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趙信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府上,他就知道腦袋裡一直縈繞著『混沌體,不死不滅』這麼一句話。
回去的時候涼亭中還涌動著火光。
定睛望去,竟是傅夏坐在石墩上,手裡拿著披肩睡眼朦朧的打著哈氣,時不時朝周圍看上一眼後,就又呆呆的望著前方。
待到趙信進到府門,她的眼眸中才煥發出神采小跑著跑了過來。
「相公,你回來了?」跑到趙信身旁的傅夏將披肩給趙信披上,「銀靈童子和百鍊上仙回仙域了?」
「嗯。」
趙信應了一聲後,院落中都已沒了下人。
「怎麼就你坐在這?」
「都去休息了,小曼和綿眠是想陪著我來著,但是天太晚了,我就讓她們回去休息了。」傅夏輕聲低語,趙信也看了眼虛擬屏幕上的時間。
已是凌晨兩點。
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在外面走了這麼久,就記得銀靈童子和百鍊離開後,他腦袋裡縈繞著那句話沿著河畔走了許久,走到河岸周圍的燈光黯了,撐船的船家也收了工,河畔前散步的人也越來越少。
卻不想,此時竟已是凌晨。
「這麼晚了,怎麼不去休息啊。」趙信目光柔和道,「困壞了吧,平日這時候你應該早就休息了。」
「哪有。」
傅夏笑著搖了搖頭。
「在荒野的時候,有時候一夜不睡都是常事。就是這段時間在府上將住的,把自己給養嬌氣了。相公是有什麼煩心事麼,要不要我跟相公再出去散散心?」
「走了一夜了,腿都酸了,算了吧。」
趙信苦笑著搖頭,看著偷偷打了個哈氣的傅夏微微一笑。
「夫人,你也回房休息吧,等了我這麼晚,你肯定也乏了,我正好也倦了,也回去休息。」
「嗯……好吧。」
沉吟片刻,傅夏應了一聲,到傅夏的房門前時突然很出乎意料的傅夏站住笑了笑。
「要不要,住我這間?」
「我麼?!」趙信眼中露出驚訝,傅夏卻是不置可否的點頭,「對啊,不然還能是我麼,這裡本來就是我的房間啊。」
「對呀,這是你的房間,你怎麼還讓我留下?」趙信一臉的茫然之色,「我到你房間睡在哪兒啊,而且不是你說的咱們倆要分房睡的麼?」
「你那面是冷山,晚上不冷麼?」
「還好吧,暖爐在房間裡挺暖和的,還真沒感覺到冷。嗷,我知道了,夫人這是在擔心我的身體是吧,放心……如果我真覺得冷,我會跟小曼說給我添兩床被子,多放兩個暖爐的。」
「你確定你不來,是吧?!」
「我為什麼要去!」
門前的傅夏嘴唇蠕動了許久,突然脾氣變的壞了起來,狠狠的瞪了趙信一眼又踩了趙信一腳。
這一腳把趙信踩的差點叫出來。
「幹嘛?」
傅夏瞪了趙信一眼後,就回到房門咚的一聲將門給關上,站在門外的趙信還能聽到房間裡傅夏惱火的腳步聲。
趙信一臉無奈的聳了聳肩,又摸著鼻子從走到自己房間。
殊不知,房間中的傅夏一直聽著門外的腳步,待到趙信的腳步越來越遠,她氣鼓鼓的握住拳頭甩著手臂回到床榻,看著床上的兩個枕頭突然來了脾氣,抓住一個狠狠的扔到了地上。
「呸,不識好歹!睡覺!」
趙信都不知道傅夏竟然發了那麼大的脾氣,他的房間確實很暖和,有的時候他絕得實在太熱還會推開窗戶。
回到房間的趙信點亮了桌上的油燈,他沒有直接就睡而是托腮油燈的燭火。
「劍主啊,剛剛……傅夏好像是想跟你圓房呢!」劍靈出現在房間中的另一個座椅,還很熟練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
小靈兒也跟著冒了出來,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嗯,是的呢!」
「你們倆可別胡說八道了,人家挺好的姑娘跟我圓房幹嘛,她以後還嫁不嫁人了?」趙信一臉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她就是外冷內熱,害怕我這是冷山晚上太寒,她的房間不是冷山暖和一些。就是她沒想明白個道理,我到她那屋打地鋪不是更冷,這姑娘心是好就是腦子有點呆。」
「我倒覺得是劍主呆。」劍靈撇嘴。
「嗯嗯嗯!」靈兒也點頭。
「你們倆小朋友根本就不懂,成人的世界是很複雜,不是說……她邀請我去她房間就要圓房!」趙信悉心解釋道,「那假如說公司的倆同事,一個女同事被男同事送回到家,讓他進去就是要跟人睡覺了麼?有的時候只是喝杯水,不要覺得邀請了就是去睡覺的,你倆這小孩兒心思實在是太齷齪了。劍靈,是不是你把靈兒給帶壞了,靈兒是躲純真善良的小女孩兒啊!」
「哈?!」
劍靈聽的一臉茫然。
「跟我什麼關係。」
「你就別裝了,靈兒都跟我說了,你沒事兒就讓靈兒給你在網上弄寫真合集,看樣子……你是又長大了不少,能看到你走向青春期,劍主很欣慰。」趙信抬手摸了摸劍靈的頭。
卻不想,劍靈的臉頓時紅的跟蘋果似的,歪頭死死的盯著靈兒。
「靈兒,你行啊,你出賣我!劍主,我舉報!」劍靈高舉著小手,道,「靈兒她平時也看男寫真合集,尤其是有腹肌的型男,天天偷摸看。我看到她好幾回呢,差點都流口水了!」
「你去死!」
砰!
