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城市很大,吸引著全國各地的人來這裡工作生活,永遠的熱鬧與繁華,唯獨每年過年的時候,千千萬萬的勞動人民選擇回到自己的家鄉,海城顯得有些空空蕩蕩。所以相比於小城市裡張燈結彩熱熱鬧鬧地迎來年終回鄉的人們,大城市裡的年味兒並不怎麼濃。
安恬其實沒什麼過年的感覺,也就休息了沒幾天,又開始每天早上早起,坐在書桌前寫作業。
許嘉辭照樣湊過來,開始亂七八糟地翻著書。
安恬停下筆,默默從角落裡抱起一摞書,把許嘉辭面前的高中課本推開,然後把這摞書放到許嘉辭的面前。
「你翻這個吧。」她說。
許嘉辭瞟了一眼書目。
《小升初數學銜接》、《神奇的物理》、以及一本《嬰幼兒啟蒙英語》。
「………………」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許嘉辭憋了半天,在看到那個《嬰幼兒啟蒙英語》的時候,終於憋不住了,說。
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智商被嘲笑了,狠狠的。
安恬淡淡道:「沒有。」
她提起筆,一邊繼續翻著自己的書一邊說:「就是這些,你先看吧,看個十頁左右,看完了我給你講。」
許嘉辭有些負氣似的把筆拍在桌子上,瞪著自己眼前這幾本配圖花花綠綠的書。
高中的課本幾乎都沒有插圖了,只有越低級的課本插圖才越多,排版做的越花哨。
安恬注意到他把筆拍在桌子上,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繼續提筆算題。
她想:隨便他。
安恬有時候字寫快了會很用力,筆尖觸在紙板上時會有輕微的響。
許嘉辭一直盯著面前這幾本書。
安恬沒有理他了,作業寫的很認真。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嘉辭終於顯得很煩躁地「嗤」了一聲,坐直,拿起那本《小升初數學銜接》看了起來。
……
「元是指方程中的未知數,次是指未知數的次數,你看這個x-2x-3=0,未知數只有一個x,x右上角的次數是2,所以這是個一元二次方程。」安恬一邊說,一邊用筆在稿紙上寫著「而像這種,我們之前學過的,x+y=41,x-y=7,有x和y兩個未知數,未知數的右上角的次數是1,省去了的,所以是二元一次方程,跟一元二次是不一樣的。」
許嘉辭眼睛一直跟著安恬的筆尖指向。
許嘉辭看了書,安恬也遵守自己的承諾,給他講。
因為是打基礎,安恬講的很細緻也很認真。她像是在教小孩子一樣,說話是嗓音比平常還要軟些,許嘉辭聽在耳朵里,軟軟糯糯的,像是棉花糖。他之前的數學老師也是個女的,只不過一開口他就想睡覺,他本來不知道自己犯困是因為那老師講的內容太無聊,還是因為那老師的聲音太難聽,現在好像突然有了答案。因為同樣的內容現在換成了安恬,他甚至連眼睛都捨不得眨。
許嘉辭忍不住又往安恬的方向挪了一點。
兩個人的頭湊得很近,比那天跟沈清越湊得還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溫度,暖暖的,帶著她的香氣,他忍不住嗅了又嗅,伴著少女柔軟的嗓音。
安恬感受許嘉辭的呼吸打在她臉頰上,像只小狗一樣在小心翼翼地嗅一道美味的食物。
她聲音突然停了下來。
許嘉辭不解地看向她。
安恬避開他眼神,把稿紙推到許嘉辭那邊:「我出去一下,你先把這兩道方程解出來吧。」
她說完,拉開椅子起身。
許嘉辭望著眼前的兩道方程轉筆。
等到安恬回來的時候,許嘉辭的方程貌似已經解好了。
安恬重新坐回椅子上。
第一道,x=-1,第二道,x=24,y=17。
第一道題安恬不知道許嘉辭是怎麼算對的,第二道下面則是他密密麻麻的解題過程。
x=1,y=40:劃掉。
x=2,y=39:劃掉。
x=3,y=38:劃掉。
……
就這麼一直湊下去,最後當湊到x=24,y=17的時候,終於同時符合題目。
安恬一個頭兩個大,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樣一個一個試下去,萬一我出的是x+y=843這種呢?你也要一個一個試下去嗎?」
許嘉辭用手撐著下巴,樣子似乎還有些委屈:「我算錯了?」
安恬只覺得要教許嘉辭實在是太難了,她剛剛明明有講過解這種題的方法的,可他不知道把她的話聽到哪兒去了,只知道像小狗一樣嗅來嗅去。
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只能垂下眼眸:「許嘉辭,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
