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住了。

  伴著趙信輕飄飄的一句話，處在絕望中的黃德才就像是得到了來自真主的救贖，他的仙緣依舊還屬於他。

  百鍊留下了一句話。

  明日，帶他前往仙域。

  這句話沒有人能夠理解對黃德才而言到底是多麼的重要，這句話是他的希望，是他在被無盡的恐懼和絕望籠罩下，破開那層包裹他內心的漆黑蛋殼而照進來的一縷光。

  他依舊還是三清門人。

  哪怕他到仙域之後就是個小小的童子，哪怕百鍊對他已沒有了之前的那些照顧，他的腳下踩著的依舊是仙域的雲。

  他不需要去背負家族所將會面臨的災難！

  是啊！

  他什麼都不需要背負。

  他只要靜靜的等待了明日曙光的來臨，他就可以被拽出了這片如泥沼般的深淵。

  家族？！

  他已經不想去管了。

  這一次的晚宴並非是將他的家族抬到了嶄新的紀元，而是將它踩進了深淵之中甚至是萬劫不復。

  這一切，也都是他親手造成。

  他不想背負。

  他的本意也是想讓自己的家族能夠走的更遠，可是出現了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又怎麼能怪到他的頭上呢？

  在最初時他也是好意啊！

  癱坐在地上的黃德才心中無數次的這樣告誡著自己。

  他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惜他沒有辦法將這一切逆轉，既然如此他就只能選擇捨棄這一切，隻身離開這片囹圄旋渦。

  他什麼都不想管，什麼都不想做！

  他……

  只是等待明天！

  「黃老爺子，看來……你得把我們的賀禮還回來了呢！」不知是哪位賓客說了這樣一句話。

  所有的賓客都開始應和。

  來參加黃德才的宴席，是為了能夠結交到黃家的善緣。眼下，黃家已經沒有任何結交的價值。

  黃德才確實還保留著去往仙域的最後希望。

  然而……

  這一切也是趙公子給他的。

  是趙信施捨給他的！

  以趙公子的身份地位，未必會去毀滅黃家的一切，可是唐元柏、陳煜他們呢，不說其他人，就光說唐元柏就肯定不會放過黃家吧。

  黃家，已經結束了加我給。

  現在的黃家雖然還佇立在洛安城中卻也是名存實亡。

  他們根本就抗衡不了鴻運商會那種龐然大物。

  賓客們的一聲聲呼聲也讓黃萬發臉上又是蒼老了許多，本來這一回的宴會是為了斂財去贖回黃家抵押出去的產業，以及償還萬寶樓的額貸。

  眼下賓客們又要將這些賀禮都拿回去。

  黃家如何是好？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抵押了，經過此事也未必會有人願意借給他們黃家資金讓他們渡過難關。

  不償還麼？！

  來這裡的賓客，誰沒有摧毀黃氏的力量。如果這些賓客們聯手想要治黃家於死地，黃家哪怕是抵抗的能力都沒有。

  哪怕是殘喘的可能性都是零。

  若是如此，他就算將賓客的禮收下，將家族產業贖回又能如何。

  這錢，有命拿，沒命花啊！

  在那一聲聲如夢魘似縈繞在耳畔的賓客呼聲，黃萬發下意識的看向那個癱坐在院中的黃德才。

  如果說希望的話，黃德才可能是黃家最後的希望！

  可惜，黃德才沒有任何反應。

  他聽到了那些賓客們的聲音，他卻對此置之不理。他什麼都不想去管，他不想再為家族背負任何責任。

  他，要跟這個家一刀兩斷！

  「唉……」

  眼看著黃德才一直沉默就好似丟了魂一般，黃萬發到最後也只是黯然的嘆了一口氣。

  明明，這時候黃德才將一切背負下來，他去跟那些賓客哪怕是凶上幾句。再怎麼樣他依舊還有著仙緣，那些賓客也不能怎麼樣。

  待到之後再由黃萬發去做好人，黃家還能有一線生機。

  到底還是無用啊！

  「諸位，賀禮……我們黃家會原數返還的。」黃萬發苦笑一聲道，「能夠能稍微暫緩一段時間，這些錢就當是我們黃家借你們的，三個月之後我們會連本帶息的還給你們，你們看這樣行麼？」

