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許嘉辭掛完電話,對上安恬一張似笑非笑的小臉。

  他說:「我沒有說髒話。」

  安恬點了點頭:「嗯。」

  她突然問了句:「他們叫你去哪兒啊?」

  「去……」許嘉辭看了看安恬,「反正是你不能去的地方。」

  安恬努了努嘴,不再問。

  許嘉辭突然撐著下巴看她:「我們去你能去的地方好不好?」

  安恬:「嗯?」

  許嘉辭:「我們出去玩,我,跟你。」

  安恬想也沒想:「不要。」

  許嘉辭:「你不嫌每天在家裡憋得慌嗎?」

  安恬不理他,開始看書。

  每天待在家裡當然會無聊,只是比起跟許嘉辭出去玩,她寧願待在家裡。

  只是這時,安恬忽地想起上個學期那天晚上,她想讓許嘉辭別逃課,許嘉辭卻把她帶到那個地下遊戲廳,她跑出去,他也不管她,她在遊戲廳外面的街上等了好久,又冷又怕,才等到一輛計程車,回到學校。

  她或許連條寵物狗都不如。

  想到那個人現在就坐在她身邊,安恬驀地煩躁起來,她向左轉了轉身子,只留下大半個背影給許嘉辭。

  許嘉辭不知道安恬是怎麼了。

  他能察覺出她突然的不悅。

  許嘉辭愣了愣,以為是那些不好的地方惹到她了,於是說:「不去不好的地方,我們去好的地方。」

  安恬埋頭寫作業,紙上的筆跡卻亂了起來。

  許嘉辭:「我跟你保證。」

  安恬鼻子發堵,悶悶道:「不去。」

  許嘉辭聽出安恬的鼻音。

  他突然無措起來,坐在椅子上。

  過了一會兒,安恬終於轉過身。

  許嘉辭:「我……」

  安恬埋首在紙上快速寫著什麼。

  許嘉辭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接著,安恬把她剛才寫好的那張紙推到許嘉辭面前。

  「你把這題寫出來。我就去。」

  許嘉辭低頭看了看。

  光看題干就很長,彎彎繞繞。

  他還是提起筆。

  安恬看到許嘉辭提起筆,吸了吸鼻子。

  她找了道很難的題給他。

  這是二元一次方程這章中的一道思考題,很難很難,起碼對於目前連方程中簡單的運算都老出錯的許嘉辭來說。

  兩人沒有再說話。

  十多分鐘過後,許嘉辭突然放下筆。

  「好了。」他說。

  安恬沒有抬頭,而是捏緊了手中的筆。

  她知道他會放棄,只是沒想到他會放棄的這麼快。

  或許本來就是不值得的。

  許嘉辭這時把作業本推到安恬面前:「你為什麼不看看。」

  安恬往他推過來的作業本上看了一眼。

  忽地嚇了一跳。

  紙上是密密麻麻的運算,思路。

  答題的步驟和排版都很工整。

  雖說有些步驟多餘,但從解題過程到最後算出來的結果,都是對的。

  許嘉辭:「可以去了嗎?」

  安恬看著他寫出來的題,臉上表情先是驚訝,最後又逐漸變紅,轉為憤怒。

  她推開許嘉辭的作業本,她生性柔和,即使是再生氣也不會大喊大叫,只是哽咽著:「許嘉辭,騙我有意思嗎?」

  最簡單的知識點都要她不厭其煩地跟他講好幾遍才能聽懂,可一提要一起出去,轉眼就能自己寫出單元後的思考題。

  許嘉辭不知道該怎麼哄才好,他沒有哄過女孩子,只能笨拙地說著:「我發誓我沒騙你,我是真不會。」

  那些東西安恬講之前他確實是一丁點都不會,但是安恬講過之後他便懂了,只不過他發現每當自己說懂了之後,安恬便會結束給他的補習開始做自己的事情,於是後來他就會故意錯一點,裝的迷糊一點,想讓安恬多給他講一點。

  剛才那道題他也是試著,然後不知道怎麼就做出來了。

  對他來說並不難。

  安恬樣子還是在生氣,眼圈紅紅的。

  只是她這個樣子比直接表示生氣打他罵他來的還讓他難受,許嘉辭:「好,那不去了,不去了行嗎?」

  安恬聽著他的話,趴在桌子上,頭枕著胳膊:「你好煩。」

  許嘉辭噤聲。

  安恬更難受了,不僅是難受許嘉辭,還是難受她自己。

  許嘉辭在騙她,她何嘗又沒有在故意為難許嘉辭。

  那道題分明就是她以為他肯定寫不出來,專門用來為難他的,可是卻沒想到他出乎她的預料寫出來了。

  半晌,安恬才悶悶道:「去哪兒?」

  正月里,海城的街道上可能顯得比較空檔,但是廟會和公園人都很多。

  許嘉辭帶女生去過酒吧網吧遊戲廳,這次卻是第一次帶女生逛公園。

  在南海公園。

  南海公園說是海,但其實是因為公園裡有一個很大的叫南海湖,這裡曾經是古代的皇家園林,後來便被改成了公園向普通公民開放,公園裡有很多名勝古蹟,包括古代皇帝御筆親題的字。

  夏天的時候,湖上有很多遊船,冬日裡,湖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便有很多遊客在湖面上滑冰,還有冰車。

