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末,李宏推門進來。→
「怎麼這麼久?」朱婉清迎上前,取下他大氅。
皇上熱情似火,說個不停,我總不能提前離場吧……李宏無奈笑笑,「乾爹呢?」
「炮仗聲一停,他就又睡回籠覺去了。」朱婉清鬱悶地努努嘴,她可起了個大早。
李宏撓了撓頭,道:「還沒給乾爹拜年呢。」
「要不你去喊他?」
「……算了,讓他睡吧。」李宏苦笑搖頭,他可不想找揍。
這時,李青一臉慵懶地走出來,看到朱婉清手上的大氅,驚詫道:「宏兒你剛回來?」
「嗯。」
「皇帝給你開小灶了?」
「哪有,都才散場,皇上……抱負遠大。」李宏說。
李青好笑點頭,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去做飯去吧。」
「不急,還沒給乾爹拜年呢。」
李宏走上前,朱婉清跟上,夫妻下拜,「祝乾爹(李叔)福如東海,壽……」
兩口子頓了下,朱婉清改口道:「天天開心。」
「天天開心。」李宏抄媳婦作業,磕了頭,「乾爹,過年好。」
「好好,」李青樂呵呵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紅包,「來,一人一個。」
「謝李叔。」朱婉清笑嘻嘻上前,就要把兩個紅包全拿走。
李青抬高胳膊,沒好氣道:「都說一人一個了,你咋恁貪心?」
「宏哥的不就是我的嘛,」朱婉清歪頭道,「是不是啊宏哥?」
「啊對對,都一樣。」李宏點頭,他沒想到乾爹還準備了紅包。
朱婉清得意一笑,一把拿過倆紅包,開心的不行。
『完蛋玩意兒……』
李青恨恨瞪了眼李宏。
李宏委屈:對不住了乾爹,孩兒還是想睡床上……
許是年前打春的緣故,今年比往年要暖和,恰逢大晴,曬著暖陽好似有種氣候回暖的感覺。
愜意舒服……
中午,菜餚豐盛,三人飲了些水酒,話家常。
難得都有閒,又聚在一起,彼此都很珍惜。
他們都不是閒人,都有要做的事情,過了元宵節,他們就又要各奔東西了,好在,李宏人事調動後,即便辦公,離家也近了。
李青也不用為兩口子聚少離多憂心了。
對朱婉清,他還是疼愛的,不比對乾兒子差了,只是這妮子當初太調皮,導致他對她很難有好臉色。
「李叔,年後你要忙多久啊?」朱婉清道,「忙完的話,能不能去金陵住下,現在宏哥人就在江南,咱們相聚也不難了。」
李宏點頭:「婉清說的對,乾爹忙完,就在侯府住下吧,別再四處跑了。」
「有空我會回去住的。」李青笑了笑,「我虧待不了自個兒,也不是吃虧的主,過好你們的日子就成了,你們不用為我操心。」
朱婉清眼珠轉了轉,道:「李叔,你是要忙海商吧?」
「嗯,」李青沒隱瞞,這也沒必要隱瞞,「順便規劃一下大明未來的發展方向。」
「這麼說,李叔也是要去南方了?」
論商業發達,南方吊打北方,朱婉清這麼想也不為錯。
不過,李青卻是搖頭:「不,我在北方,南方……你先做,等賺錢了,不用刻意引導別人也會效仿。」
南方富紳多,家資不菲者亦多,讓他們自由發展就是,主動培養,會讓他們成長速度太快。
這不是李青希望看到的。
他本意是希望工商業發達,甚至培養資本,但他卻不想一上來就促使富紳野蠻生長。
哪怕這是一條切實可行的路,李青也不得不謹慎,他怕步子邁太大扯著襠,也怕遇到問題來不及糾錯。
「那好吧。」朱婉清嘆了口氣,問:「僅北方的話,忙不了多久吧?」
李青好笑道:「山上無老虎,猴子稱霸王,我要住進侯府,你就不怕沒好日子過?」
「李叔是長輩,晚輩孝敬不是應該的嘛,」朱婉清道,「我又沒記恨過李叔。」
李青笑容凝了下,又失笑道:「嗯,這話還算好聽。」
李宏正色道:「婉清說的對,乾爹若忙完事業,還是回金陵住吧,我們也希望跟乾爹一起相處。」
「嗯,好。」
…
悠閒愜意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吃元宵的日子。
芝麻餡兒的湯圓又糯又甜,連湯都是甜的,李青吃了兩小碗。
正月十六,清早。
兩口子拜別李青。
李宏都四十五了,朱婉清也快奔四了,兩人的人生都過了一半,自不會婆婆媽媽,雖不舍,但,他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李叔,我回去後,就開始運作海外開店的事,上半年出海就嘗試。」朱婉清道,「前期我準備先投入二十萬兩銀子試試水。」
「不用報帳,你看著來就成。」李青道,「李叔不在乎錢,我對錢沒有一點興趣。」
