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請神治病

  要控制疫情的蔓延與惡化,最關鍵首要一點,不是急於施救,而是對患者與疑似患者進行隔離,以免疫病傳遞給更多人。

  郭嘉對此頗為贊同,曹操當即命門外候命之人前去網羅疫症患者們進行隔離處理。

  下邳城內並無癘所,最保守安全的處理方式,其實是在城外就近安置營寨,暫時讓患者們與疑似患者們棲身。

  但曹操不能這麼做,如此處理勢必會引起百姓的惶恐與抗拒,被隔離的病患們會覺得自己是被趕出城池,已經被棄之不顧。

  為了不讓軍民們認為曹操打算任由病患們自生自滅,曹操只得將城中營寨讓給病患們居住,將大部分仍處於健康狀態的將士們遷移至城西三里處紮營。

  如此既保證疫症不會在軍中繼續蔓延,同時也稍微安定民心,並確保一旦有敵軍打算趁虛而入攻打下邳,曹軍不至於無力防守。

  在反覆向手下強調要布置人手在城內軍營外圍巡邏,嚴禁城中軍民與營內疫病患者接觸後,曹操回到座位,繼續與楚雲等心腹們商議對策。

  「主公,屬下估計以城中的醫者數量恐怕不足,應將大部分軍醫抽調來,命他們與城中醫者們協力醫治營中病患。」

  郭嘉對醫術算不上了解,但他知道這亂世之中醫者本就不多,其中又難免混雜著一些沽名釣譽的庸醫,因此唯有集結懂醫之人,群策群力,才有可能渡過此難關。

  「好,此事就由你來辦。」曹操同意道。

  楚雲也覺得這同樣是重中之重,當下同樣請命道:「叔父,請准許我與奉孝同往。」

  「好,此事由你們二人全權負責,必要的時候,你們可以採取一切手段!」未免有些醫者不肯配合或不從命令,曹操當然要賦予二人足夠的權力做好此事。

  救治瘟疫刻不容緩,楚雲當即與郭嘉分頭行動,由楚雲負責召集軍醫,郭嘉負責匯聚城中醫者。

  曹操親自帶著曹昂一同前往城外,督建為將士們容身的大型營寨,而夏侯惇則受命嚴加看管城內收容患者們的大營情況,確保不會有因疏漏或其他原因導致軍民與病患接觸。

  因為與患者距離較近,夏侯惇的任務是最具風險的,楚雲與曹昂本想替代他,卻被其斷然拒絕。

  「你們都是我的侄兒,我的晚輩,這種事只要身為叔伯的我還在一天,就不該落到你們頭上。」

  留下這句讓楚雲、曹昂眼圈泛紅的話,夏侯惇就立即離去,前往軍營附近著手處理隔離措施。

  事關重大,若不是自家人親自監督,曹操很難放心交給其他將領負責。

  ——

  一隻腳踏進軍醫們的住所,撲面而來的刺鼻草藥氣息,就足以讓楚雲確信自己沒有找錯地方。

  「諸位可知,城中近日生出疫症?」看著神色各異的軍醫們,楚雲直接表明來意問道。

  軍醫們大都認得楚雲,知曉楚雲不但身份尊貴,更是曹操身邊的當紅人物,在態度上也十分恭敬。

  「回稟中郎將,我等具已知曉。」與楚雲有舊,當初曾親自為甘寧治傷的老軍醫拱手向楚雲回答道,看眾人的態度,似乎其他軍醫皆以他為尊首。

  「老先生不必客氣。」無論是調查董承、吉本二賊的謀逆之事,還是甘寧的傷勢,楚雲都欠這位老軍醫人情,該給的面子自然是要給。

  「老先生,眼下疫病肆虐,正值危難之際,還請先生與諸位隨我與城中醫者們會合,大家共襄對策。」

  老軍醫布滿皺紋的面孔上露出嫌棄與不悅之色,但還是強行控制自己道:「回中郎將,醫治病患,我等義不容辭,但與那些鄉野醫者合作,老夫覺得大可不必。」

  「先生何出此言?」楚雲見對方態度不大友善,但想到在醫理上自己可謂一竅不通,對方有是年長之人,也就耐著性子繼續追問道。

  「中郎將有所不知,當今天下大亂之際,有太多不通醫理卻欺世盜名的庸醫在民間害人,若是與他們那些外行共事,只會影響我們的效率。」

  聽了老軍醫的話,楚雲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些軍醫們平日裡神氣慣了,不屑與那些鄉下土郎中合作,覺得他們根本檔次不夠。

