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了，創世的簽約大神群里仍然有人在聊天。
樓早已歪到不知哪去了，水群的人依然樂此不疲。
在讀者們眼中，他們或許是一尊尊大神，巋然立於星空之上。
在那星空之上的神國中，每到深夜，他們就伸出無數條觸手，用他們的機械鍵盤，噼里啪啦，創造了一個個如真似幻的世界，影響萬千讀者的喜怒哀樂。
但現實里，他們也只是普通的年輕人，有的宅，有的外向；有的好色，有的靦腆；有的喜歡吃番茄，有的只吃土豆；有的潛水潛得像烏賊一樣好，有的常年碼字差點忘記怎麼說話；有的喝咖啡加糖，有的不加糖，還有的喜歡加三勺。
可能他們唯二的共同點，就是胖，以及禿。
「對了，我剛看到海明威發新書了，他的新書有點看不懂啊。海大在嗎？出來聊幾句。海明威」說話的是都市頻道的一個大神，筆名「椒鹽皮皮蝦」，人稱「水蝦」。
「別艾特他了，沒用的，他從來不在群里聊天，」另一個大神「大蒜烤麵包」說，「他新書什麼題材的？」
「他自己說是個中篇，背景是外國的。」
「玄幻？都市？」
「不知道該怎麼分類，或許該放在現實頻道，我看著感覺……特文藝。」
「特文藝？什麼意思？他的文筆一直挺好啊。」
一個叫「聖女果」的大神插嘴道，「貧道也看了他的新書，他這個真的不是文筆好不好的問題。」
「那是什麼？」
聖女果：「他真的是那種，很少見的那種……」
大神水蝦接著說：「是正統文學的路子，而且文筆好得超乎你的想像，僅僅看那三千字，會覺得他站在作家鄙視鏈的最頂端。你看吧，這部中篇能不能賣錢我不好說，至少這部寫完，他會被作協那些傢伙視作自己人。」
群里短暫地沉寂了片刻。
網絡作家被傳統文學作家鄙視，這是一個由來已久的話題，幾乎已經成為文學圈的傳統了。
傳統文學作家：網絡不算文學。
網絡作家：驚恐。納里？我們什麼時候被開除了文學籍！?
當然，既在網絡圈裡特別活躍，又被傳統作家欣賞的網絡作家也不是沒有，但整個網絡文學圈子裡，也就那麼一兩個。
現在，很可能要多出一個了。
而一個很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在潛水的大神作家「煙花黯然凋零」這時突然發了一句話：「如果他這部後面的部分都能保持這種水準，我敢說他有機會競爭今年的白楊文學獎。」
說完，他還將幾個重磅級的大神挨個艾特了一遍。
這句話就像一顆炸彈丟在群里，那些平時不怎麼水群的大神紛紛冒了出來。
「真的假的？白楊文學獎？」
「你開玩笑的吧，網絡作家和白楊文學獎，這其中沒有相關性啊。」
「白楊文學獎……全大華國作家心目中的聖杯啊！」
「我願意付出我全部的稿酬，換來一次白楊文學獎！」
「你什麼時候變成文藝青年了？我記得你一直走逗比路線。」
「你不懂，每一個逗比青年的心中，都有一個藏得深深的文青夢。我那是逗比嗎？我那是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不得不點頭哈腰，放肆地自嘲地笑，直到笑出眼淚。」
「我知道你是在秀文筆，我想說，別秀了，挺尷尬的。剛剛我瞄了一眼海明威的老人與海，不得不說，和我們的文筆不是一個檔次的。人家那功底槓槓的。」
這邊群里聊得火熱，有五個大神卻又單獨開了個小聊天群。
椒鹽皮皮蝦：「煙花，看來這個月你的月票榜第一保不住了，海明威的上升勢頭太猛了。」
