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吾心歸安(端午安康)

  陵天蘇以手指理了理她鬢間白髮,指尖微顫隔空虛虛臨摹著她臉頰弧度,似是擔憂將她碰碎。

  他緩緩開口道:「平日裡,她吃飯喝水,你都是如何照顧的?」

  林淡心愁眉不展:「她如今這副身子,哪裡還能進食進水,都是由黃侍們定期以銀針渡藥入體,維持體內生機。」

  又是,扎針。

  陵天蘇手指終是來到她的額角一側輕柔落下,指尖暈著一抹透藍元力淡光,輕按著她額角穴位,助她入眠。

  他靜了辦響,直至隱司傾緩步走至他的身邊,他才緩緩抬首,看向林淡心說道:「行了,這些情況我都了解了,你先下去吧?」

  林淡心看著他面色有些蒼白,知曉他此刻看著平靜極了,可聽了這些話,可真實的內心怕是早已波濤驚瀾。

  她行了一個退禮,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就此離開。

  隱司傾一身白衣冷照立在他的身旁,雪白的肌膚在燈火之下隱隱流光,宛若一尊精緻玉像。

  她凝眸定定地看著陵天蘇,忽然從懷中取出一盒,放在他的身側。

  陵天蘇看了那錦盒一眼,已經猜出是何物:「八神天沙。」

  「嗯,此物你收好。」

  陵天蘇蹙了蹙眉,目光卻是溫暖的看著她:「荒神界一行,尚且都是一些未知數,此物你應當留著,太古神訣不可棄。」

  隱司傾素手把玩著玉笛,鳳眸平靜地凝視著他:「我上九重天闕容易,可你若是不好好修行,如何來找我?」

  陵天蘇將盒子往她方向推了推,道:「無需憂心這一點,我自有辦法。」

  天下人嚮往而艱難的飛升之道,與他而言,不過是一場時隔萬年的歸家之旅罷了。

  所以,有無八神天沙,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

  燭光瀰漫,風雨沙沙。

  襯著薄薄夜雨之色,那雙鳳眸分外清明,她忽而翩然俯身,探手伸入他的懷中,取出那一枚貼身收藏的神魔光陰捲軸。

  「我知曉的,你夜夜翻閱這枚捲軸。」

  她語音清淺,好似溪水清冽:「神魔光陰捲軸是無主之物,每一次開啟都要耗費五百年的修為,可是你如今年紀不過十七,哪裡這麼多的修為去耗費?」

  陵天蘇低頭看了一眼那捲軸,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鳳凰你……」

  隱司傾打斷道:「你對其中往事很在意,亦或者說……」墨色的眼眸映著昏黃的燭火,似有暖色盡收於眼的風華:「你是在對自己的輪迴往事很在意。」

  她心思玲瓏,當日在五曜神殿之中,陵天蘇找回記憶,的確與還是一隻小狐狸時的他前後性格變化極大。

  可是,當年在遠古之地,他所認識的那個少年,又何嘗不是與現在的他眼神極為不同。

  兩年光景的確足以改變一個人,但是,無法從骨子裡去改變一個人的眼神。

  能夠輕易開啟神魔光陰捲軸,那只有一個可能性。

  在過去的某一世里,他是神,亦或者是魔。

  只不過看他這般放心自己前往荒神界,想來,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諸天神佛,下凡渡劫者的例子自古以來,以不是沒有。

  她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道:「狐狸,對你而言,這一世是你渡的一場劫難嗎?」

  陵天蘇亦是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回應道:「這一世,與我而言是重生,而非劫難,我從未想過要渡化此生。」

  燭光下,她清淺一笑,將那枚捲軸重新放入他的懷中:「得君一言,吾心歸安,你既已攬我入懷,我便不再多慮你是人是神。」

  一直以來,緊繃的那顆心在她這句話里有所鬆緩,陵天蘇道:「放心,我知曉你的母親是第九天荒主,我自有辦法上荒神界去尋你,這八神天沙……」

  「這八神天沙本就是我為你收下的。」隱司傾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如今你要救你的世子妃,此沙必不可失。」

