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奉天殿。♨🐚 ➅❾𝐒ʰ𝓤א.𝐂𝕆𝐦 🐝♗
君臣大禮後,朱祁鎮坐回龍椅,群臣回班站好,暗地裡摩拳擦掌。
廟堂權力角逐,是男人的終極夢想!
它充滿誘惑和機遇,同時也伴隨著兇險,但所有官員都將其視作最有挑戰性,最能彰顯自己水平,甚至是最神聖的事情。
朱祁鎮將這些人的神情盡收眼底,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嘿嘿…他們要內捲起來了。
「眾卿可有本奏?」
「臣有本奏。」郭璡跨前一步出班,第一個出頭。
他是吏部的尚書,享有『天官』美譽,奈何在楊士奇的光環下,一直沒怎麼顯著他,但現在楊士奇走了,他當然要爭。
「准奏。」朱祁鎮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
郭璡自動理解為小皇帝這是對他的讚賞,一拱手,繼續沿用昨日戰術:「楊稷罪惡滔天,臣請皇上早日聖裁。」
從昨日小皇帝行為來看,其討厭楊士奇程度,簡直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
昨日礙於楊士奇還在,才做出寬容之舉,但現在楊士奇走了。他相信以小皇帝這年紀的性格,定然是睚眥必報,自己只要給其台階,何愁前途不光明?
郭璡給自己定下的計劃就是,玩命埋汰前任,唯如此,他才能成為後任。
皇帝討厭的,我也討厭,跟皇帝志同道合,才能立於不敗之地……郭璡很自信:「皇上仁德,然,楊稷之罪行令人髮指,還望皇上早下決斷,為那些受迫害的百姓做主。」
「臣附議。」工部左侍郎王驥出班。
工部尚書王卺,臉色倏地微變,暗罵:這混帳,誰他娘讓你出頭了,娘的,這狗東西八成是想巴結郭璡,進而坐上老子的位置啊!
「哼哼,郭尚書所言,本官不敢苟同。」王卺冷笑出班。
郭璡撣了撣衣袍,鳥都不鳥他,天官派頭十足。
王驥輕哼:「王尚書這麼維護楊士奇,真是忠心耿耿啊!」
王卺臉色一變,歷來忠心耿耿這個詞,只能形容臣對君,豈能形容臣對臣。
娘的,老子早就看出你有反骨……王卺深吸一口氣,反唇相譏:「王侍郎如此維護郭尚書,是何居心?」
自家尚書和侍郎幹起來了,吃瓜群臣默默看好戲。
都知道隨著楊士奇的離開,朝堂勢力定會大洗牌,但誰也沒想到會這麼激烈。
上來就是尚書,侍郎這個級別的大戰,侍郎以下的人紛紛打消了參戰的念頭。
不是不想,而是這種級別的大佬戰鬥,根本不是他們能參與的,強行融進去只會灰飛煙滅。
「王尚書不要東拉西扯。」王驥開弓沒有回頭箭,全然沒了昔日對頂頭上司的禮敬,「以楊稷的罪行,殺他十次都不為過,王尚書何以維護一個十惡不赦之人?」
「呵呵……王侍郎這話,本官不敢苟同。」禮部尚書胡濙出班。
「胡尚書有何高見?」王驥仍自強硬,但心裡已經有些發虛了。
他一侍郎,對戰倆尚書,越級戰鬥,且一打二,壓力可想而知。
卻在這時,戶部尚書劉中敷,跨前一步,「本官倒覺得王侍郎言之有理,古語有云:王子犯法與民同罪;
若只因楊稷是前大學士之子,就做予以寬恕,豈不是在告訴天下人,大明官員的家眷,可以為所欲為?」
王驥壓力頓減的同時,氣勢陡然大盛,「劉尚書高見!」
「且慢高見!」
又是一聲斷喝,刑部尚書魏源踏前一步,氣勢瞬間蓋過王驥,「君無戲言,皇上昨日的話,王侍郎是沒聽見嗎?」
王驥一滯,悻悻道:「聽見了,不過……」
「好!」魏源喝道,「既然聽見了,為何還要讓皇上出爾反爾,自毀長城?」
「下官,下官……」一下對上三位尚書,王驥根本撐不住。
「魏尚書這是在斷章取義!」都察院左都御史陳智下場,「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皇上對楊稷的處理確有不妥之處。」
他是御史言官的頭子,這麼說話簡直給足了皇帝面子。
「不敢苟同。」都察院右都御史王文反駁,直接開舔:「天下無不是的君父,陳都御史以聖賢為標準,那便是對皇上最大的不敬!」
他雙手抱拳,向上拱了拱,朗聲道:「皇上,天命也,人中之龍,乃天子;
陳都御史卻說人非聖賢,皇上是凡人嗎?
