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肖恆拿著邵老爺子的畫像走了。而在他身後,柳護衛神色複雜的看著肖恆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時忽然過來一個皮膚黝黑的壯漢問道:「喂,柳胖子,看什麼?」
「呸!你筋肉壯有用嗎?敢不敢跟我打一場!?」柳護衛聞言頓時惱羞成怒的吼道。
「嘿,功夫高有啥用,功夫再高一槍撂倒——這可是咱公子說的!你功夫再高還有金人功夫高?就算是金人也不還是被我們兄弟打得屁股尿流的逃跑了?」
那黑壯漢一咧嘴,露出兩排不算特別白的牙齒——這當然也是肖恆的功勞,不僅讓他們早晚刷牙,還勒令口腔狀況不好的人必須定期清理牙石、牙垢什麼的,半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兵營里幾乎人人都養出了一口不錯的牙齒。
「金人?」柳護衛聞言心中一動,決定激他一激,「哪個金人?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要是真的見到了金人的騎兵,尿都給你嚇出來!」
「……是啊,第一次見金人的拐子馬時,咱們哪個兄弟不是被嚇得屁滾尿流的……」那黑壯漢似乎被柳護衛的話勾起了回憶,搖頭嘆息到,「不然咱們也不會一路跑到臨安府來了。」
「兄弟是歸正人?」柳護衛聞言頓時起了好奇心,仿佛才認識他一樣仔細打量了一下那黑臉壯漢的外貌,發現他果然不像是本地人。
「不算。」那黑壯漢搖了搖頭,「我家是應天府的,後來金人破了應天府,我就帶著婆娘和孩子一路逃難,最後虧得公子收留,這才算是吃上口飽飯。」
「……」柳護衛知道這批人成軍不過半年,但他真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都是難民出身!
不過此時柳護衛所關心的不是他們的身份,而是他們與金人交戰的事……
「那後來呢?你說金人的事……是怎麼回事?」柳護衛追問到。
「你不知道?」那黑壯漢先是愣了楞,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哦……我想起來了,你是秦少爺的家丁,秦老爺的事你沒參與過。」
「……」聽聞這黑壯漢叫秦國城「秦少爺」,如此見外的話他也不是第一次聽說了,別說眼前這些士兵了,就連秦府里的那些僕婦們稱肖恆的時候都是直接叫「公子」,叫秦幼萱的時候也是叫「小姐」,可到了秦國城這一層她們的稱呼就變成了「秦少爺」。
由此可見在他們看來秦國城以及他帶來的人還都是「外人」,還沒真正的被這些人所接受。
至於原因那當然很簡單,因為肖恆還沒認同他們,僅此而已……
身為秦家大少爺,在秦府之中居然像個「外人」!說出去都沒人敢信!
「你說老爺也在……那莫不是老爺擊退金人的事?」柳護衛見那黑壯漢不肯繼續說了,就主動追問道。
「嘿,秦老爺……」那黑壯漢不屑的笑了笑,「秦老爺若是能贏,也用不著我們了!」
說著,那黑壯漢的臉上露出了極為驕傲的表情,而且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前佩戴著的那個銅質徽章。
柳護衛的目光被他的動作吸引了過去,勉強看到「XX英勇作戰獎章」的字樣。
「我不信!」柳護衛目光一抬,看著那黑臉壯漢說道。
「嘿,愛信不信!想套我話?你還嫩了點!」黑壯漢一眼就看穿了柳護衛的意圖,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道,「你想知道當初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想。」事已至此,柳護衛也只能老老實實的點頭道。
「回去問你家少爺去,你家少爺也不知道就讓他去問咱們公子,反正你在軍營這裡是問不出來的,北面那場仗現在還在保密期,我們可都是有保密條例的,你問誰都是白問!」那黑壯漢說完,嘿嘿笑著拿著去洗碗了,只剩下柳護衛自己一個人呆坐在原地。
看來,秦大人之所以能打贏那場奇蹟般的戰鬥,應該是借了這些團練的力……可是,即便是這些團練,再配上那所謂的火槍,比起成千上萬的金人拐子馬也絕對處於下風啊!他們是怎麼打贏的呢?
難道真的是靠仙法?
