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斷經脈,自毀道基。閱讀М
凡是聽得此話之人,心神都跟著一顫。斷了經脈,對武者而言也還能夠有挽回的餘地,可若是毀了道基,就等於在自毀自己的前程。
徹底結束自己的武道生涯。
甄行也怔住。
他怎麼可能會想到,徐茂生想要讓他做的事,竟然是這種。
「也許,是有些強人所難了。」注意到甄行變得難看的臉色,徐茂生一臉共情之色的低嘆著,「斷經脈,毀道基,這就等同於結束武者的生涯。如果,有人對我說這樣的話,我也是決然不會答應的。」
「但——」
「做,或是不做,其實還是要根據情況來判斷。你應該也知道,在得到什麼的時候,勢必就要失去一些。」
「取捨,需要自己來拿捏。」
「當然決定權依舊還是在你的手裡,無論是你做怎樣的選擇,我們都不會幹涉,也沒有能力去干涉。」
輕拍了下甄行的肩膀,徐茂生就轉身去往徐嵐之處。
在這期間,
他隱晦的跟盧淵眼神上進行了交流,就是這一幕甄行並沒有注意到。
此時,他的心思都放在這份抉擇上。
斷經脈,毀道基。
任誰都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偏偏甄行內心卻堆滿了躊躇。他,確實是有考慮應允下這件事。
眼前的鬧劇,全然都是由他而起。
他是有必要對此事負責。
如果,他真的按照徐茂生所言去做,就江湖來說對他們兩家也確實是能夠在輿論上有緩和。
要不然徐家和盧家成為笑柄這是必然。
甄行心中也清楚。
看似徐茂生現在對他的態度緩和,可如果他真的強行將盧秀帶走,以他那種性子,之前所說的威脅也未必是虛言。
他,不想讓盧秀跟他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可還有很重要的一點,
他若是自斷經脈,他真的能將盧秀帶走麼?
「甄行賢侄。」
正待甄行天人交戰之時,盧淵緩步走了上來輕喚了一聲。
甄行抬眉。
看到盧淵後輕輕拱手。
「能不能跟我到外面聊聊?」盧淵低語,甄行雖不知其用意,卻也還是應了下來,「當然。」
旋即,盧淵就當著眾武者的面,輕攬著甄行的肩膀離開。
門外夜風吹拂。
「前輩,您將我帶到此處是……」剛出門,甄行就面露困惑,卻不想盧瀚突然眉眼一凝,朝著甄行搖頭,「別做。」
盧淵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讓甄行不要做那種傻事,他隱晦的搖頭眼中更是伴著一絲如長輩看待晚輩似的告誡,「不管咱們之前發生過什麼,既然盧秀跟你走,那你就是我的女婿。你有實力,有天賦,未來不可限量。盧秀跟在你身邊,我放心。」
「可,徐茂生他……」
「你理睬他做什麼?」
盧淵眉眼中突然閃過一抹冷嗤。
「我跟他相識多年,他到底是怎樣的秉性我心中是清楚的。說實在的,若非我跟盧瀚奪位處在下風,我是真的不想用自己女兒的幸福來做交換。之前,確實是我鬼迷心竅,為了能夠成功上位,忽略了女兒的幸福。你的到來,倒是刺醒了我。在兒女的幸福面前,我做不做族長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帶著盧秀走,其他的什麼都別管。」
「如果你真的聽了徐茂生的蠱惑,斷了經脈、毀了道基,孩子,你這一生就都毀了。」
「你的大好前程就都要葬送啊。」
夜幕下,盧淵像極了一個全然為後輩著想的長輩。不管是他的神情,亦或是語氣,都無可挑剔。
「裡面人多,有些話我不能說,我實在是不願看到你做那種傻事。」
「前輩……」不知為何,聽到盧淵情真意切的這番話,甄行的心中竟是涌過一道暖流。
他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盧淵,半晌都未曾說出話來。
「我是盧秀的親爹,沒有誰更想我看到盧秀幸福。」盧淵凝聲低語,「你現在,就快去盧秀那裡將他帶走。」
「這麼做,徐茂生能善罷甘休麼?」
「當然不會。」
盧淵眼中縈繞著冰冷。
「他若是知道我私自將你放走,肯定要在我盧家大鬧一番,但他也不能怎樣,頂多就是回到江南後,在江湖中宣傳我盧家的劣行。這種事,無關痛癢,現在盧家已經沒落,都已經跌到谷底也就沒什麼好怕的。」
「你就儘管帶著盧秀離開,至於其他的——」
「交給我來處理。」
話落,盧淵就一直看著甄行,大概半分鐘——
「你怎麼還不動?」
甄行不語。