煙花黯然凋零：「其實我無所謂第一不第一的。」
椒鹽皮皮蝦：「你說的？那我和你爭一爭？」
煙花黯然凋零：「想爭就爭啊，還需要打招呼麼，你哪個月沒和我爭。」
椒鹽皮皮蝦：「以前也沒認真和你爭過，這次看到海明威也起來了，爭起來才好玩。」
聖女果：「呵呵，誰給你們勇氣私自承包月票榜的？」
椒鹽皮皮蝦：「莫非你也想爭？話說你最近的訂閱好像下滑了哦，寫了大毒點吧。」
聖女果：「和尚摸得，貧道摸不得？」
椒鹽皮皮蝦：「你來爭也好，熱鬧。要不大家一起爭吧，麵包，不加糖，你們也一起來唄？」
大蒜烤麵包：「我隨緣。」
咖啡不加糖：「我也隨緣。」
椒鹽皮皮蝦：「呵呵，我信了你們的鬼，有種你們別開單章賣慘求票啊！」
大蒜烤麵包：「……單章還是要開的，這是對讀者的尊重。」
咖啡不加糖：「我不賣慘，我女裝。」
椒鹽皮皮蝦：「你狠。」
煙花黯然凋零：「總之，我們都全力爭一爭吧。《鬼吹燈》你們都知道，開書第一天18萬收藏，現在才一個星期，已經45萬收藏了，書評區幾乎零差評，盜墓流開山鼻祖這個稱呼沒得跑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就是本神作，等那本書上架，我們都直接舉雙手投降好了。只趁現在《鬼吹燈》還沒上架，我們還能和《誅仙》爭一爭。」
椒鹽皮皮蝦：「你這也太漲他人志氣了。」
大蒜烤麵包：「是事實。」
咖啡不加糖：「是事實+1。」
聖女果：「輸給鬼吹燈也就罷了，我也服氣，但是誅仙，呵呵，貧道是必須爭一爭的，不爭別的，就爭一口氣。」
椒鹽皮皮蝦：「好，那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吧！」
聖女果：「煙花，以前大家都說，你是網文圈裡，最被傳統作家認可的網文作者，你也是我們當中第一個加入全國作協的。但是以後，最被傳統作家認可的網文作者，估計就要換一個人了。」
煙花黯然凋零：「百花齊放更好。我其實很想和他交個朋友，不過據說他很內向，不太愛說話。」
椒鹽皮皮蝦：「你們說，他真的是林可麼？」
大蒜烤麵包：「本來我不信。但是這次他這麼被針對，我信了。」
椒鹽皮皮蝦：「他那個攝影事件的時候，我還小，一直沒機會弄資源。你們有資源嗎？發一份給我。」
聖女果：「貧道不是這種人。」
大蒜烤麵包：「呵呵，我有女朋友，從不看那種東西。」
咖啡不加糖：「別看我，我不可能有的，我是純情男大學生。」
椒鹽皮皮蝦：「瑪德，一個個在這裝純。」
煙花黯然凋零：「我有全套，發你郵箱了。」
聖女果：「沒想到你這個濃眉大眼的也背叛革命了！我只想說三個字！我也要！」
……
杜采歌發布了《老人與海》的前3000字就去睡了。
他沒去考慮讀者們會有什麼反應，業內大佬會有什麼反應，沒去考慮《老人與海》這種嚴肅文學作品發布在網文平台是否合適。
他只是很想對那些人表明自己的態度。
永不妥協，永不言敗。
然後，沒有《老人與海》的海明威是莫得靈魂的。
就這麼簡單。
次日是4月22日。
杜采歌早上正常起床，現在他的生活越來越有規律了。這得益於杜媃琦在家住的那段時間，他必須每天按時爬起來給妹妹做早餐。
洗漱完畢後，杜采歌到小房間練了四十分鐘器械，給花草澆水，然後吃了簡單的早餐——吐司片，煎蛋，牛奶。
然後坐到桌前，聽了幾首曲子醞釀情緒。
