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我以世間惡意為食18

  接下來這段時間,對於胡海而言是最難熬的。

  他痛苦,斷腕之痛豈是尋常人能夠承受得了的?

  他憤恨,陶傑那個王八蛋,平日裡跟他稱兄道弟,背地裡卻找人綁架他,折磨他,意圖以此來影響到自己父親的仕途。

  他恐懼,他害怕接下來會有更加不堪的遭遇,也怕自己會再經受到更大的折磨。

  幾種情緒累積在一起,胡海都要崩潰了。

  因為要裝作熟睡的樣子不叫中年男人發現,胡海沒敢再去吃地上的那份沾了泥土的麵條,忍著飢餓沉沉睡去,等到第二天天亮,才被肚子裡的飢鳴聲喚醒。

  胡海在冷梆梆的地上躺了一宿,渾身的肌肉都僵了,動一下就周身酸痛,劇烈的咳嗽一聲,就開始往外吐酸水。

  將近兩天沒有進食,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他再也顧不上什麼尊嚴和體面,低下頭去埋臉在地上那團又髒又硬的麵條上,急不可耐的吃了起來。

  沒過多久,中年男人再度進來了,看一眼地上消失不見的麵條,臉上不禁閃過一抹諷刺,胡海心下銜恨,神情中不免帶出來了幾分,中年男人見狀,一拳打了過去,直接敲掉了胡海的門牙。

  「你看什麼?」

  把胡海踹倒在地,他狠狠的在胡海的斷腕上踩了一腳:「再看,老子直接把你眼珠子給挖出來!」

  胡海猛地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身體在劇痛之下猛烈的抽搐起來,只是手臂被人踩住,怎麼都掙扎不開。

  好容易止住的血再度涌了出來,胡海痛的幾乎要暈死過去,中年男人見狀,不禁念叨了一聲麻煩,大概是怕他流血過多死了,解開綁住他的繩子,到隔壁屋裡去找繃帶了。

  這是個好機會!

  胡海的眼睛裡驟然迸顯出一股光亮,又害怕太過慌張會錯失這個機會,假意在地上打滾兒活動著被捆綁了許久的腿腳,他半真半假的慘叫著,慢慢的坐了起來。

  中年男人還在裡屋翻箱倒櫃,聽見他的叫疼聲沒停,也就沒太在意,胡海小心翼翼的站起身,隨手拿了一根鐵棍從外邊兒把門撐住,然後撒腿就跑。

  中年男人察覺到異常,趕忙要出來看,卻發現房門被什麼東西頂住了,一時半會兒根本打不開,氣的連聲叫罵,說小兔崽子你別再叫我逮到!

  胡海哪裡還敢停留,使出吃奶得勁兒往前跑,只恨爹媽給自己少生了兩條腿。

  燕琅見他走得遠了,才將門往內一拉,叫那鐵棍鬆動一點,隨之打開了門。

  「咱們也走吧,」她跟系統說:「好戲要開始了。」

  胡海年輕體健,但畢竟受了那麼重的傷,這兩天又只吃了一碗麵條,跑出去一段距離,就覺得自己肺跟要炸了似的,僅存的那隻左手撐著膝蓋,彎著腰大口喘息。

  可不管怎麼說,終究是逃出來了。

  只要人活著,那就還有希望。

  陶傑,你給我等著!

  不遠處有個廢舊衣服回收箱,胡海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血污,不想引人注目,打量著周圍沒人,就將身上的血衣脫了,從回收箱裡找了幾件合適的穿上,然後又把自己手腕上的傷口給包紮了。

  看見那個傷口的時候,他眼淚都差點掉出來,這可不是被人捅了一刀,修養一陣子就能好,沒了一隻右手,後半輩子都得不自在!

  陶傑!

  胡海又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眼眶赤紅,神情凶戾,臉上難掩恨意。

  他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就見路邊有一家小商店,收銀位置坐著個老頭,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胡海之前就吃了碗麵條,這會兒就覺得餓了,褲子裡還留了一百塊錢,那劫匪也沒摸走,他進去找了幾根火腿腸,拿了倆麵包,剛要去找礦泉水的時候,忽然就看見角落裡擺放著的水果刀了。

  胡海忍不住眯起眼來,然後又惡魔一般的笑了。

  他這會兒還不到年紀,即便是殺了人,頂多也就是關幾年拉倒,再有他爸爸幫著走動關係,用不了多久就能出來,用這麼點時間換陶傑那個王八蛋一條命,值了!

  去找老頭結了帳,他很警惕的找了個不易被人看見的角落大快朵頤,吃完之後就在路邊攔車,出了二十塊錢,叫幫著送進了市里,對方看他是個孩子,也沒多要。

  陶傑家在哪兒胡海門清,只是他也知道,這時候陶傑絕對不會在家的,陶傑家裡邊出資給他開了家酒吧,這會兒肯定跟幾個馬仔在酒吧里玩女人。

  胡海把水果刀揣在懷裡,用身上僅剩的錢打了個車,直奔酒吧而去。

  陶傑剛抽了點白/粉,包間裡烏煙瘴氣的,旁邊幾個小弟醉醺醺的,懷裡還摟著小姐,胡海拉起衛衣的帽子遮住臉,輕車熟路的走進去,一眼就看見了肥頭大耳的陶傑。

  「哥兒幾個,玩著呢?」胡海左手摸著自己口袋裡的那把水果刀,忍著恨意,目光冰冷的看著他們。

  他被綁架的事全國人民都知道了,這幾個平日裡跟他玩得好的狐朋狗友當然也知道,看他忽然間出現在自己面前,齊齊為之一愣。

  陶傑他爸是副處長,知道的也更加詳細,聽說過胡海已經沒了一隻右手的事兒,怔楞過後,視線立馬就看向了胡海的右手:「小海,你怎麼會在這兒?」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提,胡海差點當場炸開,摸出那把水果刀,猛地撲過去捅進了陶傑的胸膛!