他從來都不是薄情寡義之輩。別人敬他一尺,他是必然會還一丈的人。若非如此,假設甄行是個道德敗壞之人,路盧秀也不會對他另眼相看。
在互相尊重的情況下,甄行絕對是那個禮貌到極致的人。
如果,
此時盧淵依舊如最開始那般對他惡語相向,更是對盧秀的幸福不管不顧,甄行也會以同樣的態度去對待。
偏偏,盧瀚變了。
他的字裡行間中儘是對他和盧秀的關心,甚至不惜承擔徐茂生發難的一切後果,也要讓他們離開。
就這一點,甄行便不可能辜負了這份恩情。
「前輩,有件事我想問您。」許久未曾挪動半步的甄行,突然用著極為認真的眼神看向盧淵。
「問。」
「以您對徐茂生的了解,如果我真的按照他說的做了,我斷了經脈、毀了道基,他真的能讓我和盧秀離開麼?他會不會在找我們的麻煩?」
「不會。」
盧淵的回答斬釘截鐵。
「徐茂生此人,雖然人不算正派,可還是很講承諾的。他既然應允了此事,就必然會做到。而且,當時大廳中那麼多江湖中人,如果他出爾反爾,在江湖中名望也會一落千丈。像他這種將顏面、聲譽看的比性命都重的人,是不會做違反承諾之事的。」
此時,盧淵就像是在為甄行做著解釋。
猛然間——
「等等!」盧淵突然神色一凝,瞪眼看著甄行低呼,「你為什麼要問這些,你不會真的要做那件事吧。這絕對不行,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你的人生就毀了。」
「人生之路,誰說只有武道一途可行。」
「甄行!」
「前輩,不,盧淵伯伯。」手中握著長劍的甄行,抬手將劍刃重新收回到背後的劍鞘中。
那雙漆黑的眼眸中,涌動著誠摯的光。
「這件事歸根結底因我而起,也就應該由我來為這件事畫上一個句號。」言語間,甄行微微抬頭看向頭頂的浩瀚星辰,「他如果需要我來堵上江湖眾生的嘴,那我就滿足他這個願望好了。」
話落,甄行轉身毅然決然的推開了大廳的門。
「沃靠,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假山後,一直關注著這一切的澹臺氏忍不住暗罵。
她甚至都忍不住想要衝出去阻攔,卻是被澹臺浦給攔住。
「你拽我做什麼?」
「這時候出去,你得罪的就是兩個家族。」澹臺浦低語,被拽住的夫人卻瞪眼,「那你就眼睜睜看著那傻小子去斷經脈、毀道基?你不會也相信盧淵說的話吧,那根本就是假的,他和徐茂生給這傻小子下套呢。」
「知道那又如何,有些事不是咱們能夠阻止的。」
「嘿!」
澹臺氏掐了掐腰,蠕動嘴唇半晌後的她又黯然一嘆。
「你說得也對。」
說到底,甄行也已是成年人,他擁有著對事情最基本的判斷。他既然決定了,那他就該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從因果論上講,這也是他必須要沾染的因果。
他,就活該會有這一劫。
誰都阻止不了。
就算眼下替他擋了,之後他依舊還會碰到同樣的事。
「真是個蠢蛋,這種陷阱他竟然也跳。」澹臺氏忍不住低罵,澹臺浦卻是輕嘆道,「他顯然是個入世不深的毛頭小子,剛剛徐茂生那種蹩腳的威脅都能嚇到他失神,現在被盧淵虛假的關心所矇騙,也在情理之中了。就權當是個教訓,希望他以後能多長長記性吧。」
「道基都毀了,他還能有以後麼?」澹臺氏攤手。
「是啊!」
悵然的嘆息從澹臺浦的口中吐出。
這一切就像澹臺浦最開始所說的,被抓住軟肋的甄行,從他來到這裡,從他還妄想著能夠跟盧氏有著一個好的結束那一刻開始,他的結果就註定會是個悲劇的收尾。
就像是一種預言,又像是以過來人的角度去對甄行的境況做出的分析。
甄行,註定了會是這樣的結果。
凜風驟起。
璀璨的星河此時也被一道巨大的雲遮住,被遮擋住的星光就好似是在做著某種預言,預示著甄行接下來的悲慘的人生。
此時,
整個大廳中吵雜不已,兩族的武者們都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議論紛紛,看上去好似互相之間還有爭吵。
就是這喧擾的環境,在甄行進來的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武者都朝甄行望去。
在甄行的身後,盧淵側身從他身旁走過回到盧氏武者的隊列當中,途中他又跟徐茂生的眼神進行了一番交流。
笑意,漸漸的在兩人的嘴角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