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幹掉渣男當皇帝16

  阮梨不是第一次挨打了,同樣是三十杖,這一次較之之前,卻更叫她覺得羞憤與恥辱。

  從前她是山匪的女兒阮梨,雖說也跟李元毓夫妻相稱,但她心裡始終都有一個冰冷的聲音不停地告訴她那個殘酷的現實——你不是他的妻子,你只是一個外室罷了。

  再則,她雖然也挨過打,但那畢竟是在宮外的別院,除去皇太后派去的女官和張氏,再沒人看見過具體的行刑過程。

  但現在的她是貴妃了,正一品銜,僅在皇后之下而已,郭蕤居然想都不想,就敢把自己拖出去行杖,且還是在滿宮妃嬪的面前進行!

  臥薪嘗膽幾年之久,剛剛直起腰杆沒多久,就被人踩彎脊樑重新跪到地上,這樣的羞辱與痛苦,沒經歷過的人又怎麼會懂?

  棍子落在身上,悶悶作響,聽得人都覺脊背發寒,阮梨死死的咬緊牙根,半句痛呼也不肯吐出口,維持著最後的尊嚴。

  燕琅冷眼旁觀,也不做聲,穆賢妃等親附皇后的宮嬪倒是還好,那些親附李元毓與阮梨的,卻是噤若寒蟬,不約而同的低下頭去。

  「柳婕妤,」燕琅以手支頤,有些慵懶的聽了會兒,忽的轉向婕妤柳氏:「本宮聽說,你宮裡的齊美人沒了?」

  柳婕妤汗流浹背,忙出席下跪,顫聲解釋道:「齊氏月前染了病,身子一直不好,這才……」

  最開始的時候,她聲音倒還如常,到了最後,卻漸漸銷聲,臉色蒼白的閉上了嘴。

  「本宮叫人去驗看過齊氏的屍身,她是被人按在水裡,活生生憋死的,再去細究,無非是因為當初在東宮時,她曾經打過阮氏的貼身宮人。」

  燕琅靜靜看著她,道:「齊氏有過,卻罪不至死,更不必說本宮當初便懲處過她了,你這樣濫用私刑,害她性命,又算是怎麼回事?」

  「娘娘容稟,此事,此事的確與嬪妾沒有干係啊!」郭后積威所在,又有貴妃在外受刑,柳婕妤如何敢隱瞞,哭道:「是貴妃吩咐人做的,嬪妾位卑言輕,怎麼敢加以阻攔……」

  燕琅轉著腕上那串檀木珠,道:「你是一宮主位,卻連宮中低微妃嬪都庇護不得,當時你攔不住貴妃,事後難道不會向本宮回稟?怎麼反倒幫著她遮掩真相?」

  柳婕妤面色惶惶,無言以對。

  燕琅垂眼看著她,眸光冷淡道:「婕妤柳氏有失察,去婕妤之位,降為容華,禁足半年,以儆效尤。」

  柳婕妤不敢分辨,叩頭到地,恭謹道:「是。」

  燕琅看她沒玩鬼哭狼嚎那一套,倒覺得有些欣賞,笑了一笑,繼續道:「貴妃阮氏擅殺宮嬪,殘害無辜,行出僭越,屢有逆行,致使陛下受朝臣非議,與皇太后失和,百姓物議如沸……」

  眾人聽她將阮梨的罪行定到了這種高度之上,便知道今日之事必然難以善了,垂眼靜聽,便聽郭后含著凜冽鋒芒的聲音繼續在耳邊響起,恍若寒刀:「阮氏狐媚惑主,狼子野心,行刑過後,即刻縊殺!」

  縊殺。

  這可是貴妃,是皇帝的心頭肉啊!