亦或說,在陳都御史眼裡,皇上還比不過聖賢?」
都察院也窩裡鬥了,吃瓜群眾心頭震驚,他們沒想到楊士奇的離去,竟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他們卻不知,現在的情況是一把手想更進步;而二把手,卻想趁著這次機會,將一把手拽下來,自己上去。
一把手捅前任刀子,二把手捅一把手刀子!
廟堂鬥法遠比江湖恩怨精彩、高深,個個都是審時度勢,借勢而起的好手,其兇險更是猶勝江湖人士的好勇鬥狠!
維護楊稷的人,並不是喜歡楊稷,要殺楊稷的人,也不是痛恨楊稷。
說到底,楊稷就是個籌碼,一個用來爭權的籌碼。
皇帝同意了誰的主張,誰就取得了勝利。
「皇上自然要高於聖人!」郭璡見六部大佬,甚至連都察院都下場了,知道快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刻。
他先定了調子,而後又道:「然,大明律是太祖定的,我朝以孝治天下,幾位尚書卻要陷皇上於不孝,是何居心?」
聖人比不過,祖宗總比得過了吧?
在大明,太祖是絕對的政治正確,便是朱棣那會兒,這一招都好用,可想而知。
此話一出,王卺、魏源等人沒法立即反駁,畢竟牽扯到太祖,一個不慎,就可能被同僚抓住把柄。
「郭尚書言之有理,但…不全對。」左都御史陳智見己方大勝在即,立即捅郭璡刀子。
畢竟楊士奇的位置只有一個,他和郭璡聯手,是要先淘汰一批,少些競爭對手,而非推郭璡上位。
「太祖高瞻遠矚,雄才偉略……」陳智先是吹捧,接著又道:「然,國家施政需因時因勢而定,不然何來新政之說?」
殺楊稷的主張,郭璡已占了先機,陳智想以此取勝極難,所以他要提出自己的主張。
郭璡有些氣急敗壞,「我們論的是殺楊稷,你扯哪兒去了。」
「朝堂是議政的地方,陳都御史議的正是政事,有何不妥?」戶部尚書劉中敷也反了水。
吏部天官的名頭太響,得先把他幹下去再說。
事實上,這幾位大佬根本就沒有達成聯盟,誰都想自己上,之所以先前聯手,是為了快速淘汰一批。
現在競爭人數銳減一半,自然要先把最強的踢出局。
幾人達成默契,逮著郭璡狂懟。
沒過多久,政治主張已從殺楊稷中抽離出來,郭璡先前建立的優勢蕩然無存。
武林盟主只有一個,誰武功高,誰最先被群而攻之。
李青站在最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幾位大佬身上,根本沒人在意他。
於是乎,他旁若無人地嗑起瓜子兒。
這種好戲,可比後世的娛樂明星八卦有意思多了,其跌宕起伏的劇情,天花板級別的台詞含金量,吊打一切影視劇。
再搭配上瓜子兒……多是一件美事啊!
朱祁鎮聽著、看著,就是不發言,這一幕李青事先就預料到了,並做了細節優化,朱祁鎮都知情。
總體來說,這是李青導演的一齣戲,朱祁鎮也是演員之一。
李青是編劇+導演,置身事外,朱祁鎮是主要演員,但鏡頭不多,各位大佬是配角,單個戲份不重,但加在一起卻是主場,侍郎級別以下的則是背景板。
獨家贊助:楊士奇父子!
沒有他們的付出,這齣戲唱不起來。
李青一邊看戲,一邊嗑瓜子,這可是他的處女作,一個鏡頭都不能錯過。
朱祁鎮沒李青這麼好的雅興,他深刻知道,最終目的是出兵。
於是,他起抬頭,目光越過眾人看向李青。
「他,他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