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祥雲飄在三十三重天的虛空之上。

  祥雲未曾為這裡帶來祥雲，煉丹區的丹藥炸爐之聲依舊不絕於耳，然而此時炸爐卻是並未聽到金靈童子憤怒的咆哮。

  他只是走到炸爐的房間踹童子一腳將，又瞪他一眼後又取出嶄新的丹爐放下。

  整片煉丹區鴉雀無聲。

  從煉丹區向外望去，在幾百米外的亭台處，那座瑰麗的亭台現在已是殘破不堪，紅木到處都布滿了焦黑，還在向外冒著煙。

  叼著一根香菸的太上老君向外噴吐著濃稠的煙霧。

  在向上看去他他的臉上烏漆嘛黑，本被梳理的一絲不苟用道髻縛著的灰銀色長髮向上豎著，從頭髮裡面還向外冒著黑煙。

  他的雙眸死死的盯著對面，在他的雙眼中也映著個穿著玄衣的青年。

  鼻青臉腫。

  頭上還頂著倆拳頭大的包。

  身上的衣袍被砍成了條狀，右面的鼻子還塞著紙團，隱約間能看到一縷殷紅。

  此人，赫然是趙信。

  他端著一杯茶，眼眸中映著的是太上老君的身影。

  「你……」

  幾乎是同一時間，太上老君和趙信同時開口，之後又都抬頭看了一眼外面的祥雲，趙信伸出手。

  「握手言和！」

  「正合我願！」

  兩人都從石墩上起身，兩隻手握在一起。

  這一握就是半分多鐘。

  他們倆並沒有鬆手，而是抬頭看著亭台外虛空上的那片金色祥雲。

  祥雲在虛空中停留半晌後飄然而去，也在祥雲走後的一瞬間太上老君和趙信如觸電似鬆開手，在自己衣袍上蹭了許久。

  「老頭，你是真行啊！」

  不停搓手的趙信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嘴裡忍不住怒罵。

  「你也真下得去手，我一心想要救你，你拿劍砍我，你也還是個老前輩了？堂堂三清老祖，你欺負我個凡人，你要臉不要？」趙信突然抬頭，指著自己的鼻子，「你瞅瞅你給我打的，鼻子都給我打冒血了，還有我頭上這倆包，趕上哪吒那沖天揪了。你再看看我英俊瀟灑的臉，都被你打什麼樣了？我在仙域也是有頭有臉的，你讓我出去怎麼見人？」

  「你也有臉說？」

  叼著煙的太上老君用手指將煙夾住。

  「本尊跟沒跟你說，你最好說話小心點，本尊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倒好，去西天請如來佛祖，你當你是玉皇大帝呢，西遊記看多了吧你？！你問問他看到我得不得給我行個禮，你喊他有什麼用？我們道教的事兒用得著他佛教管？」

  「我不尋思著看你好像心臟疼？」

  「那你喊他有什麼用？」

  「喊來超度啊，他不是佛域最狠的了，要是喊別人感覺配你級別也不夠啊！」趙信攤手道，「我可都是為你考慮！」

  「小兔崽子，你是真想死。」

  太上老君右手一伸，一柄道劍又凝聚在他的手中。

  「你真當我怕你！」趙信也咚的一聲右腳踩在石墩上，雙生劍瞬間就亮了出來，手臂靈元涌動。

  轟隆隆……

  悶雷之聲從虛空傳來，趙信和太上老君幾乎是瞬間將自己的劍扔了出去，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還互相摟著對方的肩膀，頭貼著對虛空中的雷雲露出笑臉。