  眾宮嬪聽得一個戰慄,再不敢裝沒事人似的坐在那兒,齊齊起身,施禮道:「皇后娘娘以宮規而正宮闈,臣妾敬服!」

  燕琅卻不急著叫她們起身,半倚在椅上,以手支頤,道:「陛下跟本宮的事兒,只跟我們二人有關,只要別傻乎乎的往裡跳,就礙不著你們。這後宮從前是什麼樣子,以後還是什麼樣子,本宮眼裡容不得張狂之輩,你們若有人覺得自己脖子夠硬,就只管試試看。」

  眾宮嬪心下凜然,忙道:「臣妾惶恐!」

  阮梨在殿外咬著牙受刑,很快便有人傳了皇后懿旨過去,她原本還強忍著不吭聲,聽說皇后下令溢殺自己,心頭巨震,慌亂喊道:「臣妾是陛下的貴妃,位同相國,皇后憑什麼濫用私刑,將臣妾處死?臣妾不服!」

  「不服就忍著!」燕琅扶著宮人的手,走到殿外去,目光冰冷的看著她,道:「阮梨,皇宮不是耍嘴皮子的地方,本宮能做皇后,不是因為自己嘴皮子功夫滿天下最好,最會說話,而是因為本宮的父親是延平郡王,執掌軍權,本宮的母親是先帝的嫡親胞妹,太宗皇帝的嫡女,放眼長安,與本宮年歲相仿的女子,哪個敢與本宮一較高下?」

  三十杖打完,阮梨後背衣衫已經被血色浸透。

  她緊咬著嘴唇,不肯發出聲音,嘴唇破裂出血,像一朵開敗了的花,相對的是,面頰卻逐漸白了。

  燕琅低頭看著她,微微笑了起來:「李元毓不喜歡本宮,本宮知道,但他必須娶本宮,必須奉承本宮,必須哄本宮母親高興;李元毓想廢掉本宮,本宮也知道,但是他手中一無軍權,二無朝臣支持,三不得皇太后之意,即便他再想廢掉本宮,也辦不到。決定我和他命運的,從來都不是後宮中女子的爭風吃醋,而是前朝的腥風血雨,而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搭頭,明白嗎?」

  阮梨手指緊緊的握在一起,復又鬆開,她眼底忽然迸發出仇恨的目光,像是難以再忍耐下去一樣:「郭蕤,你不必在此冠冕堂皇的說這些話取笑我,你我之間的仇恨,遠不是三言兩語便能消弭的!」

  「呵,賤婢!你搞清楚好不好?要恨也該是本宮恨你才對!」燕琅聽她開口,神情中笑意愈深,嘴上卻毫不客氣的反擊回去了:「你明知道李元毓已經娶妻,卻還是跟他搞到一起去,心甘情願給他做外室,這不叫自甘下賤,什麼叫自甘下賤?」

  「你出身高門,怎麼會懂我的苦楚?」阮梨聽得哂笑,艱難的喘了口氣,譏誚道:「我父親已死,弟弟也死了,天下之大,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皇后娘娘,你怎麼會理解我?我只是做了一個可憐女子都會做出的選擇,你又憑什麼以此來指責我?!」

  「哇!說的好可憐哦!」燕琅有些讚嘆的感慨一聲,復又冷下臉去,嗤笑道:「你既然迫於生計,不得已給李元毓做了外室,那就老老實實做你的外室,別肖想那些不屬於你的東西!可你是怎麼做的?打著可憐女子無依無靠的旗號,做了李元毓的外室,轉頭又說想與他做夫妻,在外宅與他拜天地,吃合卺酒?你這叫既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

  阮梨被她戳穿了那份小心思,臉皮猛地抽搐一下,迴避的閉上了眼睛,忽然又重新睜開:「反正你我是生死大仇,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思!」

  「你對本宮可能是生死大仇,但在本宮這裡,你還真是排不上號,」燕琅毫不客氣道:「本宮知道,因為你父親和弟弟的死,你恨郭家,恨我兄長,也恨本宮,但該說的本宮還是要說——做賊有理嗎?做土匪有理嗎?強搶民財有理嗎?謀財害命有理嗎?他們該死,罪有應得!」