  「借，黃老爺，你覺得這時候有人會借給你家錢麼？」

  這句話直接讓黃萬發沉默下來，他也一臉苦笑的搖了搖頭。

  「確實，可……就當老朽拜託諸位，我兒子他雖然……可他卻依舊還是三清門人是吧，看在這面子上，還望各位能寬限一段時日。」

  「不可能！」

  黃萬發的祈求卻是沒有得到半點憐憫。

  「黃老爺，你們家的情況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你們黃家已經是名存實亡了。我們把錢就算是留給你，你也翻不了身。」

  「趙公子是什麼身份，你也看到了！」

  「你說貴公子留有個仙緣，那不也是趙公子施捨給你家的麼，若是那位百鍊仙人據理力爭的力保他，我們可能還會給你些面子。」

  「就算趙公子不動你，唐元柏和陳煜呢？」

  「到時候我們把錢留在將你這，你輸了個精光，拿什麼賠我們啊？家族產業？據我所知，你們家族產業應該都抵押出去了吧，哪怕是祖宅都已經抵押給了萬寶樓！」

  「要我說啊，你還是別折騰了。」

  「消停的把我們的賀禮還回來，我們也不難為你，你也就收拾收拾你家族的資產，拿著那點錢去過普通百姓的日子吧。雖說產業都抵押，千百萬你們家應該也還能湊出來，悠哉的過上一生其實也差不多夠了。」

  眾賓客都跟著附和，被眾賓客圍著的黃萬發渾濁的眼中儘是不甘。

  「你們……你們這些人……」黃萬發抬起手怒視著周圍的賓客，「知道我兒得到仙緣前來獻媚，現在看到我黃氏沒落又來落井下石，你們不就是一群牆頭草麼？！」

  「喔？！」

  頓時，幾個領頭的賓客笑了一聲。

  伸出手一把抓住黃萬發的衣領，將他提起到自己的眼前。

  「老傢伙，我們就是落井下石了你又能如何？我們都已經算是夠給你面子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難道……你還要我們自己搶麼？」

  「你們……」

  砰！

  唐萬發被重重的扔到地上，眾賓客就圍在他的周圍，無數雙冰冷的雙眼死死的盯著他。

  「把賀禮還回來，要不然……我們現在就讓你黃氏消失！」

  洛安城的夜依舊如往日一般靜謐，這片祥和也跟黃府的亂局格格不入，趙信負手漫步在街道上，銀靈童子站在他的身後，百鍊就跟在他們的身後。

  火紅的燈籠如長龍一般。

  新年這幾日本就比較熱鬧，雖然外面的夜已深，卻依舊有不少商販和行人。

  「大舅哥。」許久，銀靈童子低語一聲，「剛才明明就可以剝奪那小子的仙緣，你幹嘛又給他留下了啊？」

  「不太好。」

  趙信目光看向周圍跑動打鬧，手裡還拿著煙花的孩子們低語一聲。

  「不管怎麼說，他確實是拍下來的仙緣，用了足足五百億。你當著凡域那麼多人的面就直接說奪回他的仙緣，那錢退不退啊？」

  「幹嘛退他！」銀靈童子道。

  「你瞧，你不想退吧。」趙信輕聲低語，「五百億啊，銀靈……你可知道五百億是什麼概念。許多家族百年的儲蓄，就算是我和嫦娥仙子的月宮集團，近半年也才賺了一百多億，那是我們月宮集團數年的利潤啊。你就一句話說剝奪就剝奪，還不還給他錢，到時候難免會有人說道德天尊的閒話。」

