你別跟著學。你要是夜不歸宿,我就大開殺戒。」
「對了。」她立即報備說:「我明天和高中同學聚會,晚些回來。」
「高中?高几?」
「高三。」陳烏夏沒有隱瞞,說:「魏靜享組織的,她是班裡的大姐大。」
「哦,聽說過,她是暴發戶的女兒吧。」陳立洲問:「男同學去嗎?」
「去吧。班上和魏靜享關係好的男生有幾個。我猜班長會去,班長人挺好的。」
「樓下那男的去嗎?」陳立洲知道暴發戶的女兒和李深有過節。
「李深有意避開高中同學,他不會去的吧。而且,他在高中的時候就不喜歡聚會。」
「完美。」陳立洲拍掌,「你就漂漂亮亮的去見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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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烏夏以為陳立洲是說說而已,誰知到了聚會當天,陳立洲攔了輛計程車,先是送她去了他的偽女友家。
女同學開了門。
陳烏夏踮起腳,在堂哥耳邊問:「我是要正式見嫂子嗎?」
「哪有嫂子?這是哥給你準備的化妝師。」陳立洲向女同學示意,「來來來,給我妹妹收拾收拾。」
「陳妹妹好。」女同學早準備好了,化妝箱擺得滿滿當當。
陳烏夏覺得小題大作了,說:「哥,我是去同學聚會,又不是參加晚宴。」
「噓。」陳立洲看了看手錶,說:「抓緊時間,弄好了哥送你過去。」
陳烏夏被趕著去房裡換衣服。
女同學調侃說:「當你的女朋友不如當你的妹妹來得幸福。」
「真要和你換,你可能就不樂意了。」陳立洲笑了笑,「她的同學合照里,其他人臉上塗塗抹抹,就她一張光禿禿的素顏。當然了,我妹妹素顏也比別人化妝漂亮。你們這個年紀還是小公主,她父母雙亡,被迫早早長大,省吃儉用,出去打工曬得脫了一層皮,瞞不住了才跟我說。」
女同學打了個手勢:「對不起,我不知道。」
陳烏夏悄悄地開門,走出來時有些靦腆。
她纖瘦的線條,有力的韌勁賦予了鵝黃裙勻實的活力。
女同學覺得眼前一亮:「很美啊。」她拿起粉底色號,比在陳烏夏的臉頰:「陳妹妹是天生黑還是曬的啊?」
陳立洲解釋說:「去海灘曬傷了,沒恢復過來。我妹妹以前很白淨的。」
女同學用發箍箍起陳烏夏的頭髮,說:「你的臉型很完美。額頭飽滿高闊,留中分長發很不錯。」
陳立洲:「一會兒把她劉海別上去吧。」
陳烏夏:「不用了吧。」
女同學:「額頭端出來更搶眼,髮飾給你選好了。別扎馬尾了,這樣披下來,自然卷更有風情。」
之後,女同學給陳烏夏上了一層淡妝,塗了薄薄的口紅,說:「彩妝彩妝,這不就更加出彩了嗎?」
陳烏夏的其他室友從大一開始學化妝,到了大二已經是化妝高手了。
陳烏夏沒時間,沒金錢,反而因為忙碌工作把一張臉折騰慘了。她覺得鏡中的人無比陌生,卻也發現,原來她也可以和室友們一樣可愛。
「謝謝。」陳烏夏見女同學拿出一雙高跟鞋,忙說,「這個我穿不慣。」她日常鞋子是平底小白鞋。
陳立洲笑著:「買都買了,穿上吧。」
她終究抵不過堂哥的鼓勵。或許,還有部分原因是因為她也有愛美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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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烏夏擔心,同學們只是普通日常裝,她的裝扮反而尷尬。
魏靜享的美艷絕倫打消了她的顧慮。
燈光下,魏靜享的單只鑽石耳釘耀眼奪目。她迎上前:「陳烏夏,三年不見,你變這麼漂亮!」漂亮才好刺激那個沒人情味的李深。
陳烏夏低低頭:「臨走前整理了一下。」
魏靜享哈哈大笑:「沒變,你還是當年的純真孩子。」
陳烏夏問:「其他同學過來嗎?」
「有幾個,鄺力一會兒到。對了,肖奕媛沒回來啊?」
「她在學校打暑期工。」
「哦。想起了,她和鄺力在一個城市吧?」
「是啊。」
魏靜享笑:「我記性不好,要不是遇到李深,我都快忘記高三的事了。」
今晚李深也來嗎?陳烏夏忐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