要一點一點的打基礎,耐心什麼的她都有,只是要不停的說,她很累。
他卻沒有把心思放到正事上。
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很難為情。
許嘉辭知道自己錯了:「你再給我講,這次我一定認真聽,好不好?」
他有些急,似乎生怕安恬打退堂鼓不願意教他,他扭著頭,湊到安恬面前。
少年白淨的臉忽地在眼前放大。
這才察覺到距離太近。
兩個人都頓了一瞬。
安恬先往後微仰了仰身子,拉開距離。
「好吧。」她有些不自在,別過眼說。
兩人的進度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
許嘉辭也總算安分下來,態度放的端正了,只要她講,他就認真聽。聽不懂的就會問問她。
安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把全部的時間都顧許嘉辭。
許嘉辭也不走,就坐在她旁邊翻翻書,有時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機會響起來。
許嘉辭手裡翻著書,眼睛卻一直放在安恬身上。
他不敢湊得太近,怕她會惱。
就這個距離也很美好,冬日裡難得的陽光照進來,他能看到她臉上細細的絨毛。
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嘗一嘗。
許嘉辭快看得呆了,然而就在這時,放在書桌上的手機又開始嗡嗡地響起來。
他不接,它便一直響著,直到安恬都忍不住抬頭。
許嘉辭被打擾了很氣,瞄了一眼來電顯示,接起來,沖電話那頭的人吼道:「操.你媽別妨礙老子學習,垃圾,不去,滾。」
他說完一連串,直接掛了電話。
安恬向許嘉辭轉過頭。
許嘉辭發現她在看他,解釋道:「啊,找我的。」
安恬捏了捏手中筆桿:「許嘉辭,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說髒話。」
許嘉辭似乎沒反應過來:「嗯?」
安恬:「就是不要把那些字,掛在嘴邊。」
許嘉辭正回憶著自己剛才說的話的內容,順口問:「哪些字?」
安恬頓時被他問得語塞。
她怎麼說的出口。
「算了。」安恬低低道,繼續低頭寫作業。
許嘉辭正思考著「操.你媽」「老子」「垃圾」「滾」這些中哪些才算作髒話,卻看到安恬低頭,像是要不理他了。
他立馬慌了,湊過去,側臉貼著桌面,從下而上看安恬:「好好好,我以後不說了行嗎?都不說了。」
他解釋道:「剛才是徐朝飛那幾個在叫我出去打遊戲,我要學好,懶得理他們。」
安恬繼續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隨你。」
許嘉辭又湊近了一點,臉貼在安恬的書本上:「我發誓。」
安恬只好停下筆,噘了噘嘴。
正無語間,許嘉辭的手機又響了。
來電顯示變成了萬睿。
――
另一邊,徐朝飛和萬睿,還有好幾個人聚在一起,眼睛都盯著中間剛撥出去的電話。
徐朝飛剛被許嘉辭在電話里罵了一通,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眼前這群人:「我說你們是不是賤啊,上趕著找罵。」
剛才他給許嘉辭打電話約他出來,許嘉辭在電話里暴怒說他要學習,於是他向萬睿他們轉述了許嘉辭在電話里的話,結果所有人都表示不信。
萬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正在撥號的手機屏:「得了吧,辭哥要學習,你他媽不敢打電話就算了,當我們傻.逼呢,編這種謊話來騙。」
徐朝飛翻了個白眼:「打打打,別怪老子沒提醒你們。」
另一人附喝萬睿:「就是,再說了,如果真的能親耳聽到辭哥說他要學習,被罵一頓也太值了!」
突然,有人把食指放在唇邊,使勁「噓」了一聲:「通啦!」
電話已接通。
所有人都不由地緊張起來,緊緊盯著屏幕。
萬睿開了免提,在眾人的期待下湊到手機旁,說:「辭哥,大世界,我們在老地方等你。」
許嘉辭接起電話,沒想到剛轟走一個徐朝飛,萬睿又來了。
還是為了同一件事。
他正想把剛才送給徐朝飛的那段話再完完整整地送給萬睿,然而一提氣,突然看到旁邊安靜的安恬。
那聲已經到嘴邊的「操」,愣是沒說出口。
於是,兩秒之後,電話另一頭,萬睿問完後,所有屏息凝神等待的人,終於等到回答。
還是許嘉辭的聲音,從免提音響里傳出。
他說:「c……啊討厭的很,不要打擾我學習,我不去,你們這群傻……學渣!走開,再見。」
他說完,掛了電話,留下電話這頭的人,一個個張著嘴,面面相覷。
???
辭哥說他們是學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