  陵天蘇眼眸微睜。

  她繼續說道:「鬼子菩提雖是絕毒之物,可她事後服下冷炎靈蓬,毒素有所緩抑,只是絕毒仍自積壓與她的體內。

  蘇邪的鴛鴦雙夜雖然非正道宗法,卻有著它不同尋常的妙用,如今你已步入長幽之境,又修得小木靈仙體,若是以八神天沙提升雙修功法等級,助她療傷,必然對她有極大的幫助。」

  陵天蘇眼睛越睜越大:「鳳凰你這是讓我和輕衣雙修?!」

  隱司傾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無需置疑,我是認真的,你也莫要多言,勸你同別的女子雙修,我此刻心情很不愉快,惹惱了我,我會給你苦頭吃的。」

  陵天蘇失笑解釋:「我同輕衣……」話語戛然而止,他神情惘然。

  他同輕衣?

  他同輕衣究竟是怎樣的關係?

  他與輕衣從未互相交換真心,她亦是從未明言對自己有情,若非此次事故,陰差陽錯的行了一場冥婚之禮。

  她不會成為自己的世子妃。

  既已成事實,他認她為妻。

  可是,他捫心自問,當真能夠對她像對子憂鳳凰這般嗎。

  他能否保證,自己待她究竟是真心喜歡,還是愧意使然。見他安靜下來,隱司傾緩緩站直身子,伸手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腦袋:「你說過你喜歡餵她吃甜糕,這種喜歡,當是真心喜歡。」

  陵天蘇心中茫然一掃而空,伸手握住她的手掌,貼近自己的心口,認真說道:「鳳凰,很抱歉,我沒辦法給你一顆完整的心。」

  她神色微惱,舉起玉笛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如今再來說這話是想吃教訓嗎?縱然沒有這位世子妃,你也給不了我一顆完整的心。」

  試圖從他手中抽回手掌,可他握得很緊:「縱是你惱我,我也不會叫你逃走的。」

  隱司傾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目光幽幽,終是沒了言語。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她本就不是一個霸道橫行、事事計較分明的性子,縱是無法得到一個完整的他,那麼,便讓她湊齊一顆完整的心贈與他吧。

  反正,對他的縱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陵天蘇笑了笑:「如此,八神天沙也不用盡數都給我啊,不若我們對半分贓啊?」

  隱司傾嗓音涼涼:「那我便只取一枚好了,你身邊女子這般多,若是哪個不高興了,還可以用此物好生哄哄。」

  陵天蘇她被嗆得直接無言。

  夜深。

  陵天蘇為駱輕衣細細按摩額角起了作用,她睡得很是安寧。

  繼而又渡了一些潤養身子的水、木元力給她,將這副受損嚴重的身子好生療愈了一番。

  細細聽聞她呼吸逐漸平穩,這才小心翼翼地為她捻好被子,起身離開床榻。

  隱司傾見他起身似要離開,驚詫道:「你不打算開始嗎?」說著臉色就沉了下來:「你莫不是見她中毒容顏盡毀,便失了興致,可她是為了你才……」

  陵天蘇苦笑趕緊打斷道:「鳳凰啊,你要不要這麼可愛,勸我與她雙修生氣的是你,如今見我沒有動作生氣的還是你,如今你還站在這裡,難道你是要我絲毫不顧及你的感受,當著你的面與輕衣雙修?」

  隱司傾那張白淨的臉『蹭』的一下通紅了起來,她強自鎮定從容道:「又……又不是沒有經過這樣的場景。」

  陵天蘇想到了蒼憐與蘇邪,不由汗了一下,輕咳一聲,又道:「我是想為她重新置辦一場婚禮。」

  「婚禮……」

  「嗯。」他眸光堅定:「當年那場沒有君郎的婚禮是我欠她的,如今拜堂禮儀皆可從簡,唯有新房,我想給她最好的。」

  隱司傾怔了良久,隨即緩緩垂下頭去,玩著雪色穗子:「狐狸你說得對……」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