柳護衛忽然想起宿舍里的電燈……既然肖公子能將雷電馴服,那麼驅使雷電去劈金人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吧?
不,等等……
……如果肖公子隨隨便便就能召喚神雷,那豈不是雷公在世??
一時間,柳護衛的腦袋裡混沌成一灘漿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
就在柳護衛混亂不已的時候,肖恆已經回到了臨安城。
一進仙雲台的後院,肖恆就開始忙碌起來。
隨著肖恆的命令,各色人等流水般的跑進跑出,不大功夫無數江湖人士就被發動了起來,頓時整個臨安府的地下世界都熱鬧起來。
有了畫像之後,肖恆要做的就是將將這條情報灑了出去,然後儘可能多的覆蓋到整個臨安府。
不知不覺中,肖恆手中的情報力量已經可以覆蓋全城了,而其中的情報渠道主要有四個。
首先肖恆最信任的,也是最得力的,就是白三水他們這些將家室挪到了城外的秦府,兒女也在學校里念書的這些人。
這些人就是肖恆這半年來發展出來的情報根底,在所有渠道之中這批人是最可靠的,只是人數稍嫌少了些。
而其中第二可靠的就是來自各種人情茶肆的情報,其中的代表就是張芳茶肆。
由於人情茶肆做的都是回頭客的生意,所以他們本身就非常在意自己的口碑,每次做事也都是盡心盡力的。
只是這批人主要是為了錢,錢給夠了什麼事都肯接,辦事能力都是人精裡面拔尖的,只是保密性和可靠性上要比第一種差不少。
而後就是肖恆重新整合的流氓、打手、混混等,這些人的核心是靖安社裡面看場子的那些人。
其中靖安社的原班人馬現在都混成了保安,地位相較於普通混混打手什麼那可是高多了。
肖恆曾經專門找這些人談過,他們對於現在的待遇非常滿意,而且是個人就知道這份待遇究竟是誰給的,所以他們的忠誠度和可靠性都要比人情茶肆強一些,只是辦事能力差了那麼一些。
最後,肖恆所經營的情報勢力拼圖的最後一塊,就是無數與他保持合作關係,並且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江湖人士。
這些江湖人士的辦事能力和可靠性都很差,但好就好在這些人太多了,遍布整個臨安府的大街小巷。雖然辦不了什麼大事,可跑個腿、送個信、盯個梢、當個眼線什麼的還是綽綽有餘的。
找人這種活計沒什麼技術含量,就是要大規模的把眼線撒出去……所以現在肖恆所動用的就是那些跟他有聯繫的江湖人士。
還別說,人撒出去了沒多久肖恆就得到了一個消息——一個疑似邵老爺子的文士剛剛從酒樓出來,此時正向城北的方向行去。
肖恆立即帶人追了上去,離著老遠瞄了一眼,果然是邵老爺子沒錯。
……
邵老爺子走在石板路上,腳步微微有些綿軟。
雖然剛剛在酒樓喝了些酒,此時整個人都處於微醺的狀態,但邵老爺子的思維卻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是昨天一早抵達臨安府的,他一來沒幹別的直接就邀請了幾位多時不見的老友,喝酒聊天的同時也將秦老爺有意給秦幼萱選婿的事情透露了出去。
不過雖然這件事由他本人執行,但說實話邵老爺子本身缺並不看好秦薦的這個計劃,因為他總覺得肖恆這個人不會如此輕易的就範。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他回到臨安府剛過了一天半,一輛黑色的馬車就在他身後追了上來。
當邵老爺子看到那輛馬車的時候,就知道什麼都晚了,索性站著不動等待著那輛馬車漸漸駛近……
「吱嘎……」
隨著一陣鈍鈍的摩擦聲,黑色的馬車在邵老爺子面前停了下來。
隨後車門打開了,同時裡面傳出一個聲音:「呦,這不是邵老爺子嗎?您怎麼回來了都不通知我們小輩一聲?好讓我們有所準備啊……您要去哪?快上來吧我送您去!」