  遊客的嬉笑聲從冰上傳來。

  安恬看著在湖面上滑冰的人,想起了上次在商場的冰場裡。

  然後想到沈清越。

  許嘉辭見安恬定定地望著冰面出神,於是問:「滑冰嗎?」

  湖面上的場地是開放的,可以自己帶鞋子過來滑,旁邊也有租賃冰刀鞋的地方。

  安恬回過神,條件反射般地搖頭:「不。」

  許嘉辭又看向租賃冰車的地方:「玩不玩那個?」

  安恬看過去,猶豫了。

  許嘉辭立馬做了決定,他似乎想拉安恬手,只是在觸到她袖口的衣服後又改成捉住她手腕,帶過去:「走。」

  雙人冰車都已經租完了,許嘉辭給安恬租了個單人冰車。

  安恬直到坐在冰車上,雙手拿著兩根鐵棍,才覺得難為情。

  相比起滑冰,冰車實在很簡單,用手中的兩根鐵棍在冰面上一撐,冰車就能向前滑走。

  或許就因為簡單,周圍基本上都是家長帶著小孩子在玩,小孩子不會自己撐,家長在冰車後一推,冰車滑出去,小孩子笑得開心極了。

  許嘉辭站在冰上,見安恬不動:「怎麼了?」

  安恬左右瞅瞅,自己正混在一群小孩子中間:「我還是不玩了。」

  她收好撐冰車用的鐵棍,正準備站起身,許嘉辭站到她身後,輕輕推了一把。

  冰車流暢地滑出去。

  安恬嚇了一跳,臉上肌肉都開始迎風繃緊。

  冰車最後緩緩停下。

  許嘉辭跟過來:「好玩嗎?」

  他又從後推了一下。

  這次安恬臉上繃緊的肌肉逐漸向上走,變成笑容。

  好像挺好玩的。

  對於不會滑冰的人來說,這是最簡單的冰上項目了。

  許嘉辭看到安恬笑得很開心,自己也跟著笑了笑。

  安恬開始自己滑,許嘉辭也在後面推,等到到時間時身上竟然出了一層薄汗。

  安恬還冰車時終於忍不住笑自己:「好幼稚哦。」

  租冰車的是個老爺爺,十分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

  「走吧。」許嘉辭說。

  兩人上到岸上,安恬突然收到一通電話。

  趙秀梅打過來的。

  安恬接通電話,趙秀梅聽到安恬電話這頭吵吵鬧鬧,像是在室外:「恬恬,在外面玩呀?」

  安恬「嗯」了一聲:「在南海公園。」

  趙秀梅:「哦,去公園啦,跟誰一起玩呢?同學嗎?」

  安恬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身旁的許嘉辭,她停了兩秒才說:「是同學,女同學。」

  「好呢。」趙秀梅笑,「趙姨過兩天就回來了,你跟同學好好玩,晚上早點回家。」

  安恬:「好。」

  許嘉辭一直等安恬的電話打完。

  安恬知道許嘉辭在聽她講電話,放下手機後說:「趙姨她一直以為你今年過年回你家了。」

  許嘉辭吹了個口哨:「嗯。」

  冬天裡天黑的早,安恬看了看天色:「我們回去吧。」

  許嘉辭:「吃完飯再回去。」

  安恬本想著隨便吃點,許嘉辭卻把她拉進了一家羊蠍子店。

  這家羊蠍子店很有名,不過兩人來得早,不用等位。

  安恬想反正也是過年,便也由著他。

  店裡有免費的自助水果和點心,客人可以自己去取。

  許嘉辭在點菜,安恬去自助區拿水果。

  她端著小餐盤,認真地向餐盤裡夾著剝好的小金桔,火龍果,還有蘋果塊等。

  全都挑好了,再淋上一層沙拉醬。

  她端著裝的很豐富的餐盤轉身。

  可誰知身後站的有人,也在挑水果,那人剛好跟她撞了個正著,安恬嚇得不輕,手中的餐盤撞在那人胸前,然後摔在地上。

  瓷片迸裂,沾著沙拉醬的水果灑了一地。

  有些水果撞在那人的衣服上,他黑色的毛衣沾著白色的沙拉醬。

  是個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少年,個子不高但是身形很壯,而且眉眼五官都帶著兇相,有些駭人。

  周圍有人看過來。

  安恬看到那人沾著沙拉醬的毛衣,忙道:「對不起對不起。」

  她在身上摸找紙想給他擦一下,對面的人先是用手拂了一下自己髒掉的毛衣,然後瞪著對面的女孩,突然見到她長得很清秀漂亮,氣便小了一點,便也沒罵,只是斥道:「你長沒長眼睛!」

  「對不起,」安恬皺著眉,找到紙,伸手想給他擦一擦。

  有服務生拿著清潔工具過來,掃走地上的碎瓷片和水果。

  那人直接拂開安恬的手:「走開,算老子倒霉。」

  許嘉辭聽到這邊水果區的動靜,走了過來,先是問安恬:「怎麼了?」

  然後,跟黑色毛衣的少年對視了一眼。

  許嘉辭整個人倏地一僵。他嘴唇褪了血色,變得蒼白。

  與之相反,黑色毛衣的少年看到安恬身後的許嘉辭,眼睛突然一亮,像一隻聞到了血腥氣,處於興奮狀態的野獸。

  原本被弄髒衣服的憤怒不見,他似乎整個人都亢奮起來,沖身後的方向喊:「嘉文,快來!你瞧咱們今天碰到誰了!」

  安恬察覺到身後許嘉辭的僵硬。

  她覺得許嘉辭應該跟這個人認識。

  黑毛衣少年沖身後喊完話,轉過身,彎了彎腰,湊到安恬面前,跟她對視。

  他從齒縫間「嘶」了一聲,然後眯了眯眼,眼神像是在看一隻赤.裸裸的弱小的小動物。

  「你是野種的女朋友?」他瞄了一眼安恬身後的許嘉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