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這兒吧。」
帶著軍旗,離開客棧向北飛奔了約摸十里地後,安如道停了下來,搓了搓手指。
「出來。」
一陣陰風吹過,在這片遠離大路的荒地上形成了一個足以將半個京城包裹的漩渦。
一隊又一隊甲士莊嚴列陣,殺氣森森,讓人如同置身古戰場。
這是安如道在江都收下的三萬陰兵!
「嗯,我看看……」安如道一眼望去,讓一個騎馬的高大士兵走到前面來,「就你吧,你來當馬秋實。」
陰兵低聲吼道:「諾。」
隨後,他又分出三百名騎馬兵卒,跟在「馬秋實」身後,讓其中一人把「馬」字軍旗舉起。
「嗯,這樣便像了。」
關鋙在一旁看著他號令陰兵,開口問道:「你要它們替馬秋實進京?」
「嗯。這次來的都是馬將軍的親信,朝廷只好在路上安排眼線,只能靠軍旗來辨認。」
「可是馬秋實的隊伍就在客棧休息,如果眼線看見一隊人馬朝著京城走過去,另有一隊人馬留在客棧周邊,不是一眼就識破你的詭計了嗎?」
「嘿嘿,這就是我的『詭計』中最精彩的部分。那些眼線一看見我們,就會夾緊尾巴跑回京城,送去一個意外的消息。」
關鋙眉頭一皺:「什麼消息?」
「胡人兵臨城下的消息。」
安如道高聲喊道:「剩下的三萬七千六百一十四名陰兵,隨我攻打京城。」
如同驚雷一般的應答聲在方陣上方迴蕩:
「諾!」
場景碎裂,周實從記憶中脫身,重重地摔在炕上。
「嗚呃……安如道從江都離開後可真沒閒著,又搞出這種大事件出來……」
休息片刻後,他才開始進整理這份記憶。
「安如道大概是要帶領陰兵圍攻京城,再假扮馬秋實的隊伍救駕……京城禁軍八萬以上,但陰兵可以隨安如道的心意出現在不同地方,若使用得當營造出十萬精銳攻城的假象倒也不難,何況這些陰兵的實力遠超常人。」
可稍微細想,他又覺得這計策存在諸多漏洞:就算馬秋實救駕有功,其手下的邊軍對朝廷的威脅還是切實存在的,朝廷怎會放過他?而且京城周圍一下子冒出來十萬兵馬,怎能不引起懷疑……
「唉,安如道確實是個奇人,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樣扭轉乾坤。」
周實嘆了口氣,決定先不去替古人操心,先來看看這次得到的寶貝是什麼。
他輕輕轉動一顆算珠——也就是不渡的佛珠,手上立刻出現一團變幻著多種色彩的虛影。
他小心地將這虛影貼到臉上,那些色彩各歸其位,變作一張生動的臉譜。
「嘖,可惜沒有鏡子——呃!」
當臉譜成型時,他感覺自己的感官得到了極大的提升,仿佛和天地萬物都產生了莫名的聯繫。
地上走過一隻蜘蛛,牆上趴著一隻飛蛾,還有蜷縮在牆角的壁虎,甚至院子裡生長在牆縫中的小草……都牽動著他的神經。
「嘖,見鬼……」
巨大的信息量一股腦地湧來,讓他頭痛不已,趕緊將臉譜扯下。
重新回到手裡的臉譜再度變回一團油彩狀的虛影,無力地從指間垂下。
這是藏在不渡佛珠中的寶貝,巫門至寶,巫面戲畫。
這東西的外形像是一團富有生命力的油彩,貼到臉上後,就可以按照主人的心意自如變幻臉譜。
臉譜是巫門中常用的手段,巫門中人可以通過繪製臉譜來與天地感應,再配合相符的舞蹈和儀式來施展神通。莫老的跳大神就是其中一種。
但要達到他們的程度,往往要按照巫門的修煉手段,耗費數年時間才能與天地生靈感應。而通過這巫面戲畫,周實可以直接達到這種層次。
「不過巫門的東西我不熟,最好旁敲側擊地向莫老打聽打聽有什麼好用的手段。」
又是一件外門至寶,這也印證了周實的猜測:不渡的佛珠中收集的才是安如道留下的寶貝,和保存在鐵算盤中的,沒有夾帶記憶的寶貝真是雲泥之別。
但金絲釣又是一個特殊,作為盜門秘寶,居然是藏在鐵算盤裡的……莫非鐵算盤的主人其實是一個盜門高人?他和朱老東家有什麼關係?