  「確實是那小子有問題啊！」銀靈童子道。

  「對啊仙尊，黃德才辦的那些事兒已經觸犯了很嚴重的門規，就算他已經拜入了三清門下，他的這些事兒也足夠開除他的了。」百鍊低語道，「他本身就沒有成仙的命，要不是您當時讓師尊聯繫我，我才不會欽點他。那小子，我打眼一看就煩。」

  「你演技不錯。」

  趙信突然露出笑容，道。

  「嘿……」

  百鍊撓了撓頭憨笑了一聲。

  其實從始至終經，就是一齣戲，這齣戲的策劃人就是趙信，只是他也沒想黃德才竟然會配合的這麼好。

  「留著黃德才帶到仙域，讓他做兩天燒火童子。」

  趙信輕聲低語道，「到時候再把他趕出去，給他希望再讓他絕望，再給他希望，再讓他絕望，此乃……」

  「蝦仁豬心！」銀靈童子回答。

  「你從哪兒弄的肉串啊！」趙信側目看了一眼，就注意到銀靈童子手裡竟然抓著幾個肉串。

  「順來的。」

  銀靈童子努了努嘴，他們剛剛擦肩而過的肉串攤。

  「聞著挺香的，就拿了兩串。還真挺香，大舅哥你要不要來點？」

  「你好像有那個大病！」趙信瞪眼低斥道，「你好好個上仙，跑到蓬萊凡域偷人家肉串，你造孽不造孽啊？！百鍊，他這種舉報上去，能不能讓你師祖把他開除了。」

  「我扔錢了。」

  銀靈童子苦笑一聲，道。

  「我給扔了十幾枚上品靈石呢，買這幾個肉串難道還不夠麼？」

  「那夠，那夠！」趙信笑吟吟的點頭，從銀靈童子的手上拿了一串低語，「反正，這回的事兒多虧你倆幫忙，我很是滿意。」

  「給大舅哥幫忙應該的！」

  「能為無極仙尊效力，乃是小仙的榮幸。」

  「就是大舅哥啊，你真狠啊。」銀靈童子咬著肉串嘟囔道，「我看你是想要把那黃德才給禍害死，在拍賣會的時候就讓他絕望一回又讓給他希望，這回又是給了絕望之後再給希望，如此大悲大喜……他怕是精神得崩潰。」

  「我能有什麼辦法？」

  趙信一臉無奈的攤手，低語。

  「不說這些，你在仙域那，有沒有什麼凡域的消息啊？」

  在蓬萊這地界消息實在是太匱乏了，總算是在新年夜看到了凡域好友的朋友圈，可是就在新年夜之後卻是所有人都沒再更新，就好似是信息又被阻隔了一般。

  趙信雖然人在蓬萊，可是他的心卻是都惦念著凡域那面的情況。

  「凡域，不是被封了麼？」銀靈童子眨了眨眼道，「大舅哥，這我可能真幫不到你，就算是凡域沒被封的時候，那面的事兒我也不知道。現在被封，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大聖和二郎真君，你可以問問他們？」

  「他們也什麼都不知道。」趙信無奈道。

  「凡域那面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兒吧。」銀靈童子輕聲低語，趙信聽後一嘆，「我也希望是這樣，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天白天的時候我都在招待賓客，到晚上休息的時候就總覺得有些心慌，就像是就預示著我什麼似的。我就尋思問問，是不是凡域那面出了什麼事兒，最重要的是我朋友別出什麼意外。」

  最後這句話其實才是趙信最想說的！

  他在凡域之時，就已經有吸收了靈元而變異的凶獸出現。

  又有地窟入侵！

  凡域地窟入侵、妖魔橫行，這些他都可以不去理，以他估計凡域既然被封閉，靈元湧入，世界格局大變是必然的。

  哪怕是變的再亂，他也可以理解和接受。

  他……

  只是希望自己的朋友們都好好活著。

  橘六九、廖明媚、劉舸、郭泰……他們的離去都已經給趙信帶來太大的心理負擔，若是在不在凡域的那段時間再有誰出現一些意外的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

