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黑色毛衣少年逼得太近,安恬斂了斂眉,向後退了一小步。

  「你說什麼?」她問,語氣不悅。

  那人卻並沒有重複剛才的話,笑著直起身。

  許嘉辭面上表情未動,他沒說話,只是身側的手掌開始緊握成拳。

  黑毛衣少年的身後又走過來一個人。

  應該是剛剛他回頭叫來的名叫「嘉文」的人。

  安恬看到這走過來的人,眼睛倏地睜大。

  叫「嘉文」的少年看起來比許嘉辭大不了多少,個子很高,如果說許嘉辭是白而清瘦,那麼眼前的少年則因為白而顯得面龐微胖,他站在那裡,微抬下巴,勾起一邊的唇角在笑,只是這笑容看在人眼裡,莫名讓人覺得不舒服。

  並且最讓安恬驚詫的,是這個叫「嘉文」的少年,即使氣質迥然不同,但是五官,卻跟許嘉辭足有五分相似。

  相似到一眼就能讓人看出,兩人之間絕對關係匪淺。

  他只瞟了一眼安恬,然後目光一直懶洋洋地落在許嘉辭身上。

  許嘉辭身側的拳頭收緊再收緊,指甲嵌進掌心,骨節變的青白。

  只不過他最後還是驀地鬆開已經攥緊到發酸的手,拉起安恬的一隻手腕,說:「我們走吧。」

  兩人正欲轉身,黑毛衣少年卻突然堵到許嘉辭面前:「喲,這見了面招呼都不跟哥哥們打一個就想走,像話嗎?」

  「這是誰啊,給我們介紹一下唄?」他用下巴指指許嘉辭身邊的安恬。

  許嘉辭沒有理他,別過頭,帶著安恬想換一個方向走,然而那人卻接著堵在他面前,不依不饒。

  安恬站在許嘉辭身邊,手心發涼。

  許嘉辭緊咬著牙,抬頭,跟身前擋路的人對視:「讓開。趙昌源。」

  安恬能感受到許嘉辭身上壓抑著的怒火。

  趙昌源一聽立馬上前揪起許嘉辭衣領,惡狠狠地瞪著眼睛:「老子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趙昌源比許嘉辭矮了一截,許嘉辭雖說被揪著衣領沒有還手,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的人,氣勢並不輸。

  兩人本正處於劍拔弩張狀態,一直在旁邊默默看著的許嘉文,轉了轉脖子,懶洋洋地走到許嘉辭面前:「怎麼,連聲好哥哥都不叫就想走?」

  不知為何,許嘉辭原本跟趙昌源對視時還劍拔弩張的氣勢,等到這個跟他長得有五分像的年輕人走到他對面時,倏地收散。

  許嘉文又瞄了一眼安恬,然後湊到許嘉辭面前:「喲,那麼要死要活不要命,就是為了她?」

  安恬沒有說話。

  她只是忽地想到什麼。

  她覺得奇怪,為什麼安長鳴能那麼乾脆地放手,為什麼許嘉辭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明明是被保鏢按在地上強行帶回家的少年,過年時卻又能輕易地出現在她面前,不再離開。

  許嘉辭也沒有回答,抓著安恬手腕的手掌收緊了些。

  趙昌源鬆開揪著許嘉辭衣領的手,打了個哈欠。

  他跟許嘉文兩人對視一眼,面上帶著笑。

  然後許嘉文把手揣在褲兜,沖許嘉辭吹了個口哨,笑道:「怎麼,好不容易見面,去玩會兒?」

  趙昌源也笑:「走,玩會兒。」

  許嘉辭聽著,表情木然。

  安恬聽得雲裡霧裡,有些懵。

  玩什麼?

