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送過來的時候,所有人的心臟都提起來了,警察試探著搖晃幾下,聽見裡邊重物撞擊在盒子上發出的悶響聲,臉色都微妙起來。
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把剪刀,三兩下把快遞盒子給拆開了,裡邊兒的東西被報紙包著,隱約可見有血色沁出。
開盒子的警察看了一眼,心裡就是一個咯噔,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胡明跟唐梅都不是什麼善茬,但這是在面對那些阻礙他們道路的人時才會有的,面對自己唯一的兒子,他們的態度比春風還要和善。
警察去開快遞盒,他們想知道裡邊裝了什麼,又怕知道裡邊裝了什麼,心情複雜而又痛苦。
胡明倆神情僵滯的坐在椅子上,唐梅則捂著臉小聲地哭,聽見膠帶撕開的嘩啦聲,她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走過去,一把抓過綁匪寄來的快遞盒,就見到了報紙上沁出來的血。
唐梅心裡一痛,淚珠子立馬就滾出來了,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捲起來的報紙,就見裡邊包裹著的是一隻屬於人類的右手,斷面十分粗糙,不像是用刀和斧子之類的利器弄斷的,倒像是用電鋸鋸斷的。
唐梅看得呆滯住了,下一秒回過神來,她心如刀絞,失聲痛哭。
胡明原本還強撐著,不停地在心裡安慰自己,想著那個綁匪不敢把事情做絕,否則即便是拿了錢,他也撈不著什麼好,現在聽見妻子悲痛欲絕的哭聲傳來,他也撐不住了,三步並作兩步撲過去,只看了一眼,就蹬蹬蹬連退幾步,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痛呼。
這兩夫妻上了年紀,又有各自的事業,近幾年早就相敬如冰,此時此刻卻像是見到了至親之人一樣抱頭痛哭,說起來也真是諷刺。
在場的幾個警察看得臉色沉沉,負責人皺著眉頭說:「先送去檢驗吧,看是不是胡海的右手,以及綁匪有沒有殘留下什麼痕跡。」
兩個警察應聲而去,唐梅的哭嚎聲卻還沒有停止,負責人聽得不忍,近前去勸道:「唐女士,您先冷靜一下……」
唐梅沒等他說完,就紅著眼睛,目光跟要殺人似的瞪了過去:「要是有人把你兒子的手鋸下來,你也能冷靜下來嗎?!那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負責人被她這麼一說,不禁有些同情,輕嘆口氣,沒有作聲。
就在這時候,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了,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神情嚴肅的走進來,毫不客氣道:「你心疼你的兒子,難道別人就不心疼自己的女兒?他強/暴別人的時候你很冷靜,對方報案的時候你很冷靜,等兒子被送進少管所,你還是很冷靜,這時候你怎麼沒有當初的定力了?!」
說完,他冷笑一聲,疾言厲色道:「我差點忘了,唐女士有一個神通廣大的丈夫,稍微走動關係,沒多久就把兒子從少管所里撈出來了啊!」
屋裡的人見了中年男人,紛紛站起身來,警局方面的負責人和胡明都走過去,很恭敬的叫了聲:「杭部長。」
唐梅則低著頭,拿頭髮掩住臉,一句話也不說。
杭遠沒看警局方面的負責人,而是盯著胡明,冷冷道:「胡處長,你很了不起啊,國家的法律都要給你讓路。你兒子也真是金貴,他毀了人家小姑娘一輩子,可就因為年紀小,在少管所蹲兩年就能放出來,你連兩年都捨不得叫他在裡邊兒待,半個月都不到,就走關係把人給弄出來了,行啊,你真可以!」
胡明臉色慘白:「杭部長,您對我可能有些誤會……」
「你的狡辯我一句都不想聽,不過,你也儘管放心,」杭遠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以後有你解釋的時間!」
胡明為之一噎,後背漸漸的生出一層冷汗來,卻再也沒說出什麼話。
警局方面的負責人這才道:「杭部長,您怎麼過來了?」
「我再不過來,外邊的輿論就要炸了,」杭遠手往後一伸,秘書瞭然的遞了手機過去,他沒有接,示意警局的負責人去看,對方探頭去看了一眼,臉色就猛地變了。
社交媒體的熱搜上聳動著一個刺眼的標題:高官之子遭人綁架,背後竟牽出政治黑幕,王子犯法與庶人不同罪?
