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沒有抉擇的抉擇。

  此去河州府，前途未卜。

  他不敢賭，更不敢拿姐姐的安危去賭。

  跟著這女人，或許不是絕對的好去處，但以她的身份，想來不會做那種腌臢事。

  更何況這也是姐姐的選擇，他理應尊重。

  方毅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便也不再阻攔。

  星瑜伸手接住那一縷斷掉的發梢，神色莫名。

  「老三。」一旁的趙一川站出來打圓場。

  「你也不用太擔心，畢竟這一路走來，多少有幾分情分在，而且雖說星瑜有些冷酷，但也不似無情之人。」

  「......」方毅沒有回話。

  話是這麼說，但這個女人，總有些不穩妥。

  只是現在也沒什麼好辦法，姐姐的身體總要有個結果。

  幾人再度陷入沉默。

  趙一川則挪了過來。

  「老三，你是不是想去河州府爭仙途？」

  「嗯。」方毅點點頭，這沒什麼好隱藏的，畢竟亂世之中，只有實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錢，想求安穩，沒有足夠的實力，那都是空話。

  就好比洪老，他曾坐上了蕩寇營參將的位置，結果呢？

  實力不足，遭人妒恨算計，終是一場空。

  「我倒是有點了解，也是家中古籍所傳，你是知道的，我家這一脈，出自河州府邊上的趙郡，是趙郡世家之一，族中也有修仙者存在。」

  趙一川努力回憶。

  「我記得你小子的體質很特殊，無論氣血經脈還是肉身，都比同境武者堅韌十數倍不止。」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我們現在未曾修行，普遍被統稱為後天武夫，而修行者則是後天返先天。」

  先納靈入體，再後天反先天。

  而後天氣血越強，肉身越堅韌，則對返先天的要求更高。

  若將後天之力比作一，反先天則需十倍靈氣。

  但方毅的後天之力大抵在二十左右，即是最少需要二百倍靈氣。

  這是最完美的狀態下。

  可不同的功法，所修的返先天效率也是不同的，有的是五成，有的是六成，至多者可以達到八成或者九成，但絕不會是十成。

  這便意味著方毅想要破境，需要比常人多二百倍甚至三百倍四百倍的靈氣。

  說到此處，趙一川同情的看了眼方毅，見他在聽，便繼續說道：

  「若是光這點還好，足夠努力也不是不能克服。」

  「但河州府那邊的名門大宗，甚至於所有宗門，都很排斥氣血肉身太過堅韌者，他們稱之為死脈。」

  「沒有宗門願意拿幾百倍的資源出來，去培養一個跨境之後戰力還是未知數的弟子，更何況等你破境了，同期弟子可能早已跨過兩三個大境界，邁入更高層次，令你遙望不及。」

  「宗門，也是逐利的商人！」

  「氣血精純也成了錯麼？」方毅陷入沉思。

  「目前來看是錯的。」

  「你不妨想想，你我皆是一個葫蘆，大小一樣。咱們將後天之力比作葫蘆里的水，將先天之力比作要灌進去的酒。」

  「我裡面裝的是水，以酒對著葫蘆口沖，將裡面的水置換出來，需要多少酒？」

  「我就算它十倍吧。」

  「但你的葫蘆里裝的是蜂蜜混的沙子，你猜猜要多少酒才能把那些蜂蜜衝出來，換成酒？」

  「即便你沖開了，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趙一川粗淺直觀的比喻了一下。

  方毅自然聽懂了其中道理。

  他神色難看，若是真如趙一川所言，那他這次去河州府，恐怕會敗興而歸。

  畢竟趙一川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

  以他的氣血濃郁程度，別說二十倍，三五十倍也不是沒可能。

  難不成自己這輩子只能當個武夫？

  「有沒有辦法可以降低後天之力？」方毅問道。

  「總不能哐哐放血吧。」趙一川翻了個白眼。

  「......」

  如此看來，這問道宗，他還真不一定進得去。

  趙一川見方毅情緒不佳，也開導了起來。

  「以你的能力，哪怕入不了仙途，在河州肯定也能混得風生水起。」

  「然後像......」方毅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過他倒是很想知道，河州府究竟有幾方勢力，優劣幾何。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不光要糧草，還要足夠的情報。