一邊聽，一邊想，雖然蔚藍星也有著許多不錯的音樂。但是近現代的音樂發展，卻是顯得稍稍落後於地球。
自己還是得找時間把自己愛聽的那幾百首純音樂全搬運過來。
就算不發表，等有錢了買套設備自己將曲子製作出來，放在自己的電腦里循環播放也行啊。
聽了一會，杜采歌便將音箱的音量調低，準備開始搬運《鬼吹燈》。
《鬼吹燈》目前的形勢非常好，他首日上傳了2萬多字，然後這幾天每天上傳30000字，到目前總共才4萬多字，卻已經有了45萬的收藏，這絕對是蔚藍星網文界前無古人的記錄，至於以後有沒有來者？
至少地球上，直到2021年，都還沒有哪本火熱到這種程度。
《鬼吹燈》火爆到這種程度，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
一方面，他搬運的《誅仙》有足夠好的質量，而且正連載到讓人慾罷不能的地方，因此天然就吸引了很多《誅仙》粉過來；另一方面，創世對他的書的宣傳力度也是前所未有，還沒正式上傳就已經開啟了宣傳，上傳之後立刻「大風吹」（首頁封面推薦），而且書的質量也夠紮實，口碑非常好。
這才導致出現了一個難以複製的網文界神話。
經過杜采歌的修改，當前版本的《鬼吹燈》比原版要精簡一些，少了些沒有價值的對白，環境描寫的字數也削減了，少而精，寥寥數語就能將氛圍刻畫出來。
因此這4萬多字，情節進展倒是很快，胡八一已經脫離新手副本、離開部隊，遇到大金牙，即將進入關東軍地下要塞。
從讀者的評論來看，這本書始終牢牢地抓著他們的情緒，讓他們欲罷不能，也讓杜采歌對自己的改編表示滿意，沒有失去原版《鬼吹燈》的精髓。
擺好姿勢，杜采歌剛要開啟搬運模式，突然手機開始振動。
一看來電顯示，是小姜。
「什麼事？大清早的！」杜采歌沒好氣地說。
「哥，」姜佑曦可憐兮兮地說，「『第一次』馬上就要上架發布了，我心裡沒譜！你安慰我一下行不行？」
杜采歌淡淡地說：「該想的辦法，我們都想了。能做的，我們也都做了。你為了這首歌付出的努力，我也看在眼裡，我覺得沒什麼可以後悔和遺憾的。現在，安靜地等待結果吧。」
姜佑曦腆著臉說：「哥，你就安慰我一下嘛！我是個可憐的弟弟！」
杜采歌琢磨了一會，覺得姜佑曦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或許是該給點優待，於是說：「我不太擅長安慰人，你說說想要我怎麼安慰你？」
「你就預測一下，『第一次』的首周下載量。」
杜采歌不假思索：「100萬吧。」
「！？你還沒睡醒麼哥！」姜佑曦脫口而出。
「你以為我不懂？」杜采歌反問了一句。
「不是，」姜佑曦說，「不過去年曉晨姐的新專輯發布，數字版同步發行，其中的主打歌首周下載量才71萬。哥，她是歌后啊！」
杜采歌淡淡地說：「我知道啊。我甚至清楚地知道，去年的數字版新歌中，首周下載量最高的也就77萬次。」
「那你還敢隨口說100萬！」姜佑曦的語氣幽怨得像冷宮裡的嬪妃。
杜采歌仍然顯得很平淡。「首先，人家是單平台首發，你的歌是幾乎全平台首發；其次，人家那是要付費下載的，『第一次』限時首周免費，你忘了？我們不靠『第一次』來賺錢，『第一次』是用來經營口碑，等之後的『童話』才是賺錢的時候。如果我寫的歌，全平台提供限免，一周都達不到100萬的下載量，那就說明你太廢材了，以後我再也不給你寫歌了。」