朱婉清:「……萬一賠了,你可不能說我。」
「我對你有信心。」
「你這樣,我壓力好大呀。」朱婉清無奈。
李青笑道:「不用有什麼壓力,你現在可是李家掌舵人,區區二十萬兩銀子就嚇住你了?」
「不是怕,只是不想讓李叔失望。」
「大膽去干,莫說二十萬,便是一百萬,對現在的李家來說,也遠不至於傷筋動骨。」李青想了想,又道:「小浩年齡不大,卻在商業上造詣頗高,少年人天馬行空,有時候真的可以聽聽他的看法。」
「那混小子……不能聽他的。」李宏連忙說,「乾爹你是不知道,那廝就是個敗家子兒。」
不待李青說話,朱婉清就先不樂意了,哼道:
「你常年在外,對兒子了解多少?」
「……你不是也說他不靠譜嗎?」李宏無奈。
朱婉清道:「那是以前,自從聽了李叔的商業思路,我倒覺得小浩有時候還挺靠譜的,他之前跟我說的想法,某些跟李叔有相似之處,說不定,他真能幫上忙呢。」
「再不濟,也能提供一下思路,亦或靈感,比你這個當爹的可強多了。」朱婉清哼道。
李宏不悅:「他一個毛頭小子,我還不如他?」
「我說的是經商!」
「好好,別吵了。」李青抬手打斷,「要吵路上吵去,走吧。」
兩人立時住了口,「乾爹(李叔),我們走了。」
「去吧。」李青點頭。
看著馬車逐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李青才返身回了小院兒。
不多時,王守仁來了。
還帶著好酒好菜。
「要去江..西了?」
「嗯,今日來拜別先生。」王守仁揚了揚提著的食盒,「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好好喝一杯。」
李青笑著說,「走,進屋。」
圍桌坐下,擺上酒菜,兩人開喝。
「什麼時候走?」
「定在今日。」王守仁道,「有下人陪同,不要緊的,咱們喝盡興就是。」
「你稍等一下。」李青起身去了廂房,很快,拿著一張三石弓過來,「這是太上皇送我的,今日我轉贈給你,你勤加練習,未來真若從武,也能憑藉射術迅速出頭。」
「謝先生。」王守仁起身,雙手接過。
「坐,咱們繼續,」李青邀他坐下,笑問:「此去江..西,打算長住?」
「是這麼打算的,我準備在那兒參加鄉試。」王守仁斟著酒說。
李青微微皺眉,道:「放眼大明,數江..西才子最多,你在那裡參加鄉試,還不如在你老家浙..江呢。」
「這樣才有挑戰性嘛。」王守仁笑道,「先生不是常說,少年人當意氣風發嗎?」
李青啞然失笑:「得,當我沒說,祝你考個解元出來。」
王守仁一滯,訕訕道:「這個我就不敢保證了,不過,我會盡力的。」
他舉杯道:「敬先生。」
「干!」
兩人從辰時飲酒暢聊,直至午時末才結束,王守仁帶的酒喝完,又額外喝了半壇地瓜燒才盡興。
若不是王守仁今日要遠行,非得酩酊大醉不可。
饒是如此,王守仁也有些喝高了。
他拱手道:「先生,後會有期。」
李青微笑點頭:「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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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熱鬧的小院兒,眨眼,冷冷清清。
大家各奔東西。
李青也要忙了。
不過,走之前,他還要進宮一趟。
乾清宮。
朱佑樘批閱奏疏,時不時捏起一瓣橘子丟進嘴裡,胖臉寫滿了愉悅。
這時,小太監進來稟告:「皇上,李神醫求見。」
「啊?」朱佑樘捏橘子的手一抖,忙將果盤放進抽屜,這才清了清嗓子,「宣。」
俄頃,李青走進來。
「草民參見皇上。」李青拱了拱手。
朱佑樘放下手上的奏疏,問:「今日怎麼想起來朕這兒了?」
「草民要走了,想為皇上再診一下脈。」
「走?」朱佑樘皺眉,「你是太上皇的御用醫生,你要去哪兒?」
「草民走,正是因為太上皇。」李青張口就來,「草民要為太上皇採藥。」
朱佑樘哼道,「宮裡什麼藥沒有?」
「那藥極其稀少,且也不被人熟知,跟雜草一般無二,極難分辨,只能草民親自去采。」李青繼續扯謊。
「你當朕是傻子?」朱佑樘暴怒,「分明就是你想離開京師,說,是不是太上皇龍體違和,你沒把握治好?」
他不瀉肚了,可以生氣。
李青突然嗅了嗅,不悅道:「你吃了多少橘子?」
「朕……」朱佑樘瞬間心虛,訕訕道,「沒吃幾個。」
李青暴怒:「你當我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