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老爺子給他朋友的信中將肖恆的意思表達的很明白,既是之前他透露出的是不對的,是他理會錯了秦大人的意思。
當然其中也不乏寒暄和表達歉意的部分,不過那封信肖恆看了,其中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
肖恆以為那封信給出去之後,李家就會放棄才對,可沒想到的是李家很快就給邵老爺子回了一封信,上面的大意說是李家的大公子曾經有幸見過秦幼萱的樣貌,並且對她一見鍾情……既然他們都已經提出了婚約就不準備改了,既然邵老爺子無法做主那麼他們就準備去找秦國城提親。
對於李家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姻親了,一旦他們家的大少爺娶了秦幼萱,那麼不僅能得到大量的財產,甚至包括臨安大劇院在內的一系列極為有影響力的組織也將落到李家大房的手中。
此時的李家人丁興旺,主家的大少爺上面還有好幾個叔叔伯伯輩的能人,主家的大少爺想要接手整個李家的生意,那可是很困難的。
然而若是主家的大少爺娶了秦幼萱之後,那麼他這個少主的位置可就穩如泰山了。
一封信看得肖恆怒火中燒……他雖然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不過親身與這種人交流的感覺自然大不相同。
肖恆強忍著怒火沒有將這封信撕碎,點上幾個人就奔向了秦國城的居所……
秦國城所住的小院距離這裡並不遠,當初肖恆本來是看著兩位小姐也住在閒雲台的後院頗有不便,所以特地為她們買的這麼個小院,所以其實距離仙雲台並不遠。
不過後來由於臨安大劇院的生意漸漸走上了正軌,仙雲台的戲班子也不用成天呆在仙雲台的後院了,所以擔任她們老師的兩位小姐也就跟著一起回到了城外的秦府居住,這個小院也就空了下來。
等秦國城去翰林院履職之後,這個小院就正好派上了用場。
雖然夏恆帶來的那輛馬車載著邵老爺子出城了,但仙雲台這邊常年備有其他馬車,只是秦國城的住所離仙雲台不遠的關係,肖恆也沒叫馬車,只是帶著人向那小院走了過去。
還沒等他們走到,就見秦國城的小院門口圍了不少人,似乎還抬著許多東西……
……肖恆見狀眉頭一皺,快步走過去抓住其中一人劈頭蓋臉的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家丁看著忽然竄出來的這麼一大群凶神惡煞的人,頓時有些心虛:「你,你要幹什麼!?」
「我問你是什麼人!?」肖恆有些不耐煩道,「別討打!」
「我,我是李家的人!你敢打我試試!?我們李家……哎哎哎……」
「噗通……」
肖恆問明白了他是李家的人,頓時眉頭一皺鬆開了手,而那被肖恆提著領子的家丁突然失去了重心,雙手反搖好幾下終究還是一屁股坐倒在地。
「看著他們!」肖恆吩咐了一句之後,轉身進了小院,留下身後一群家丁竊竊私語。
……
肖恆來到院內之後,周圍站著的都是秦國城帶來的家丁。
這些家丁當然認識肖恆,畢竟在城外的秦府住了好長時間,一見肖恆進來之後就立即想要通報,肖恆見狀立即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通報。
其實這個小院肖恆並不熟悉,不過由於院子比較小的關係,走上那麼三兩步也就能聽到裡間的談話聲了……
「……這個道理老夫也知道,不過長兄如父,秦翰林作為兄長自然也要當得起這份責任。」
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我兒自幼飽讀詩書,乃是十里八鄉遠近聞名的才子,將來也是要成就一番功名的……另外沈相爺也允諾了等犬子有了功名就多多提攜,屆時令堂也可借著李家的關係與沈相爺相好……如此看來,令妹與犬子真乃是天作之合啊!」
肖恆不用猜就知道,這說話的人準是李家現在的家主李堰沒錯了……這李堰的姐姐在十幾年前嫁給了沈鈞,沈鈞這一步步的爬上宰相的位置,其中也有李家也出力不小。
而當沈鈞成為沈相爺之後,這李家自然就開始飛黃騰達了……而憑藉著身為沈相爺小舅子的關係,李堰也就從叔叔手中接過了李家家主之位。
只可惜現在的李家雖然名下良田無數,本身也壟斷了布匹、絲綢生意,但李家最大的心病就是除了沈相爺之外,李家本身再沒出過能中舉的讀書人了。
隨著沈相爺的年歲漸大,李堰所在的大房在李家的地位也漸漸不穩了起來,而這才是李堰心心念念的想要與秦家聯姻的根本原因。
肖恆心中閃過無數念頭,不過他依然腳步不停,走到會客室外輕輕的敲了敲門。
「篤篤篤……」
輕輕的三聲門響,倒是給了秦國城一絲喘息之機……眼前這位可是沈相爺的小舅子!雖然身上沒有半點官職,可天知道他走之後今天的事情會不會傳到沈相爺耳朵里!