姜佑曦哭嚎：「別啊哥，我說著玩的！你的歌，一周拿到100萬下載量還不跟玩兒似的！不過嘛，畢竟我還是年輕，不懂事，有欠缺，你給我定個100萬的目標，對我來說太有難度了，還是30萬吧，好不好？30萬。」
杜采歌說：「現在還緊張麼？」
「額，更緊張了……」
「那就好，繼續緊張去吧，別吵我，我要寫東西了。」杜采歌說完，不給姜佑曦再插科打諢的機會，直接掛掉電話。
凝神看著電腦屏幕，杜采歌其實已經走了神。首周能不能拿到100萬的下載？他心裡也沒底。
畢竟，華宇投入到宣傳中的資金並不多。
就杜采歌所了解到的，只在幾個省級電視台娛樂頻道的音樂欄目里投放了新歌試聽之類的活動，然後在幾個音樂論壇里打了GG，還對幾個音樂評論人進行了公關，給幾個音樂領域意見領袖那裡也塞了好處。
這就已經把270萬的宣傳預算花了個精光。
其實華宇已經盡力了，畢竟華宇娛樂只是一個小公司，給一個新人歌手的新歌投入270萬的宣傳費用，說實話已經算是看在杜采歌的面子上了。
畢竟，「第一次」的首周是要免費發布的，接下來就算收費，2塊錢購買一次，也需要被購買500萬次，收益達到1000萬元，在扣去給平台的分成，交稅，給小姜、杜采歌、其餘的音樂製作人分成後，華宇娛樂才能勉強收回成本，乃至略有盈利。
而現在的樂壇，有幾首歌能在收費期內達到500萬次的購買量？
所以「第一次」很可能不是那個宗勝新歌的對手。
畢竟天億娛樂抽風地投入了至少1500萬來宣傳宗勝和那幾個小鮮肉的新歌，地鐵、商場、各棟大樓電梯裡的GG位，到處都可以看到宗勝那俊美的臉蛋，以及他的新歌名字「戴面具的男孩」。
杜采歌輕嘆一聲，開始專注地搬運。
等他停下來，起身活動活動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1點。
沒記錯的話，「第一次」應該是在12點全平台上架銷售。
那麼到現在，銷售情況怎麼樣了呢？
杜采歌點開他常的「愛樂」播放器。
在「愛樂」音樂平台上，「第一次」的首個小時購買次數是：792次。
「愛樂」是大華國最大的音樂平台之一，在這裡的購買次數和下載量很有代表意義。
在這裡購買次數不高，在別的平台只會更少。
一首新歌如果選擇單平台發布，那麼通常能談到更高的銷售分成，更高的上架定價。
但是姜佑曦在樂壇只是一隻小蝦米，別人對他不感興趣，華宇娛樂也寧願走薄利多銷路線，先把姜佑曦的名氣打出來，以後再選擇單一平台發售單曲。
華宇娛樂本想著，有「歌王歌后的御用音樂人傾情打造」這種GG語，再加上限時免費，能夠吸引到不少路人。
結果路人們根本不買單。就算是免費的，也沒多少人選擇購買下載。
不過杜采歌並不意外。
現實就是這樣，音樂人的號召力遠遠比不上當紅歌手。
如果是在當年，發新歌的時候用「林可」這個名字去宣傳，可能還是會有點號召力的。
就比如，在地球上，某個歌手請到方文山、林夕寫歌，應該還是會拉到一波關注。
可現在，滿級大號「林可」已經廢了，而小號「海明威」還在新手村，沒發育起來，還只能在網文領域呼雲喚雨。
雖然說，看網文的網民和喜歡聽歌的網民之間是有重合的，但畢竟針對性沒那麼強。
而另一方面，哪怕當初華宇娛樂與粟睿、彭斯璋、段曉晨等歌王歌后有過幾次互動，讓這些歌王歌后的粉絲勉強知道了「姜佑曦」這麼一個人，但顯然人家的粉絲不會盡心盡力地給小姜的新歌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