底下是一段採訪時候的視頻,裡邊是唐梅和胡明夫妻倆氣急敗壞的臉,再往下翻,有人提起了胡海之前犯下的案子,說他這時候應該在少管所服刑才對,怎麼可能被人綁架?
這要麼是敵對勢力開了外掛,衝進少管所去搶人,要麼就是官官相護,高官公子進少管所走個形式,後腳就被放出去了。
政府部門已經對消息進行控制,但網絡異常發達的現代社會,怎麼可能將一個被宣揚出去的消息捂死?
即便真的辦到了,最終受到影響的也只會是國家和政府的公信力與法律的公正無私。
警局負責人看了一眼,就知道事情要糟,嘴唇動了動,正要說句什麼,就聽杭遠道:「先破案,至於穩定人心的事情,會有其餘人做的!」
唐梅畢竟是記者,對這類訊息具有一定的敏感性,慌忙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去查,就見熱搜第一上是一篇名為《法律尊嚴不容褻瀆,政府必將給社會和人民一個交代》的社評。
這篇社評從自己所關注的一個無辜女孩的不幸遭遇開始說起,介紹過受害者的遭遇與受害者家庭因此遭受的打擊之後,又轉向施害者一方,直指對方身份特殊,得到家裡高官父輩庇護,徇私枉法,得以從少管所中脫離。
到最後,又以充滿希冀和信任的言辭表明了對政府和警局的信任,希望他們能夠儘快偵破案件,還受害女孩一個公道,還社會大眾一個真相。
這篇社評文筆犀利,直指包庇胡海、踐踏法律的胡明,又委婉而不失尊敬的拍了政府的馬屁,做好了對於網絡大眾的安撫工作,故而得以被保存下來,還順理成章的飄到了熱搜第一。
唐梅死死的瞪著手機屏幕,好像要直接用視線將其融化似的,挨著看完一遍,才注意到社評作者的認證身份。
《星海日報》副主編,冉琳。
這個賤人,她怎麼敢!
唐梅看著不遠處神色悽惶的丈夫,再低頭看看手機上那些瘋狂叫囂著懲處自己兒子的那群網絡暴民,心裡忽然間生出了濃濃的無助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那個殺千刀的綁匪,他到底是什麼人?!
……
唐梅跟胡明陷入絕望的時候,胡海也正深陷在痛苦之中。
直接被鋸斷一隻右手,這痛苦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更別說他打小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少爺,根本就沒受過什麼罪。
電鋸轟鳴著落下的時候,他的慘叫聲尖銳的能刺破屋頂,燕琅找塊抹布堵住他的嘴,隨意包紮一下,就把人扔在那兒了。
最開始的時候,胡海還想過要跟他俯首做低,多說幾句好話,求著他把自己給放了,活生生被鋸斷一隻右手之後,他立即就打消了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
他到底是誰?
為什麼要這麼對自己?
如果我能逃出去,如果我能離開這兒……
胡海忍受著斷腕之痛,那隻完好的左手把掌心的皮膚都給掐爛了,他心裡怨毒的想:我一定要把你千刀萬剮泄恨!!!