  趙一川也看明白了方毅的想法，索性多說了幾句。

  「河州巨擘眾多，名門望族林立，但要說獨一檔，當屬清微觀！」

  「清微觀？」方毅記下了這個名字。

  清微二字，無論前世今生，皆屬頂層。

  「你等等我翻翻哈...」趙一川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從懷裡拿出一本古書。

  「找到了！」

  「天上三清境，地上三清洞天，地上的三清洞天，說的就是道門三大分支——清微洞天，禹余洞天，大赤洞天！」

  其中，清微洞天便屬於清微觀。

  「此行河州，便是清微觀的一處分宗，也是河州最強宗門——問道宗！」

  隨著最後一個名字說出，方毅如遭雷擊。

  他以為問道宗就是個小門小派，頂多算個二流門派。

  結果到了這怎麼就直接成第一了？

  大乾十三州，單單一個問道宗便雄踞一州之地，清微觀的實力必定恐怖如斯。

  結果自己直接跟它絕緣了？

  「其實你也不必沮喪，老三，雖然問道宗收徒比較嚴苛，但內門進不了你可以進外門啊，外門就是專門招收武夫的，替內門收集資源，維持整個宗門的基層運轉，油水還是很大的。」趙一川安慰道。

  「我謝謝你。」方毅難得接連黑臉。

  見方毅表情如此難看，星瑜也露出了絲絲笑意。

  她緩步上前，又補了一刀。

  「問道宗所收弟子皆為福緣深厚之人，你是個勞苦命，你想進去，我看懸。」

  「。。。」

  方毅徹底無語。

  還沒去呢，兩人就左一刀右一刀，磨滅了他的希望。

  而且，在三人的交流中，他對河州府，或者說整個大乾皇朝都有了個大致了解。

  尚武成風，民風彪悍，百姓名不聊生，各地宗門世家軍閥割據。

  就單看河州，便是在清微觀統御之下，清微便是天。

  但一般不涉及自身利益，清微觀會選擇作壁上觀。

  這也導致了河州群雄並起的局面，各類宗門接連湧現，甚至還有修仙世家的存在。

  連帶著河州官府也擁有數支由修行者組成的軍隊，河州刺史及各級官吏將領，普遍都有修為在身。

  比之邊陲之地的青陽城，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隨著這一夜的風雪，一行五人也都參與了這場閒聊。

  漸漸的，河州府的模樣，也在眾人心中逐漸構建了出來。

  一大超級宗門便是天，便是大乾巡撫使來此都得禮讓三分。

  州內勢力盤根錯節，但絕大多數都繞不開清微觀。

  偏偏方毅還沒去，就大概率被拒之門外。

  次日清晨。

  雪停了。

  一行人再度出發。

  越過斷凰山，山這邊積雪過膝，那邊卻草長鶯飛，春和景明。

  百里平川並未用多久，不到半日時間，眾人便抵達了河州府。

  ......

  河州府，西城門外。

  趙一川要去趙郡回歸本族，就此與方毅分道揚鑣。

  「小老三，山高水長，咱們後會有期！」趙一川帶著何琳，縱馬朝東南方而去。

  星瑜也勒住了馬鞍，她將方顏拉到了自己馬上，隨後看向方毅。

  「走了。」

  「誒......」

  方毅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策馬出去了半里地。

  馬背上，方顏努力朝他揮手。

  「弟弟，姐姐走啦，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方毅木訥的點點頭，這才發現——

  她倆也是進城的，憑什麼不跟他一起？

  「狗女人，下次見你，必狠揍之！」

  方毅暗暗發誓，策馬往西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