肖恆熱情的跳下馬車,攙扶著邵老爺子的胳膊說道。
邵老爺子低頭看了看攙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這才緩緩抬頭看著肖恆說道:「肖公子的動作可真是快啊……你怎麼知道我來了的?」
「我不知道啊?這不是湊巧碰上了嗎?」肖恆面帶笑容,仿佛他真的只是與邵老爺子偶遇而已。
「呵,湊巧就湊巧吧……鬆開,我自己上車!」邵老爺子搖了搖頭,甩開肖恆的攙扶之後輕巧的跳上了馬車。
「老爺子身體不錯啊,腿腳也挺靈活的。」肖恆讚嘆道。
「有茶沒有?給我醒醒酒。」邵老爺子問道。
「茶……沒有,只有蒸餾水。」肖恆打開飲品柜子,發現裡面只有外面用藤編包裹著的玻璃瓶,這玻璃瓶裡面裝的就是蒸餾水。肖恆拔掉軟木塞找了個杯子給老爺子倒了一杯。
「蒸餾水?」邵老爺子沒聽過這個詞,仔細看了看肖恆給他的杯子,「這不就是水嗎?」
「這是無根水,比雨水乾淨,有點類似露水。」肖恆也不著急,反倒是給他解釋起水來。
「露水啊?那煮茶可是不錯……可惜,你這沒錯茶葉。」邵老爺子搖了搖頭,喝了口蒸餾水之後,咂著嘴品了半天,這才抬起頭看著肖恆開口道,「如今老朽也被公子逮住了,不知公子如何發落啊?」
「發落?不敢當不敢當……只是想問您幾個問題。」肖恆見老爺子如此的光棍,他也不好在裝了,只是低低的笑了幾聲。
「你問。」邵老爺子喝著蒸餾水,目光直視肖恆。
「不知老爺子這次回來……都找了哪幾家?」肖恆看著邵老爺子,眼神變得十分認真。
「不過是與幾位老友私會了一番,放出些口風罷了。」邵老爺子認真的答道。
「哦,這樣啊……」肖恆想了想又問道,「那你有沒有通知李家?就是那個大布商的李家?」
「倒是有位老友是李家的客卿……」邵老爺子摸著白鬍子想了半天,這才開口答道。
「那麻煩老爺子修書一封,告訴李家選婿這事不過是你會錯了意,被秦薦大發雷霆訓斥了你一通……」肖恆淡淡的說。
「……」
秦薦?
邵老爺子聞言心中就是一突,這都開始直呼其名了?連秦大人都不願意叫了,看來是真生氣了。
「……寫封書信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秦大人那裡如何交代?」邵老爺子決定再試探一下。
「秦薦?」肖恆稍微沉吟了一會,「等他回來再說吧。」
其實這件事若是擺在明面上的話,肖恆是有些理虧的。畢竟以這個年代的習俗,人家的閨女當爹的給閨女選婿怎麼了?
但現在的問題是秦薦明擺著是用選婿這個藉口來逼肖恆,而且最惡劣的是秦薦還用他自己女兒的幸福來威脅肖恆——你再娶她來我可就把幼萱隨便嫁給什麼人了!你可別後悔啊?
這跟被人用槍頂著腦門有什麼區別?
「可是,秦大人畢竟是幼萱的爹爹……」邵老爺子的意思很明顯了,那就是說婚姻大事最後還是要父母決定的,肖恆早晚也拖不過去的。
「這麼混帳到拿自己女兒的終生幸福做手段的爹我也是第一次見。」肖恆沒好氣道。
「……」邵老爺子默然無語,雖然他依然覺得婚姻大事還得聽「父母之命」,可這讓肖恆如此牴觸卻也是他沒想到的。
「邵老爺子遠道而來,不如這幾天就在府里住下如何?」
邵老爺子聽完肖恆的話,心中不由一陣苦笑——他這是被軟禁了啊!
「恭敬不如從命。」邵老爺子還能說什麼呢?只好替遠在四川的秦薦暗暗擔憂起來……想當初肖恆為了秦薦能搞出那麼大的動靜,而這一會卻也不又要鬧出什麼么蛾子了。
馬車載著邵老爺子出城去了,而肖恆自己卻帶著幾個護衛跑了趟張芳茶肆,交代一下讓他調查的東西這才回到仙雲台的後院。
一進院門肖恆就拿到了李家的回信,當然李家回的是邵老爺子。
肖恆打開信紙掃了一眼,頓時怒火中燒:「好你個李家!既然你們如此不知進退,那可就別怪我殺雞儆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