夜色漸漸深了,中年男人再度走了進來,丟下一碗坨了的麵條,又過去踢他一腳:「吃飯了!」
胡海神情凶戾的瞪他一眼,就聽那中年男人嗤笑一聲,抬腿在他臉上碾了一下,嘲諷說:「不想這麼吃是吧?好,我再給你加加工。」
說完,他把那碗麵條踢翻,看著它沾上塵土,幸災樂禍道:「飯我給你了,你不吃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過醜話說在前邊,你餓死了,那可跟我無關。」說完,他哈哈大笑,轉身出去了。
胡海強撐著最後的尊嚴,不肯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去吃沾了土的麵條,然而從他被抓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更別說他又受了傷,鐵打的身體也撐不過。
肚子裡咕咕作響,飢餓使然,胃裡邊直冒酸水兒。
胡海扛了幾個小時,到最後也沒忍住,手腳都被綁住,他艱難的扭動身體,磨蹭到那團麵條之前後,忍著心裡的噁心和膈應,低頭開始去吃。
這時候大概已經過了半夜,雖然不知道具體時間,但應該也差不多。
胡海剛吃了一口,就聽門外有壓低的說話聲傳來,聲音隱約有些熟悉。
「他怎麼樣了,沒死吧?」
然後就是中年男人的聲音:「沒死,就是受了點罪,按照您的吩咐鋸了他一隻手,那小子哭爹喊娘,嚎的像個娘們兒,哈哈哈哈哈。」
胡海聽得心頭一震,總覺得最開始說話的那個男聲有點熟悉,只是一時半會兒的卻又想不起來。
然後他就聽外面那個聲音帶了點譏誚,得意似的道:「本來我也不想做的這麼絕的,可誰叫他老子擋了我爸的路呢,胡明就這一個兒子,知道他出了事,不心神大亂才怪呢……」
中年男人低聲說了句什麼,胡海沒聽清楚,卻認出了之前說話的男聲屬於誰。
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狐朋狗友之一,陶傑!
而陶傑的父親,就是僅次於自己父親胡明的副處長之一!
難怪會有人對自己下手,原來是意在自己的父親!
胡海心裡掀起了一片巨浪,被朋友背叛出賣的痛苦和憤怒叫他有種被烈火灼燒的痛苦感——我屁股底下不乾淨,你陶傑難道就是個好東西?
我只是玩個了女人而已,你當初可是直接殺人了!
真鬧起來,咱們誰怕誰?!
憤怒使得胡海的面龐有些扭曲,如果陶傑這時候出現在他面前,如果他沒有被束縛住,或許他立即就會撲上去生撕了這個王八蛋!
就在這時候,胡海卻察覺到外邊的說話聲消失了,他心下一凜,忙閉上眼睛做出已經睡著的樣子,沒過多久,就聽鐵門發出一聲輕響,一陣細微的腳步聲走到近前,如有實質的打量目光落到了他的臉上。
胡海的心臟咚咚咚跳的飛快,唯恐不小心露出痕跡,被人發現之後即刻滅口,好在他演技精湛,到底也瞞過去了,腳步聲再度響起,鐵門發出一陣輕響,他出去了。
「沒事兒,」胡海聽見中年男人說:「那小子睡死了。」
然後就是陶傑如釋重負的聲音:「那就好。」
……
系統看著秀兒一個人站在外邊表演雙簧,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等她表演結束,才問了句:「朋友,幾個意思啊?」
燕琅去洗了把手,然後問:「看過成龍歷險記嗎?」
系統怔了一下,然後說:「無聊的時候看過。」
「裡邊有一句話,說只有魔法才能打敗魔法,現在也是一樣的道理,」燕琅微微一笑,說:「你跟他們說什麼真善美,什麼人間溫暖人間有愛,都是沒用的,要用人渣去打敗人渣。」
系統回想她說過的話,了悟道:「讓胡海去對付陶傑?」
燕琅撕開一根棒棒糖,笑著送進嘴裡:「bingo,猜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 ps:上一章有人猜對了哦,唐梅對應的就是當初香港那些吃人血饅頭,最後害死人的記者,我真覺得那種人應該也嘗一嘗女兒被綁架撕票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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