  凝聚在虛空中的雷雲又緩緩消散，趙信和太上老君又吐了口氣。

  「小子，你也就是在仙域，在地府本尊都能扒了你的皮。」

  「好大的口氣！」趙信撇了撇嘴，道，「還扒了我的皮，你扒了我的皮，我師尊劈死你！」

  「有能耐你別喊天道啊？」太上老君怒斥。

  「我不喊天道，你還不得砍死啊？」趙信瞪眼嚷道，「你什麼境界，我什麼境界，我不喊我師尊，我難道給跪地磕頭麼？」

  「你也就那點能耐。」

  太上老君冷嗤一聲坐回到自己的石墩。

  「老頭，你也就是比我多活了幾萬個紀元，你給我三十年，看我砍不砍你。」趙信也斜楞著眼睛低斥，太上老君嗤笑一聲，「三十年，我給你三百年你也不行！」

  亭台無聲。

  沉默半晌的趙信拿著神農百草液塗抹著自己臉，突然間太上老君伸手搶了過來。

  「這是本尊的，還我！」

  「誒，老頭，這是我花錢買的。」趙信指著神農百草液道，「挺大的年紀，也是仙域的老前輩，別在跟這跟我個小朋友耍臭無賴啊。」

  「也不知道到底咱倆誰是無賴。」

  太上老君又將神農百草液扔了回來，接住百草液的趙信一面塗抹著自己臉上淤青一臉撇嘴。

  「你純粹就是惡人先告狀，我對你那麼關心，你還揍我？」

  「要不是你小子說話讓本尊來氣，本尊會搭理你個凡人小子？」太上老君又抬頭看了一眼虛空，確定祥雲已經不再後念了個法訣，就又恢復到被劈前的模樣。

  看到這一幕的趙信愣了得有半分鐘。

  好嘛！

  原來被揍的其實只有他自己。

  「揍你一頓都是清的，你個小兔崽子，本尊在仙域這麼多年也沒碰到你這樣的後輩。」太上老君又給自己點了一根上火煙，趙信默默的塗抹著臉上的淤青，「我倒是經常碰到你這樣的長輩，動不動就動手，仗著自己境界高就欺負人。你瞅瞅你給我打的，我還穿著黑龍套裝呢，你給我打成這樣，你再看看我的這衣服，給我砍的一條一條的，老頭，我發現你心是真狠，你竟然真捨得砍我。」

  「就是可惜沒砍死你！」

  太上老君狠狠的瞪了下眼，吐了口氣。

  「不得不說，這匠神魯班的煉器手藝確實是一絕，這黑龍套怕是得有個極品仙器的級別，什麼原材料煉製的？」

  「黑龍逆鱗。」

  「逆鱗啊。」太上老君微微抬眉，「你小子倒是挺有福，能煉黑龍逆鱗的應該也只有魯班上仙了，這逆鱗是哪吒那小子在群里發紅包你搶到的吧。」

  「對，為了這事兒他還跑到仙域去逮我去了。」

  「然後你倆就那麼認識了？」

  「嗯。」

  「唉，哪吒那孩子啊……」太上老君突然感慨一聲，「孩子是個好孩子，就是可惜天生反骨。你有空的時候跟他嘮嘮，看看能不能讓他帶著魔族直接歸順咱們仙域。這樣免去了戰亂，玉帝也不會追究他的責任。」

  「想的倒是挺好，您覺得哪吒他能答應麼？」

  「有什麼不能的？」太上老君道，「他雖然是去了魔族，可不代表他就是向著魔族的啊。仙域養育了他幾千年，他還能沒感情？」

  「魔族呢，魔族能說歸降就歸降麼，被鎮壓了億萬歲月，對咱人族仇恨大著呢。」

  「話不能這麼說。」太上老君卻是搖了搖頭，「魔族未必都是那種激進派，你也是去過地窟的，那裡的魔族難道每一個看到你，都想將你置於死地麼？」

  「這……」

  「未必吧？」

  趙信聽後點了點頭。

  其實以他估計地窟的那些妖魔，也未必都是跟人族有著什麼深仇大恨。魔族中恨人族的應該只有一小部分，倒是那些豢養的戰獸他們沒有自我思想，只懂得殺戮。凡是有思考能力的，不說埃米爾……她是比較特殊的。

  緹特，這傢伙就還算有情有義。

  知道趙信是人族，他最後還幫了趙信一把。

  再有就是諾雅那些魔族宗族，他們並沒有說是要殺他，反而還跟他合作。

  「億萬年的鎮壓，可能會有一些魔族對人族心懷怨恨，但絕對也不是全部。」太上老君吐著煙圈道，「一代代交替，那份怨恨早就已經消磨殆盡了。更多的魔族出來後不是想要殺戮，他們只是想要擁有一片生活的空間而已。要說仇恨，其實他們內部的仇恨可能會更大一些，部落和部落之間、族群和族群之間，這種長久以往的摩擦，會讓他們之間的仇恨和矛盾更深，並非是對咱們人族。」

  「這麼說倒是也沒錯。」趙信沉吟片刻點頭。

  時間會改變許多事。

  可能會讓仇恨淡忘，也有可能會將仇恨加深。

  趙信不知道魔族之中到底如何，他接觸的魔族其實還是相對較少，並不能一概而論。但，他接觸的魔族中，卻是能夠證明他們當中是存在像太上老君說的那樣，他們並不是想侵略，他們只是想要在地表生活。

  這樣的魔族，未必就是人類的敵人。

  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給他們一片土地生活下去，趙信其實是可以接受的，當然……前提是不要影響到他的國家。