雖然秦薦貴為四川知府,然而比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沈相爺那可還差了不知多少個級別呢!所以儘管秦國城有心推脫,但面對眼前這位老人家傳銷式的轟炸那可真有點受不住了。
「誰啊,什麼事?」秦國城如逢大赦般的鬆了口氣,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就向那門口走去,親手打開了木門。
「吱呀……」
門開了。
露出了一個面白無須,束髮無冠的男子。
「秦少,打擾了。這幾位是……?」
肖恆挑了挑眉毛,故作不知的問道。
「肖恆?你怎麼來了?」秦國城先是一愣,隨後猛然回過頭去看了那對父子一眼,忽然臉色一變走進兩步湊到肖恆身邊低聲說,「你可別亂來,眼前這位可是……」
「……沈鈞的小舅子?」肖恆打斷道。
「你!?」秦國城沒想到肖恆居然知道得這麼清楚,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不過等他反應過來之後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肖恆的目的如此的明確,搞不好就是為了這李家父子來的!!
這下可難辦了!!
正當秦國城心頭狂跳的時候,李家父子也在打量著肖恆。
如果只是看肖恆的臉,那可真是又細又嫩,仿佛沒有經歷過半點風霜一樣……而那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此時仿佛出鞘的利刃般的鋒利。
肖恆的衣著粗看普普通通,可仔細看的話無論是料子還會手工,那可都是最頂級的手工!就這麼一套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袍子沒有十幾輛銀子都下不來!
而且最奇怪的是肖恆束髮卻不帶冠,而且頭髮也沒有編起來,只是粗粗的扎了個馬尾懸在身後……
李家父子二人交換了個眼神,坐在一旁靜觀其變。
而秦國城則使勁的給肖恆使眼色,恨不得直接把他拽走……
「怎麼說話呢!沈相爺你也敢直呼其名……還不快道歉!」秦國城瞪著肖恆說。
「哦……原來是沈相爺的小舅子。」肖恆對著李家父子二人拱了拱手,回頭看了秦國城一眼,表示這下總可以了吧?
秦國城臉色一黑,不過還沒等他發表意見,肖恆就越過了他,很自然的在秦國城之前的位置上坐下,然後還大搖大擺的給自己倒了杯茶。
「剛剛湊巧在外面聽到了兩句……所以二位我只能說聲抱歉了,秦薦還沒死呢……這事輪不到秦游做主。」肖恆端著茶杯也沒喝,只是拿在手裡晃悠著,端茶送客的意味極為明顯。
「這位兄台不知又是哪根蔥哪根蒜?秦家的事國城兄做不了主,難道你就能做主不成?」那原本進門就一直一聲不吭充作背景板的李大少忽然說話了。
之前肖恆跟眼前這位見過面——就是他為了推銷自行車的時候由韓子青引薦的那些貴公子之一,之前肖恆還送了他一輛自行車呢,現在卻假裝不認識了。
「你猜?」肖恆晃了晃杯子,挑著眉毛問道。
「……」如此輕佻的回答,不僅李鈺沒想到,他爹李堰更是眉頭大皺。
「混帳!主家說話哪有下人插嘴的餘地!?還有沒有人倫綱常了!?」那李家家主李堰怒道。
此話一出口,直接暴露了他們早就認出肖恆的身份了——肖恆對外宣稱的身份就是秦府的客卿,說是下人雖然有點過了但也沒什麼錯,至少相對於秦國城來說客卿的地位自然無法與朱家相比。
「現在不裝傻了?」肖恆終於將端在手裡的茶水送到了嘴邊,然後一口喝完再給自己續了一杯。
「哼,不過是個小小的客卿卻有鳩占鵲巢之心……秦翰林,此等孽障可得早早清理門戶才是,否則他**成心腹大患!」李堰一副長輩自己人的態度跟秦國城說道。
「……」秦國城看著肖恆說不出話來。
「看我幹啥?坐啊,站著不累?」肖恆又灌了口水,然後抓起一把瓜子翹著二郎腿嗑了起來。
「唉。」秦國城長嘆了口氣,苦笑著坐到了肖恆身邊,看著李家的兩位,「李伯父,今日時候不早了,不如我們改日再聊?」
