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客堂。
李青抿了口涼茶,道:「沒外人,想說什麼就說吧。」
小兩口對視一眼,朱祁鎮問道:「先生,皇后……小錢她能好對吧?」
李青怔了一下,繼而嘴角上揚。
這說明,朱祁鎮真的無意於皇位了。
「問題應該不大。」李青頷首,「不敢說十成十,卻也有八成把握。」
「嗯,那就好。」朱祁鎮放下心來,露出笑意。
錢氏也滿臉甜蜜,本來不抱希望的她,在見識李青高來高去的手段後,不禁燃起希冀。
「先生,我們能一直住在這兒嗎?」錢氏小聲問,有些窘迫。
「當然。」李青點頭:「只要願意,想住多久住多久。」
「先生的那位故友……?」
李青笑道:「他沒意見。」
「他能有什麼意見?」朱祁鎮幾乎和李青同時開口,語氣不屑。
同行是冤家,此話不虛……李青腹誹。
「夫君……」錢氏嗔了朱祁鎮一眼,卻沒說什麼,只抿了抿嘴。
有外人在,不可駁自家男人面子。
朱祁鎮卻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小錢你不用顧忌什麼,以後就拿這兒當自己家,你想住多久,咱就住多久。」
這話應該我說才對吧……李青好笑點頭:「太上皇后不必拘束。」
「這不是皇宮,以後就不要這麼稱呼了。」錢氏笑了笑,「叫我朱夫人即可,夫君他無意於皇位,以後就拿我們當普通人好了。」
說著,看向朱祁鎮。
朱祁鎮微微頷首,嘆道:「就這樣吧,先生你什麼時候回去?」
「歇一段時間再說。」李青哼哼道,「這小半年來,可把我折騰夠嗆,還不能享受享受啦?」
朱祁鎮臉上一熱,訕訕道:「先生辛苦。」
頓了下,又道:「不過,朝局定然不穩,先生還是……」
「這不是你操的心,安心過你的日子就是。」李青揶揄一句,才道:「放心,我比你有數,一個月內就會回去。」
「哎。」朱祁鎮不好意思笑笑。
見兩口子沒別的事兒了,李青起身道:「久別勝新婚,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有什麼需要不必客氣。」
朱祁鎮點頭,補充道:「還請先生儘快著手醫治小錢。」
「忘不了,」李青沒好氣道,「瞧把你急的?」
錢氏垂首,小臉羞紅。
~
傍晚,涼亭。
師徒三人在涼亭下,飲酒暢聊,愜意無比。
正盡興時,小李宏在父親的陪同下走過來,遠遠叫了聲:「乾爹!」
許久不見,他有些認生了,沒以前那麼親昵,卻也歡喜。
「乾爹。」小傢伙兒走上前,又叫了一聲,粉嫩的小臉上露出靦腆之色。
「豁,都長這麼高了。」李青摸了摸他的腦袋,笑呵呵地起身和李父打了個招呼。
李父含笑應承:「冒昧前來,掃了李兄和朱老爺、老爺子的雅興了。」
「哪裡,」朱允炆起身笑道,「我們都盡興了,年紀大了,不能貪杯不是?」
李父有些不好意思,朝張邋遢拱手一禮:「老爺子好。」
「嗯,好。」張邋遢應了一聲,起身道,「你們後生聊吧。」
「師父,您慢點兒。」朱允炆朝李父笑笑,扶著張邋遢走出涼亭。
張邋遢身子骨可比朱允炆硬朗太多了,根本用不著這些,但他並未推辭,依舊讓需一手拄著拐杖的朱允炆侍候。
李父駐足,目送二人離開,這才上前幾步,拱手道:「李兄,好久不見啊!」
你爺爺叫我李兄,你也叫我李兄,真的是…輩分兒都整岔劈了……李青點頭:「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一切安好。」李父笑著點頭,拍拍小傢伙兒的腦袋,「你不是整日嚷嚷著想乾爹了嗎,如今乾爹來了,怎麼這麼生分啊?」