  楚雲望著老軍醫那一頭華發,抱拳行禮道:「老先生,眼下危難之際,理應群策群力,同舟共濟才是,本將料想那些鄉野醫者再不濟,總歸有少許通曉醫理之人也未可知也,現在就將他們全盤否定,恐怕為時過早吧?」

  這番話說得還算客氣,但楚雲的立場已表達得很鮮明,其身份畢竟今非昔比,老軍醫不敢再出言頂撞,只得言不由衷地稱是,而後號召眾軍醫們拎著各自的藥箱,一同隨楚雲而去。

  與郭嘉約好會合的地點是靠近城內大營的臨時住所,一棟毫無亮點由磚瓦砌成的普通房屋。

  帶著心不甘情不願的軍醫們一路趕來時,推開房門,看著不出所料與外部相得益彰的內部結構,楚雲向郭嘉身邊為數不多的幾位大概是醫者的人發起觀察。

  儘管相貌各異,但這共計六位醫者無一是年輕人,最小的一位看起來也有四十以上的樣子,另外相同的特徵是他們的衣著打扮都很簡單,甚至不客氣地講可以用「貧寒」來形容。

  像是因洗滌次數太多而明顯發皺的單薄短衫,破舊的簡陋藥箱,大概因營養不良而枯瘦的身軀,就像是在臉上寫著「生活艱難」這四個大字。

  不過如此境遇並不是他們的職業造成的,在這等亂世,吃了上頓沒下頓是大多平民百姓的生活常態。

  與郭嘉對視一眼後,楚雲拍拍手站在眾人面前,發出像是演講般的言論道:「諸位,在下是當朝羽林中郎將楚雲,請來的目的,相信已經不需要在下多言。

  在下不通醫理,現在懇請諸位暢所欲言,提出自己能想到的驅治疫症之法,但凡有效,司空大人定有重賞!」

  抬出曹操這座大山,先前還不大情願的軍醫們頓時老實不少,至於那些鄉野郎中,更是噤若寒蟬,臉色惶恐。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有位額頭上帶著一寸舊傷疤的猴臉老人神神叨叨地說道:「稟中郎將,在下有一法,定能祛治疫症!」

  「先生請講!」楚雲想不到郭嘉當真搜羅到大才,當即驚喜說道。

  郭嘉以及其餘眾人也將目光聚集在這位猴臉老人身上。

  似乎對眾人的眼神很受用,猴臉老人的臉上泛起得意之小,傲然道:「我修煉岐黃仙術多年,若中郎將出重金為祭祀之物,在下願為下邳城中數十萬軍民破例,向太上老君請願,降神賜於此,如此疫症患者們,定會不藥而愈!」

  此言一出,楚雲原以為眾人會對其口誅筆伐,破口大罵。

  然而,環視室內一圈後,楚雲竟發覺眾人對這猴臉老人所言非但半信半疑,而且無一人敢直接出言質疑。

  郭嘉雖不信其所言,但依舊謹慎地垂詢道:「先生,事關重大,萬不可戲言。」

  從郭嘉的態度,楚雲很快想通其中的緣由。

  自己作為從二十一世紀末穿越而來的穿越者,接受未來教育後早就破除迷信,絕不會為鬼神之說這等無稽之談所動搖。

  然而對於這些古人而言,這些封建迷信之言卻猶如無法翻越的高山,他們對神明的敬畏之心已根深蒂固,堅信「舉頭三尺有神明」的他們,幾乎極少有人敢出言挑釁神明。

  這也是古人動輒發誓,且大多信守誓言的原因。(當然肯定有例外的。)

  那猴臉老人反倒裝模作樣地故作高深起來,背過手神氣地說道:「軍師祭酒大人,老夫豈會拿這等大事開玩笑?」

  此時,這猴臉老人見無人敢對其發起質疑,心中已有了打算,若楚雲信他,那麼他就佯裝施法請神,之後若疫症稍有好轉,就將原因全部歸咎於他自己;若疫症加重,就以錢財不足,太上老君降怒為藉口,繼續行騙。

  反正只要眾人對他起了敬畏之心,即使他是裝神弄鬼行騙,也無人敢動他。

  因為對於這些古人而言,沒人能拿出絕對的證據,證實他在行騙。

  古往今來,似他這種膽大妄為的投機倒把之徒,數不勝數,運氣好碰上昏庸之人,就可騙取利益,甚至藉此一步登天,運氣差些行騙不成,還要搭上性命。

  楚雲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之色,他只是認真地看著猴臉老人,以像是向其求證口吻問了一句話:「你確定你能通神嗎?」