「呵——欠——今天可得早點睡,這兩天累得我都要散架了。」
這樣想著,他抽出黃粱枕,打算好好補上一覺。
誰知剛把被子蓋好,就響起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搞什麼!」
他惱火地起身開門,看見來者後,果斷地將門合上。
「誒,掌柜的,這是做什麼?」
「請回吧,我今晚不見客,尤其是不見朝廷的大人。」
「別別別,我這回來是私事,私事,絕對和朝廷無關。」
「那更好,你的私事自己解決,晚安。」
周實不耐煩地重新把被子卷在身上,心想你于衡我還能不了解嗎,這大半夜地找來,肯定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件了。
再棘手也和我無關,你們鎮陰司處理不來的,我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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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和趙璇有關的,你先把門打開。」
周實的頭在黃粱枕上方一寸處停住。
趙璇?
于衡被他讓進房內時,身上還在不住地哆嗦。
「呼、呼……差一點,差一點我就要凍僵在你的門口了。」
「那我明天可得小心腳下。說吧,趙璇怎麼了?」
周實不舍地將被子掃開,騰出坐下的地方。
但當于衡講完後,他也坐不住了。
「趙璇被押解進京?為什麼?」
于衡垂著眼皮,搖頭晃腦地說:「還能為什麼?辦個怡春苑藏屍案,辦了半年沒有結果;辦個吳兆錕案,把牢里的主犯看丟了,這些就夠她喝一壺的。」
「但是江都這一串事件不是解決了嗎?怡春苑藏屍案是不渡乾的,吳兆錕夥同妖人被滅口,這些……」
「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詞,證據呢?那不渡老兒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你拿什麼去和刑部交代?」
「阮魂雄的屍體不是……」
「被我交給鎮陰司了,但是他的死狀和常人無異,沒法說服刑部的人相信他是主犯之一。」
周實噎住了,確實要細究的話,江都這一串大案都成了懸案。
「但是三分之一個江都城都變成了廢墟,這總可以解釋江都城內發生了……按照正常思維無法解釋的怪事吧?」
「啊,那確實。但記得趙璇說,朝廷那邊的說法是白蓮教煽動暴民鬧事吧?」于衡猶豫了一下,說,「確切地說,那是刑部向朝廷解釋的說法。我上報給鎮陰司的情況,並沒有準確地傳達給朝廷。」
「你……你們這不是坑她嗎!」
于衡無奈地攤手:「鎮陰司的地位相當尷尬,我們只處理和外門有關的案件,在暗中行走,屬於半機密性的機構,在朝中一點地位都沒有,刑部的大人也不相信這些怪力亂射的事情。就算我們替趙璇說話,拿不出證據也是枉然。」
周實心中疑惑頓生,這樣的話,鎮陰司到底是因為什麼而存在?它到底聽誰的指揮,對誰負責?
「趙璇會被定罪嗎?」
「定罪?」于衡苦笑了一下,「金牌捕快恐怕沒有被定罪的機會,一旦失職,等待他們就只有……」
和馬秋實一樣,鳥盡弓藏。周實聯想到了方才看到的記憶。
「雖說趙璇和我沒什麼交情……嗯,,恐怕和你也沒有,甚至她在江都期間一直致力於把我送進大牢,但她和我們——不,咱們,畢竟是一道從生死里滾過來的,所以……」
周實嘆了口氣。
「說吧,『咱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