小傢伙訕訕紅了臉,他六歲了,不再像小時候那般不知所謂,正因如此,人也變得靦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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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久不見,肯定生分啊。」李青只是笑了笑,並不在意這些,小孩子都這樣,正常現象。
「這孩子……」李父瞪了眼兒子,朝李青道:「李兄這次回來,要待多久啊?」
「不會太久,一個月內就要回京。」李青道,「京師那邊有不少事要處理。」
李父恍然,換皇帝的事他也聽說了,知道京師不太平。
關心道:「不會影響李兄仕途吧?」
「沒什麼影響。」李青搖頭,轉而跟他拉起了家常。
李父是那種典型的大家子弟,雖是庶出卻也自小受良好教育,人長得斯文,說話也斯文。
不過……終究是有些市儈。
兩人不是一路人,不過有小傢伙兒這個樞紐,也能聊到一塊兒去。
不久後,夜幕來臨。
李父起身告辭,卻留下了小傢伙兒。
亭下,一大一小倆人都有些沉默。
許久,小傢伙兒叫了聲:「乾爹。」
「嗯。」李青笑笑,溫聲道:「不必勉強什麼,若不想在這兒,乾爹送你回去。」
「沒有啦。」小傢伙撓了撓頭,很不好意思的小聲說:「只是……不知道該和乾爹說什麼。」
「呵呵……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若不想說,那便不說。」李青仰望夜空,幽幽道,「不要做自己討厭,亦或不喜歡的事,畢竟…人之一生並不算長。」
小李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自覺親近了些,「乾爹,你過段時間又要走是嗎?」
「過好當下便是,以後的事以後說。」李青笑著說。
「喔~」
~
小傢伙兒沒走,晚上和李青宿在一起。
他只是長時間不見,情感上和李青有些生分,加上年齡漸長,不再像幼童時那樣,無憂無慮,無所顧忌。
他讀了書,認了字,也明白了些道理。
所以……他沒以前快樂了。
…
數日過去,小傢伙兒跟李青親近很多,但更多的是尊敬,這時代極重視孝道,不存在和父母長輩做朋友的現象。
世俗便是如此,根深蒂固,李青也不好打破。
他可以特立獨行,但不能要求別人也如此,那就不講道理了。
清晨。
李青早早起了床,簡單洗漱一下,朝剛起床的小李宏說,「乾爹要出去一趟,要不要一起?」
「乾爹是去辦事嗎?」小李宏問。
「嗯……別管這個,你想不想去?」李青笑著問。
小李宏遲疑少頃,重重點頭:「想。」
「那就一起。」李青拉著他的手,往院外走,一邊說,「今兒我們在外面吃。」
飯館兒小面,包子,滋味兒尚可,生活優渥的小傢伙兒,卻吃得極為香甜。
再好的食物吃多了也膩,他父親從未帶他出來吃過。
跟乾爹在一起,他很輕鬆,也很快樂,因為乾爹從不嚴厲,也沒有父親的條條框框。
這種自由的感覺他表達不出來,他只知道自己很喜歡這樣,好想以後一直這樣。
「乾爹,咱們接下來去哪兒呀。」小李宏見他吃完,忙取出懷中棉帕遞上,滿是期待的問。
六歲的孩童放在後世,不熊孩子就不錯了,而這時代卻不是這樣,無論貧窮富貴,小孩子都是很小就懂得孝順父母。
越是大戶人家的孩子,越是如此,他們或許對外囂張跋扈,卻對父母長輩,大多都乖巧順從,基本沒有熊孩子。
農戶家的子女,很小就開始做家務,甚至不到十歲就幫著父母干力所能及的農活了。
李青有些唏噓,以前他也沒注意這些,但一次感觸頗深。
從小傢伙身上,他看到了這個時代的縮影。
「嗯…吃飽喝足,當然得消消食兒啊!」李青寵溺的說,「走,乾爹帶你好好逛逛,順便給你買些禮物。」
「嗯,好。」小傢伙兒眼睛彎彎,開心的不行,有種迷你版李景隆的既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