  他不可能分割出自己的領土給旁人。

  他……

  只能接受魔族去占據他國的領土生活。

  「主要是，那些魔族未必聽哪吒的。」趙信笑了笑，太上老君卻是對哪吒很有信心，「好歹他也是咱仙域戰將，統領十萬天兵，仙人魅力還是有的。」

  「師尊啊……」

  「嗯？」

  「您對哪吒是很有自信？」

  「當然。」

  「那您有沒有想過，他如果有了十萬魔族，那當反骨仔不是更有本錢了？」趙信笑吟吟的開口，可能是這話太扎心，太上老君也頓時了一下，「所以讓你把他再策反啊，楊戩和那潑猴沒法指望了，他倆都被拉黑了，哪吒拉黑你了麼？」

  「不知道。」

  自打哪吒出事兒以後，他也一直沒騰出時間去跟哪吒說話，主要若不是有急事兒，趙信很少主動聯繫別人，都是別人聯繫他，他說上幾句。

  哪吒不找他，他也就忘了。

  「他要成親了，你可以藉此機會跟他嘮嘮。」太上老君笑道，「你應該知道本尊的意思吧，試探性的問上一問。你的身份特殊，並非是仙域中人，哪吒對你的抗拒可能會小上一些。」

  「這事兒有好處不？」趙信道。

  太上老君聽後頓時皺了下眉，那神情儼然是，給了你為仙域立功的機會，竟然還想要好處。

  要是別的仙人，還不得嗷嗷叫的去立功。

  考慮到趙信跟其他仙人還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他就是個市儈的凡間小子，太上老君也就沒給他灌輸偉大的理論思想。

  「你要什麼？」

  「這我可得好好想想……」趙信託腮故作感慨道，「我要是把這事兒給弄成了，可是大功一件。那仙域欠我的可就太多了，之前我還說服了魯班給玉帝做兵器的事兒，他現在應該已經收到兵器了，我得讓他賞我啊。再把哪吒的事兒一談，師尊啊……我豈不是成了你們仙域的大恩人了麼？」

  「可以這麼說。」太上老君倒是沒有反駁。

  若是真能說動哪吒，讓仙域免於戰亂，這份功德可就是大海無量了。

  「行，等我回去的時候，我琢磨琢磨怎麼跟哪吒聯繫。」言語間，趙信翻手取出混沌葫蘆。

  抿著茶的太上老君頓時瞳孔一縮。

  「混沌葫蘆？！這葫蘆怎麼在你手上，地母當時把這混沌葫蘆遺失讓你小子給拿到了？」

  「運氣較好。」

  「你這可不是運氣好啊，是運氣逆天了。」太上老君笑著開口，「從哪兒撿來的，按理說地母在仙域丟的葫蘆到不了你們凡域。」

  「一個茅山老道賣給我的。」

  「賣？」

  太上老君臉上的驚訝已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當時賣我時候好像是幾百萬靈石，我當時就是為了用這葫蘆抓個小女鬼，還尋思著幾百萬買它虧了，沒想到……」趙信笑了笑，道，「師尊，您給了我一枚造化金丹，我也知道那丹藥極其珍貴。我沒什麼好寶貝，就這一個混沌葫蘆……」

  「你要給本尊？」太上老君挑眉。

  「您還真是好意思呢。」趙信聽後臉色驟然一變，無語道，「當然不可能把葫蘆給你，這葫蘆還承載著我妹妹的命呢。我可以給你一縷混沌之氣，有這混沌之氣您應該能煉製不少神丹吧。」

  太上老君看了趙信半晌，眼中噙著淡淡的笑容。

  「你能有這心就夠了，本尊已經過了需要混沌之氣突破煉丹造詣的境界了。如果我真需要煉那種需要混沌之氣的丹，需要的量也很大，我早就不苛求那種極致了。如果你真願意拿出來一些，你可以給銀靈一點，他繼承了我的煉丹衣缽，不用給太多，小拇指那麼多的混沌之氣就夠他用幾年了。」

  「我確實也答應給他了。」趙信笑著點了點頭，道，「您真不要？」

  不需要混沌之氣，趙信還真沒想到。

  他想的就是給太上老君一點混沌之氣，以做為造化金丹的報答，卻不想太上老君竟會回絕。

  明明魯班都對混沌之氣那麼渴求。

  「本尊不需要混沌之氣，再說了，你不是也說這混沌之氣牽扯著你妹妹的性命。」太上老君感嘆一聲，「你說的妹妹應該就是跟在你身邊的那個魂修吧，她是出了什麼意外了？」

  「對，師尊，我來這也是想問問，混沌體，真的不死不滅麼？」

  抓著葫蘆的趙信眼中儘是凝重，他死死的盯著太上老君，就看著這位老祖微微點頭吐出一個字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