  只是這時許嘉辭一直抓著她手腕的手,突然鬆了。

  許嘉辭鬆開安恬的手腕,在對面兩人的注視下,對她說:「你先走吧。」

  安恬:「為什麼?」她看了看許嘉辭,然後又警惕地看向對面的兩個人。

  許嘉辭閉了閉眼,然後睜開眼眸,對她說:「你先回家吧。」

  安恬心裡預感一點都不好,搖頭:「不,不要。」

  許嘉文瞧著兩人的樣子一笑,然後俯身對安恬道:「要不你也去?」

  此話一出,許嘉辭原本收斂的神色突然一冷,投向許嘉文的目光終於摻雜了狠。

  許嘉文也對上許嘉辭的目光,挑了挑眉,他似乎非但不以為然,甚至還有些挑釁。

  趙昌源也笑著對安恬:「小妹妹,別擔心,我們就只是跟他去玩會兒,不會對他怎麼樣

  的。」他攀上許嘉文的肩,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們都是他哥哥,我,他表哥,這位,」他用眼神示意身旁的許嘉文,「他親哥。」

  安恬雖說有隱約猜想,但是親口聽到說出來是還是很驚訝,她微張著唇,看向身旁的許嘉辭。

  表哥和……親哥?!

  許嘉辭竟然並未反對。

  趙昌源見許嘉辭默認,繼續對著安恬:「喏,是吧,哥哥能對弟弟怎麼樣嗎?哥哥就不能帶弟弟去玩會兒?」

  安恬呆了呆,整個人都處于震驚中,差點回不過神來。

  許嘉辭又對安恬說:「你先回去吧。」

  ……

  安恬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暮色降臨。

  她現在腦子裡一片亂。

  安長鳴,許嘉辭,黑衣保鏢,表哥,親哥,玩會兒……

  這些信息爆炸一般的充斥在她的頭腦中。

  許嘉辭讓她先回去,那兩個表哥親哥說要帶弟弟去玩會兒。

  許嘉辭承認那兩人是他哥哥。

  她就這麼走了,聽了許嘉辭的話。

  安恬反覆思索著剛才,然後她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倏地停下來。

  有哥哥會罵弟弟野種的嗎?

  有見到弟弟時是那個樣子的哥哥嗎?

  安恬在原地站定,然後轉身,瘋了一般地向回跑去。

  店裡早已沒人了,安恬在周圍的街上死命找著,最後終於在附近一個空寂無人的巷子裡,找到。

  她停下來,看到眼前的畫面,眼睛倏地睜大。

  昏黃的路燈下,那個自稱許嘉辭表哥的人,先是助跑兩步,然後一腳飛踹在許嘉辭腹部。

  許嘉辭被踹的向後退,然後他的身後,跟他長相五分相似的哥哥,一腳踢在他的腿彎。

  許嘉辭腿軟了一下,似乎差點要跌倒,然後又硬撐著站定。

  他定定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一個不會疼不會傷的供人練拳腳的靶子,悶聲承受著向來砸來的所有拳腳。

  安恬張著嘴,漆黑的瞳孔倒映著不遠處的這一幕幕。

  許嘉辭,他不還手,他不還手啊!

