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文官裡面有壞人啊!

  貞兒很小就進了宮,在這座大染缸的薰陶下,哪有外表那麼純真,她清楚知道,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可能會死在井裡,也可能想不開上吊,還可能意外跌倒摔破腦袋……總之,必死無疑!

  生死關頭,貞兒一改往日乖巧,脆生生道:「奴婢笨手笨腳的,哪能伺候得了皇上呀,皇上萬金之軀,奴婢卑賤,沒那個福分。」

  朱祁鎮道,「朕說你有你就有。」

  「太后娘娘……?」貞兒拼命眨眼,透露著急迫。

  孫氏也意識到皇帝兒子這是要殺人,貞兒跟了她這麼久,做事牢靠,忠心耿耿,她自然不希望其出事。

  於是道:「既然皇上看不上貞兒,那還讓她伺候本宮算了。」

  「朕缺這樣一個宮女。」朱祁鎮道:「還望太后割愛。」

  「本宮年紀大了,除了貞兒,其他人伺候不來。」孫氏搖頭:「不割。」

  朱祁鎮還欲再說,錢皇后忙拉住他,「皇上,臣妾身子不適。」

  說著,轉頭朝孫氏一禮,「母后,兒臣妾告退。」

  朱祁鎮被錢氏半扯著離開大殿,臨走前還惡狠狠盯了貞兒一眼。

  貞兒嚇得臉都白了,待小兩口走遠,立即上前拜道:「娘娘救救奴婢吧。」

  「不要怕。」孫氏淡淡道,「放心,有本宮在,你且死不了呢。」

  「是,娘娘大恩大德,貞兒銘記於心。」貞兒連忙磕頭,但心中還是惶恐的厲害,畢竟她只是個宮女。

  自家娘娘什麼德性她是知道的,真要是到了緊要關頭,絕對會棄她不顧,眼都不帶眨的。

  得想辦法自救……貞兒暗暗尋思。

  ~

  曹府。

  曹鼐、陳循、高毅、苗衷幾位內閣大學士,聚在一起,討論當前局勢。

  「三法司那邊兒貌似不太妙啊!曹鼐皺著眉,「廠衛跟瘋狗似的,他們現在壓力巨大,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

  「好一招圍魏救趙。」陳循一拍桌子,殺氣騰騰道:「好一個王振!」

  「這未必是王振想出來的。」高毅幽幽道,「那個閹貨雖讀過書,卻也只是個落第秀才,這麼老辣的手段,顯然出自官場老人手筆。」

  苗衷苦笑一聲,嘆道:「文官裡面有壞人啊!」

  「這個不重要了,當務之急是先穩住己方軍心,同時,讓廠衛有所顧忌。」曹鼐沉吟道,「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個衙門這麼多人,本就人心不齊,被廠衛這麼一攪和,幾乎成了一盤散沙,必須得給他們一針強心劑。」

  「曹兄有何高見?」

  「打蛇打七寸,先讓皇上把王振抓了。」曹鼐哼道:「王振一進大牢,廠衛自然會有所收斂,為自己留後路;而三法司的人,則會信心滿滿。」

  「好主意,但問題是……這事兒不好辦啊!」陳循苦笑。

  這就好比老鼠在貓脖子上掛鈴鐺,聽起來絕妙,卻沒有一點可操作性。

  在王振的罪行沒有鐵證如山之前,小皇帝絕不會同意。

  關鍵是,再這麼鬧下去,三法司都不敢查了,退一步說,即便他們查出東西來了,把柄同樣被廠衛握著,他們也不敢捅出來。

  破局迫在眉睫。

  曹鼐笑道:「我們內閣去說當然不行,可要是換成兵部的人呢?」

  「于謙?」高毅眼睛一亮,贊道:「妙啊,于謙雖特立獨行,但對太監干政這方面,他和我們一樣,都十分排斥。」

  「嗯,這倒是個好主意,于謙一直受皇上信任,吏部的王直又是他的死黨,他說話的分量確實大。」苗衷點頭。

  陳循見曹鼐笑而不語,狐疑道:「莫非曹兄說的不是于謙?」

  「兵部有這麼一個人,官職不高,卻十分受皇上信賴,且這些年的大事小情,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曹鼐搖頭晃腦的說。