  「當然……」楚雲的眼神澄澈,可行騙多年的猴臉老人不知為何,竟頭一回被眼前的少年人,瞧得生出心虛的感覺。

  「好。」

  楚雲話音一落,毫無徵兆「啪」地一巴掌重重扇在猴臉老人的臉頰上,楚雲的力氣經過錘鍊後,依然比尋常士兵還要稍弱一點,但猴臉老人的半邊臉已腫得發脹,可見楚雲這一巴掌毫不留情地用上足足十分的力道。

  打鬥聲吸引門外的守衛破門而入,因盔甲而沉甸的步伐聲聽起來極具威懾力,讓其他沒見過世面的鄉野郎中嚇得各個臉色發青。

  守衛們向楚雲望去,楚雲不發話,未得命令的他們也只能在原地待命。

  「我再問你一遍,你確定你能通神嗎?」

  楚雲的語氣沒有一絲一毫的加重,可幾乎同樣的一句話,卻讓在場眾人心裡感到陣陣發毛。

  「你!你竟敢動手打老夫……老夫可是老君在人間的使者,你!你好大的膽!還不速速向我叩頭請罪,我或可饒你一命!」

  開弓沒有回頭箭,猴臉老人齜牙咧嘴地用手輕觸著紅腫的半邊臉頰,也算是放手一搏做最後的掙扎。

  行騙經驗豐富的他很清楚,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認慫,一旦承認自己是假的,那麼他就徹底玩完,唯有繼續裝相死撐下去,才有可能反敗為勝,震懾對方。

  但這些伎倆,對於楚雲同樣無效,而且,即便他面對的是曹操,也是一樣的結果。

  「很好。」

  面對死不悔改的猴臉老人,楚雲冷笑著吐出這兩個字。

  「噌!」楚雲驟然自一位守衛的腰間刀鞘中拔出戰刃,一刀將猴臉老人的首級砍下。

  地面頓時多了一條血紅色短線,看著在地上滾動幾圈後停止的人頭,楚雲提著刀笑呵呵地沖呆若木雞的軍醫、醫者們問道:「諸位,我一刀宰了他,並無神明施法傷我分毫,我看此人居心叵測,胡言亂語!你們覺得是不是?」

  沉寂了好一會兒,在第一位軍醫回過神後,接連不斷的稱「是」之聲響起。

  就連郭嘉與守衛們也被楚雲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他們不是沒見過殺人,可此前任誰能相信一向文質彬彬帶人寬厚有禮的楚雲,會如此殺伐果斷?

  其實,楚雲也不是濫殺之人,只不過對這種為一己私慾,借鬼神之說草菅人命的敗類,楚雲實在恨之入骨,故而不但動了殺心,也順便殺一儆百,免得這些醫者、軍醫駕馭起來太過費力。

  事實也確實如楚雲料想的一般,在楚雲這一刀砍下以後,眾人看待楚雲的眼色均是大變,再無一人心存仗著自己年長對楚雲不敬的念頭。

  「很好,既然各位都這麼認為,那我想,應該不會再有人講出類似『請神治病』這等鬼神之說了吧?如果諸位之中還有哪位不懂醫理,只懂鬼神之道,現在就站出來,順著門離去,我保證你能活著離開。」

  醫者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妄動。

  「既然沒人站出來,我就默認各位與我一樣,都堅信唯有醫術才是能祛病治疫的唯一途徑。」楚雲談笑風生地將手中戰刃上的鮮血用隨身攜帶的白布抹淨,重新利落精準地插回它原主人腰間的刀鞘之中。

  「中郎將說得是!」

  「中郎將言之有理!」

  一片後知不覺的附和之言不斷響起,楚雲滿意地又道:「那麼現在,請各位說說其他治癒疫症的好辦法吧!」

  這時候哪裡還有人敢擅言,唯有那位老軍醫正色建議道:「中郎將,我們之中大多人並未親眼見過病患,老夫懇請中郎將讓我們先見一見病患的狀況,再做定論。」

  楚雲本來就是這樣打算的,之所以上演這麼一出殺伐果斷的戲碼,不過是為了殺雞儆猴,讓隱隱不服氣的軍醫們聽話。

  畢竟中醫講究「望聞問切」,這些楚雲還是略有了解的,儘管不知道這當代醫生們對於瘟疫的了解認知水平究竟如何,可不管怎樣,連患者都沒見過的話,連病情都無法準確診斷,更別說醫治了。

  「老先生說得有理,只是,若與病患們近距離接觸,風險太大,可有預防之策?」郭嘉見眾人被楚雲嚇怕了,沖守衛們揮手示意他們離去的同時,和顏悅色地插言一句,免得室內的氣氛太過緊張。

  我在曹營當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