  白天還在冰車後面笑著推他的少年,此時卻像一根死了的木頭,毫無生機。

  安恬鼻子不受控制地酸楚,她奔了過去,張開雙臂,護在許嘉辭的身前。

  「你們幹什麼!」她喊,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許嘉辭忽然看見護在他身前的安恬。

  她張著雙臂,死死擋在他面前。

  對面兩人看到突然衝出來,像只小動物一樣護在許嘉辭身前的安恬也是一驚。

  只不過他們似乎並沒有把安恬放在眼裡。

  趙昌源在笑:「不是讓你先回去了嗎,小女朋友。怎麼又跑回來了?」

  安恬喘著氣,死死的看他。

  許嘉文一邊活動著拳頭,一邊輕飄飄道:「哦,你就是那個跟野種養在一起的伴兒吧,可以啊,青梅竹馬患難見真情,多感人。」

  安恬紅了眼,「野種」兩個字像刺一樣刺在她心口,她吼道:「你再罵一句試試!我報警了!」

  「報警,哈哈哈哈哈哈哈。」趙昌源笑了起來,他先是看了看一前一後站在一起的兩人,然後目光又聚集在安恬路燈下愈發白淨細膩的小臉上。

  「女朋友原來是青梅竹馬呀。」他摸著下巴,向安恬問,「那野種操過你沒有?怎麼樣?被野種操的感覺爽不爽?」

  安恬脊背驀地一僵。

  許嘉辭拳頭收緊,他整個人甚至微微顫抖著,在拼了命的忍耐著。

  趙昌源笑過之後對安恬伸出手:「小女朋友還是讓開的好,哥哥可沒說不打女人。」

  安恬躲了一下,被他抓住衣服。

  兩人力量懸殊,趙昌源像拎小雞一樣,一手直接把安恬從許嘉辭面前扯開。

  許嘉辭死攥著拳,他頭微低,看不清臉上表情,只聽壓抑著嗓,一字一句地說:「別碰她。」

  趙昌源卻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甚至還伸手在安恬臉上摸了一把:「你說什麼?」

  安恬立馬尖叫起來,拼命揮手掙扎著:「你放開我!放開我!」

  護在許嘉辭身前的安恬被趙昌源扯走,許嘉文接著一拳揮向許嘉辭。

  可是出乎意料,這次的許嘉辭,突然躲過去了那一拳。

  許嘉文腳下一趔趄,萬沒想到自己會撲了個空。

  緊接著,許嘉辭一拳揮向趙昌源:「我讓你別碰她!」

  趙昌源頓時吃痛,抓著安恬的手鬆開,許嘉辭立馬把安恬拉到他身後。

  這兩下都在瞬息之間。

  許嘉辭擋住身後的安恬,咬牙看向對面的兩人。他額頭青筋暴起,臉頰的肌肉都微微鼓動,顯然已是極怒。

  對面兩人都是一臉震驚。

  沒想到許嘉辭竟然敢躲過去拳頭,更沒想到,今天他竟然敢還手。

  趙昌源被打中的左頰發麻,向地上吐了口唾沫:「操,你媽!」

  他跟許嘉文對視一眼,胸有成竹,兩人直接揮拳向許嘉辭。

  許嘉辭回頭看了安恬一眼,迎面而上。

  不出片刻。

  趙昌源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許嘉辭用手臂抵著面前人的脖子,他看著眼前這個跟他五分像的人,眼底是燃燒的火。

  許嘉文被許嘉辭鉗制住,他對上許嘉辭的目光,眼底終於閃過一絲懼。

  他不是沒有能力還手的。

  相反,從現在看來,他還手,誰也打不過。

  這個比他小一歲,從小時候開始,總被他按在地上欺凌的野種,此刻正以他掙不開的力道錮著他。

  為了一個女孩。

  只不過那絲恐懼也是一瞬而逝,轉眼間,他換上得意而高貴的神情,沖面前的少年抬起下巴,他挑眉,說:「許嘉辭,你敢對我怎麼樣嗎?嗯?」

  許嘉辭死咬著牙,眼中甚至快噴出火來,也不知道這樣僵持了多久,終於,他不知道經歷怎麼樣的煎熬,鬆開手。

  許嘉文直起身,優雅地理了理身上衣服。

  然後把正痛苦呻.吟的趙昌源從地上扯了起來。

  趙昌源忍痛站起身,不可置信又恐懼地看著許嘉辭。

  因為那女孩,開始還手的許嘉辭。

  然後他的目光又移到安恬身上。

  許嘉辭渾身的戾氣,盯向他。

  趙昌源立馬打了個哆嗦,收回視線,一瘸一拐地跟許嘉文走了。

  安恬靠在牆上,一顆心臟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許嘉辭也靜靜地站著。

  安恬看著他。

  即便他剛才動起手來時沒有吃一點虧,但她還是記得,她來時,那兩人是怎麼踢在一動不動的他身上的。

  熟練的,笑著的,踢在他身上。

  像是已經這樣過很多次了。

  他明明沒有做錯過任何事,卻那樣麻木地受著。

  安恬心抽徹地痛著,走到許嘉辭身前。

  她拉住他冰冷的手,說:「以後不要讓他們再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