「怎麼?不過是個小小的客卿你都如此懼怕?哼!虎父犬子!秦薦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孬種的兒子!!」李堰氣勢洶洶的站起身來,一甩袖子帶著兒子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走好不送啊!注意腳下,千萬別踢到石頭摔個狗啃屎了啊!知道的是你摔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餓了嗯……」肖恆也站起身來,仿佛主人一般的將兩人送了出去,邊走邊嘟囔著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你!?」李鈺猛的停住腳步,回頭瞪著肖恆仿佛要吃人一樣。
「怎麼?餓了?可惜我不是屎,咬我也填不飽肚子。」肖恆又是關心又是遺憾的說道。
「你!!」
李鈺氣得差點吐血,胸口極速的上下起伏,仿佛下一秒鐘就要爆炸了一樣。
「鈺兒!別與他逞口舌之利!」那李家家主果然有城府,被這麼說居然都不生氣。
肖恆眼神微微一凝,心中暗暗給李堰的名字後面加上了個紅色的圓圈……這個人,手段如何暫且不知,但就憑這喜怒不形於色的城府就有點東西。
肖恆就這麼一路將父子二人送出門去,望著兩人的背影肖恆忽然大聲喊道:「我勸你們還是死心吧,若是不死心不要最後鬧了個家破人亡才好!」
「你要我李家家破人亡!?就憑你!?」那李堰終於被肖恆弄出了真火,攜李家一個偌大家族的家主之威瞪著肖恆,「呸!這親,我求定了!明日我就去找沈相爺,讓沈相爺向官家求情……你不是號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嗎?到時候看我就看你這一介白身的小小客卿,如何阻擋天子賜婚!」
「我們走!」
說罷,李家父子帶著一眾家丁甩袖離去。
……
肖恆看著他們漸漸遠去,回過頭來看著滿臉幽怨的的秦國城道:「想問什麼?」
「……」秦國城一臉懵逼的看著肖恆,從頭到尾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李家父子與我素不相識,今日突然找上門來,還帶著聘禮!然後你又突然過來還與他們起了衝突……」
秦國城皺著眉頭看著肖恆。
「別看我,只是你爹惹出來的禍事。」肖恆聳聳肩。
其實肖恆說的沒錯,想必就算是秦薦也無法料到這件事最後會如此的發展……
不過是逼婚而已,他覺得作為父上大人最終決定權還是在他手中的,然而事實卻不是如此,因為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比他這個父親的權利更大,那就是大宋的皇帝陛下!
官家若是開了尊口,賜婚什麼的就算是定下來了,除非肖恆立即造反,否則這件事根本就沒有半點迴旋餘地了。
「可是,幼萱她……」秦國城現在著急了,「……你剛剛若是不逼他們……」
沒等秦國城講完肖恆就打斷到:「我若剛才不逼他們還不知道這兩為想出了這麼個損招!如果官家真的開了金口,到時候咱們連一點迴旋餘地都沒有了。」
當然肖恆所說的迴旋餘地是和平手段中的迴旋餘地,其實他一直都有另一個武力反抗的選擇存在,所以其實肖恆本身並不算慌。
不過秦國城可就慌得不行了,畢竟在他的選項里若是陛下金口玉言的賜婚,那可真就一點都反抗不了了。
「你是說還有餘地是嗎?咱們怎麼辦?」秦國城焦急的問道。
「不是咱們怎麼辦,是我怎麼辦。」肖恆哼了一聲,「你?你就負責管好你爹吧!趕緊給他寫封信,把事情經過告訴他,然後一定要把這句話寫進去,就說我說的——如果他感覺太閒就續弦或者娶幾房小妾!別沒事總惦記著我……我消受不起!!」
說罷,肖恆也甩袖離去,只剩秦國城獨自一人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