  「可去問千里眼順風耳啊。」銀靈童子道，「他們倆追蹤定位都擅長，可以讓他們給你傳輸影像。」

  「不行，問了……凡域被封印他們也勘察不到那裡。」

  「那你就得問我師尊了。」銀靈童子沉吟片刻低語，趙信苦笑道，「我也想找你師尊，主要你師尊不理我啊，我給他發了好幾天的消息，他不回我。」

  「去仙域找他啊！」

  銀靈童子朝著虛空努了努道。

  「這段時間我們兜率宮確實是很忙，一直都在煉製各種丹藥，忙的都要腳打後腦勺了。師尊這段時間也是一直都待在煉丹房裡，你不是說有空會去仙域麼，等你去仙域的時候問問我師尊就行了，他神通廣大應該會知道一些。」

  「確實，那看來是得上天一趟啊。」

  趙信低語道，「我還欠魯班一縷混沌之氣沒給他呢，去年就答應他的，這都已經新年了還沒給他。」

  「混沌之氣？！」

  銀靈童子大驚，旋即壓低聲音道。

  「大舅哥，你……你有混沌之氣，你從哪兒弄的啊？混沌之氣可是好玩意，不管是煉丹還是煉器，要是能往裡面放一點點，不管是法器還是丹藥都能得到升華。你混沌之氣多麼，能不能給我……」

  銀靈童子伸出一節小拇指。

  「這麼點就行。」

  「行啊，等我去仙域的時候找你，給你一些。」趙信低嘆一聲，銀靈童子聽到後激動的直接就把趙信給抱住，「大舅哥，你……你也太大方了吧？誒，你到底在哪兒弄的混沌之氣，咱們原始宇宙的混沌之氣不是早就被用光了麼？就那麼一點都還混沌葫蘆里，你……混沌葫蘆不會是在你這吧？」

  「對！」

  「沃……」銀靈童子滿面驚訝，「混沌葫蘆認主大舅哥了，大舅哥啊……你真不愧是天道之徒，鴻運齊天啊！你知道這葫蘆多狠吧，第一個拿到這葫蘆的是你師兄盤古神尊，之後是女媧神尊，女媧神尊補天的補天石，就是摻了混沌之氣煉出來的七彩石。再之後就是地母娘娘，你瞧瞧……盤古神尊、女媧神尊、地母娘娘，最差也是個六御啊！」

  銀靈童子深吐了口氣，旋即抱拳。

  「苟富貴，勿相忘！」

  「得了，你別在我這耍寶了。」趙信嘆了口氣道，「這混沌葫蘆是認主了我妹妹，她以前是吸收混沌之氣煉混沌體的。」

  「混沌體？！」銀靈童子又是一臉愕然，「盤古神尊那種混沌體？」

  「那我不知道。」

  「天吶，大舅哥……你妹妹也太狠了吧，吸收混沌之氣煉混沌體，混沌體可是不死不滅啊！」

  「你說什麼，不死不滅？」

  「對啊。」銀靈童子眨眼道，「不死不滅，混沌真身，仙域都知道的事兒啊，盤古神尊就是渾身體，確實不死不滅啊。」

  「可是我妹妹她……她……是魂修，也能不死不滅麼？」

  「盤古神尊也是魂修啊！」銀靈童子低語，「混沌體，不是只有魂修才可以修煉麼？」

  趙信整個人都呆住，抓著銀靈童子的肩膀。

  「你認真的？！」

  「呃……」銀靈童子倒吸了口涼氣，「大舅哥，你這麼問我，反而讓我有些不自信了。要不，你去仙域問問我師尊吧，他對混沌體應該有了解。」

  「行，咱現在就去仙域！」

  「那不行。」銀靈童子道，「師尊他在閉關煉丹，要不這樣吧……我和百鍊先回仙域，我如果看到師尊出關，我就聯繫你。正好，我也回去構思一下我準備煉的神丹，混沌之氣，說好的啊，你可別不給我。」

  聽到這番話的趙信，輕吐了口氣。

  「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