  阮梨神情中閃現過一抹痛楚與不忿,惱羞成怒道:「你!」

  「本宮說錯了嗎?你好像很生氣的樣子,」燕琅挑了一下眉毛,道:「難道你父親不是山賊,不是土匪?難道你在外邊兒給李元毓做外室的時候,沒想著取本宮而代之?」

  「阮梨,本宮不是好人,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之所以看起來比本宮白那麼一點,不是因為你善良,而是因為你蠢,想做的壞事都沒能成功罷了。」

  阮梨受了刑杖,鬢髮凌亂,衣裙染血,其美艷風姿卻不減分毫,反倒因為受刑,而增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動人美感。

  燕琅有些欣賞的看著她面龐,笑吟吟道:「你這副皮囊真的很美,但能帶來的助益卻有限,女人只想著用美貌和身體擁有一切,在最開始,就立在了必敗之地。再見了,阮梨。」

  嬤嬤們送了白綾過來,搭在她纖細而無力的脖頸上,兩人齊齊用力,阮梨艱難的掙扎了幾下,終於鬆開了手。

  風華絕代的美人,就此落下了帷幕。

  燕琅看著嬤嬤幫她合上眼睛,整理過形容之後,恭謹道:「娘娘,阮貴妃的屍身,該當如何處置?」

  燕琅不答反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宮人道:「剛過辰時中(上午八點)。」

  燕琅點點頭,環視一周,道:「該說的話,本宮都說完了,前車之鑑在此,希望你們放在心裡,可別當本宮是泥捏的。」

  眾人原就不敢輕看這位皇后,眼見前不久還張揚跋扈的阮貴妃死在眼前,哪裡還敢放肆,忙恭謹行禮道:「臣妾不敢。」

  早先意圖作妖的何淑妃,更是嚇得腿都軟了。

  燕琅淡淡頷首,又道:「傳本宮的旨意,賢妃穆氏毓自名門,溫恭嫻雅,進貴妃位,擇日行冊封禮。」

  眾妃嬪不敢有異議,齊聲應了聲:「是。」

  又轉向穆貴妃,恭謹道:「恭賀貴妃娘娘晉封之喜。」

  穆貴妃也有些詫異,略一怔楞,便向燕琅行禮道:「臣妾多謝皇后娘娘看重。」

  燕琅道:「你跟阮氏不一樣,擔得起這位置。」

  眾妃嬪見皇后並沒有別的吩咐,又見阮梨陳屍於此,實在不敢久留,紛紛起身告退,三五相攜,快步離開此處。

  燕琅慢慢吃了一盞熱茶,這才向穆貴妃道:「走,咱們去給陛下請安。」

  穆貴妃心下一凜,道:「是。」

  燕琅搭著她的手,走出正殿:「阿衡和阿衍呢?」

  宮人道:「兩位殿下都在書房,太子殿下正教導秦王殿下習字。」

  燕琅點點頭,吩咐道:「關閉宮門,若無本宮之令,不得擅開,叫他們留在書房,勿要外出。」

  宮人畢恭畢敬道:「是。」

  早有人召了禁軍統領前來,由內侍領著守候在外,燕琅見了,腳步不停,道:「那位效忠於陛下的副統領呢?」

  「忽發疾病,已經去職,」禁軍統領恭敬道:「臣提拔了他的副手上去,他比他的前任聰明的多。」

  「你做事,本宮向來是放心的。」燕琅聽得微笑,扶著穆貴妃的手,一步步登上太極殿前的台階,回身後望,便見萬千宮闕,盡數臣服腳下。

  她忽的有些感慨,目光靜靜在太極殿的牌匾上掃過,道:「陛下病了,病的很嚴重,駕崩之前,怕都好不了了。皇太子年輕,宮外尚有賊子蠢蠢欲動,你們一定要好生看顧,別叫那些可疑之輩進到太極殿去,驚擾到陛下病體。」

  禁軍統領目光深深,恭敬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