  「李青!」

  三人異口同聲。

  這些年,李青足夠低調,但在這個人均人精的廟堂,又如何瞞得過眾目睽睽。

  不然,當初也不會發生,文官夜襲卻被反殺的戲碼了。

  「當初鬧那麼僵,他會幫我們嗎?」陳循皺眉道,「之前他去金陵時,和司禮監、廠衛走的很近,只怕……」

  「哎?人都是逐利的,只要我們給得足夠多,不愁他不合作。」曹鼐倒是十分有信心,「再者,輿論掌握在我們手裡,王振在民間早已是十惡不赦,殺了他,也能成就李青的名聲。」

  他笑著說:「如此名利雙收之事,他為何要拒絕?」

  「這個確實。」幾人輕輕點頭。

  高毅遲疑道:「不過李青是御前紅人,時常得到恩賞,我們四個怕是……提供不起足有誘惑他的價碼啊!」

  「當然不能只是我們出錢,搞垮了司禮監,所有文官都會獲利,他們也得出錢。」曹鼐道,「文官有這麼多人,一人湊些錢,加在一起,絕對能讓他心動。」

  苗衷是個急性子,果斷道:「成,那就這麼辦,事不宜遲,咱們得趕緊湊錢了。」

  「我去刑部。」高毅說。

  陳循也站起身:「我去都察院。」

  …

  小院。

  乳白色的魚羊鮮湯,上面飄著小蔥、香菜,濃郁鮮香,沁人心脾。

  滿滿一盆兒永樂豆燉牛肉,還咕嘟嘟地冒著氣泡兒,聞上一口,便沉醉其中。

  此外還有皮蛋拌黃瓜,涼拌宣德茄……幾道應季爽口的素菜。

  飯桌擺的滿滿當當,好不豐盛。

  「師父,吃飯了。」李青揚聲喊了句。

  樹蔭下的張邋遢伸了個懶腰,起身來到客堂,見滿桌子好菜,立即眉開眼笑起來:

  「以後就按這個規格整,師父愛吃。」

  李青忍著笑點頭,盛好飯遞給他,又將冰塊往他身邊挪了挪。

  「習武之人,不懼寒暑,家裡用不著這個。」張邋遢擺擺手,「有這錢還不如多買二斤肉呢。」

  「吃飯時用一下也挺好的。」李青笑著說,「咱家有錢,不用這麼精打細算。」

  話說出口,李青笑容僵了一下,突然想起了精打細算的紅袖那丫頭。

  昔年,他還只是個錦衣千戶的時候,那丫頭都是他在家的時,才捨得用冰塊兒消暑。

  「怎麼了?」

  「沒、沒什麼。」李青緩過神兒,笑道:「師父,嘗嘗弟子的手藝。」

  張邋遢從滾燙的湯汁中夾起一塊牛肉,只簡單吹了下,便丟入口中,咀嚼起來。

  「恩姆~好吃,美味。」

  李青勸道:「您老慢點兒吃,別燙著了。」

  「放心,我有真氣護體,不懼寒暑。」張邋遢確實不怕燙,甩開腮幫子就是造,一邊誇讚,「青子你這手藝,開個飯館兒絕對賺錢,有這本事,以後再怎麼著也能生活的極好。」

  他開心,也放心。

  即便是他故去,即便徒弟遭遇變故,有這手藝的徒弟一樣能安身立命。

  對長輩來說,晚輩不讓其操心,就是最大的孝順了。

  「師父長命百……五百歲,以後弟子天天給你做飯吃。」李青開心的說。

  張邋遢只是笑笑,沒在吃飯的時候說掃興話。

  其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若非更進一步,他只怕已經入土了。

  可即便進了一步,他也快到極限了,他又不是神仙,人活百歲便已是奇蹟,可他都兩百歲了。

  這一身精純浩瀚的真氣,也不能保他不死。

  不然龍虎山的天師府,也不會一代一代又一代了。

  張道陵那般人物,到頭也不還是敗給了時間嗎?

  一刻鐘後,張邋遢舒服地打了個飽嗝兒,「晚上還要偷書,我先去睡了。」

  「嗯,好。」李青起身收拾碗筷。

  收拾完後,李青取出草料餵他的驢兄,當然,少不得嘮叨幾句。

  毛驢也習慣了,一邊吃著草料,一邊聽他絮叨。

  李青絮叨了一陣兒,發現毛驢被他說睡著了,嘟噥道:「一頭驢也午睡,真是醉了。」

  他也有些犯困,走到樹蔭下的躺椅上,就勢一躺,仰望著滿頭的青翠。

  斑駁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更顯年輕、俊雅,一陣風來,光點浮動,宛若謫仙。

  美男子,不外如是。

  「轉眼,已經入朝六年了,按照跟朱祁鎮說的,我現在已經三十多了。」李青自語,「是時候注意一下外表了,從今日起,先把鬍子蓄起來……」

  微風徐徐,清脆的葉子相撞聲悅耳動聽,李青困意上涌,緩緩睡去。

  ~

  皇宮。

  貞兒一改往日透明人人設,變得高調起來,對其他宮女頤指氣使。

  在這座皇宮裡,越壞的人往往過得越好。

  她這一轉變,得到了正面效果,不少宮女對她巴結討好,趨炎附勢者不在少數。

  貞兒一副小人得志嘴臉,大肆宣揚:姐們兒是皇太后的人,跟著我家娘娘吃香喝辣。

  張太皇太后故去還沒幾年,孫氏未到令行禁止的地步,貞兒如此做,表面看是在幫孫氏收攏人心,實際上卻是為了自己活命。

  要是她這個太后心腹都死了,那誰還會跟孫氏一心,孫氏以後想徹底掌控後宮,搞一言堂,就會變得異常艱難。

  沒辦法,在這座皇宮內,不允許有傻白甜。

  勾心鬥角,才是常態。

  貞兒那純真的外表下,掩藏著一顆高段位的宮斗心。

  她倒沒什麼野心,只想好好活著,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活的舒服一點兒。

  …

  ~

  ps:在兩章外表下,卻掩藏著三章的字數(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