還沒等劍靈話音落下,靈兒就一巴掌直直的從上到下拍在劍靈的頭頂,恍若如來神掌一般,拍的他脖子都縮了進去。
趙信就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禁感嘆。
孩子們都長大了啊!
笑著笑著趙信就又去低頭看著桌上油燈的火苗,火光映在他的瞳孔中,就好似他的雙眼燃燒著火焰。
劍靈和靈兒也都下意識的看了趙信一眼後,又四目對視眨了眨眼。
「劍主。」劍靈試探性的低語,看著火焰的趙信依舊盯著火焰輕應了一聲,「嗯,怎麼了?」
「您感覺有心事啊。」
劍靈輕聲低語,旋即低聲道。
「是在為凡域的事,還是說是混沌體不死不滅,剛剛您就心事重重的,您要是有什麼心事可以跟我和靈兒說啊。」
「嘶……」
托腮望著火焰的趙信輕吐了口氣,他依舊盯著火焰微微一笑。
「你們覺得我有沒有什麼變化?」
「變化?!」劍靈和靈兒對視一眼後搖了搖頭,「感覺,劍主沒有什麼變化呀,還是跟以前一樣。」
「你們確定?」趙信低語。
這一句反問讓劍靈和靈兒沉默了許久,旋即他們倆就一直盯著趙信的臉,又去盯他的身體好像是想發現將一些不同。
「不是外在,是內在的。」
感受到他們的目光後趙信低聲道。
「內在?」劍靈想了想旋即笑了出來,「我知道了,劍主變得呆了,明明傅夏想邀請劍主圓房,劍主非要說人家不是那個意思。」
「你這小傢伙,怎麼非盯著圓房點事兒啊?」趙信一臉無語的抬起頭。
「主人,我們確實沒感覺到你有什麼變化呀!」靈兒皺了皺眉,不解道,「你依舊還是像以前那樣呀。」
「你們,不覺得我的心變麻木了麼?」
突然間,一聲低語從趙信的口中傳來,而後他就又繼續去盯著火焰。
「你們應該是可以感受到我情緒的波動的,混沌體不死不滅,代表著明媚她可能並沒有死,她還是有救的。銀靈童子跟我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也感覺到很是興奮,可是就維持了短短的一瞬間,你們難道……沒有發現?」
頓時,劍靈和靈兒都沉默了下來。
冗長的沉默在房間中曼延,火光照在趙信的身後,在牆壁留下了巨大的影子,那影子隨著火苗的細微顫動而變化著,那黑影就好似是被這火焰所照出他內心的黑暗。
龐大到,一整面牆都放不下。
「如果是以前,我知道這個消息應該激動的根本無法遏制住自己的內心,我會直接就前往仙域去找太上老君問個清楚,哪怕他是在煉丹我也會把他找出來。偏偏,剛才銀靈童子讓我等一段時間,我竟然答應了。」趙信苦笑著低語,「我怎麼會答應呢,在他們離開以後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試圖重複銀靈童子對我說的不死不滅,來調動起內心的情緒。卻不想,我就的心啊,就好似是一潭死水,到最後這句話竟是一抹漣漪都激盪不起了。」
「我又去想橘六九、郭泰、劉舸……」
「內心依舊毫無波瀾!」
「就好似,他們是死了,我心中也知道,確實也為他們的離去而感覺到惋惜,但卻不像是以前那麼痛徹心扉,就好像……可以接受。」
「還有我對凡域的事情也是如此,我總是去強迫自己去想凡域的事。」
「更的是,是怕自己把這一切給遺忘?」
「我也說不清了。」
趙信深深的長嘆了一口氣,低語道。
「就是,變得很麻木了,我覺得挺可怕的。」
「劍主,有可能是時間的問題,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時間會消磨一切。」劍靈輕聲低語道,「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不可能說您一直都保持在最初的面臨這個問題的狀態,您覺得呢?」
「靈兒,你怎麼想?」趙信側目道。
「我……」靈兒抿了下嘴唇道,「我贊同劍靈說的話,如果主人您真的變得麻木不仁,那麼也不可能會為了廖明媚的事情而激動。您當時還是激動的,還是有情緒的起伏的,這就代表您並非是內心麻木。更像是……」
「像什麼?」趙信追問。
「您變強了!」靈兒輕聲道,「像您這種現象,我在網際網路上看到過很多,這是一種內心變的更為強大的表現。就好似是古代的帝王,他們在未曾成為帝王之時,也曾經或是內心柔軟,或是感性,面對親朋好友的離去他們也會悲痛欲絕,看到黎民百姓受苦受難也都會茶飯不思,聽聞戰士們戰死也都會內心悲痛,然而……在他們成為帝王之後,尤其是坐王位的時間越久,他們就會變得越發無情!果決!殺伐果斷!不以帝王為例,現實中也有很多這樣的情況,這不是內心麻木,而是一種心境上的變化。」
「對對對,靈兒這話我贊同。」
劍靈也是用力的點頭道,「很有可能是劍主您的內心變得更強大了,您這段時間的經歷,閱歷……讓您的變了。」
「你看,到最後還不是我變了。」
「不!」劍靈用力的搖頭,「您沒變,您依舊是您,也不是說您變得冷血,就像靈兒剛才說的,並不是說帝王就是冷血的,是他表現出來的冷血,他的內心深處依舊擁有著柔軟的感情。說到這,我突然也想到個事兒,就是說人這一生會有的變化,一顆柔軟的心、勇者之心、霸者之心、王者之心、帝者之心,這幾種變化,統稱為……」
「心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