  陶傑呆住了,神情僵硬的看了看自己心口的那把刀,慢慢的倒了下去。

  胡海尤嫌不夠,將那把水果刀迅速的拔/出,然後狠狠的捅進了他腹部,循環往復十幾次,等其餘人回過神來,那兩人已經變成了血人。

  尖叫聲猛地響起,包間裡的人屁滾尿流,發瘋似的往外跑,這動靜驚動了酒吧里的客人,有的趕緊結帳離開,還有的主動打電話報了警。

  警方來這兒一看,也呆住了,殺人的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天剛剛被綁架走的胡處長公子胡海,被殺的不是別人,正是胡處長底下陶副處長的兒子,好事兒都趕到一塊去了。

  得了,直接把胡海押到警察局去,先審一審再說吧。

  「陶傑他是個王八蛋!」

  胡海知道這事兒肯定不小,卻沒想到會鬧的這麼大,陪審的不僅有他父親和陶傑的父親,還有其餘幾個品階明顯比他父親要高的人。

  他也不怵,裝出一副氣憤委屈的樣子,道:「就是他找人綁架我,鋸掉我的手的!你們說他該不該死?!」

  陶傑的父親得知兒子死訊,整個人都差點瘋掉,現在再聽胡海把一切都推到自己兒子頭上,不禁嘿然冷笑,胡明聽自己兒子說完,卻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陶父。

  胡海便將自己經歷的事情說了,從離開網吧撒尿被人打暈帶走,到自己偷聽到陶傑跟綁架自己的中年男人說話,再到自己遭受毒打,傷口崩裂,趁中年男人不備逃走,一點都沒隱瞞。

  胡明一直就覺得奇怪,好端端的怎麼會有人綁架自己的兒子,如果說是圖財,應該把錄像帶寄到家裡去才對,為什麼非要寄到政府大樓這樣容易被人看出端倪的地方?

  現在聽兒子說完,他也算是明白了,因為打從一開始,對方想要的就不是錢,他們只是想以此為引子毀掉自己的仕途,然後自己上位!

  好狠辣的心計啊!

  兒子的案子這幾天已經被公開報導,央視甚至去採訪了被強/暴女孩的父親,可想而知小海之後會有怎樣的命運。

  而他自己呢?

  昨天杭部長過來之後,他的職務已經被暫停了,等待著他的無疑是牢獄之災。

  毀了,什麼都毀了!

  胡明心裡猛地湧現出一股憤怒,幾十年努力前功盡棄的慘痛現狀,足夠叫他理智盡失,掄起一拳打在陶父的臉上,他咆哮道:「陶正宜,你他媽敢陰我?!你屁股底下難道就乾乾淨淨?!」

  陶正宜死了兒子,又被指認指使他人進行綁架,仕途算是毀了一半,心情也不會比胡明好多少,冷不丁挨了一拳,登時就是一聲咆哮,掄起拳頭加以還擊。

  昔日稱兄道弟的兩個男人現在卻打的你死我活,撕開了一個口子,那接下來他們做過的那些事情,就都藏不住了。

  胡明不是什麼好東西,陶正宜也不是,你檢舉我,我再反手檢舉你,從貪污受賄到以權謀私,從隱瞞兒子犯下的罪過到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

  前前後後折騰了幾天,兩人的政治生涯終於以無期徒刑告終,剃個頭,換身衣服,開始享受多人宿舍和清晨定點叫起、義務勞動等服務。

  陶傑死了,胡海無疑是犯了殺人罪,但在量刑的時候,又不得不考慮到他還是未成年人這個客觀事實。

  陶傑不是東西,身上還擔著一條命案,可胡海也不是什麼好玩意,真把他送進去管教幾年再放出來,這難道不是對社會的不負責任嗎?

  公眾對此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討論,對於未成年人保護法的議論再度興起,有人大/代表列舉出近年來未成年人犯法的種種惡行,提出應該給予非主觀意願犯錯的孩子一個改正的機會,但對於那些情節惡劣的未成年人,也應當給予應有的懲處。

  社會是不斷發展的,法律也應當不斷的進行完善、修改,幾天之後,《人民日報》正式發表評論:對於未成年人的愛護,不應該成為揮向社會的寒刀。

  有人大代表正式提出議案,建議適度對未成年人保護法進行適度的修改……

  胡海最終被判刑二十五年,包括故意殺人罪與他之前逃過去的強/奸幼女罪,如果是成年人的話,那最終結果必然是死刑,可他畢竟是未成年人,法官最終還是在法律與社會輿論之中取得了平衡。

  至少較之單純以未成年人保護法來進行判定的結果來說,這已經算是相對公允的結果了。

  審判的時候,陶傑的母親就坐在聽眾席里,聽完二十五年的刑期之後,當場就哭了出來,她一邊哭,一邊叫罵著不公平,說胡海那個小畜生殺了她兒子,為什麼不叫他償命。

  胡海的母親唐梅也在,聽到這兒也是失聲痛哭,撲過去拎著手包狠命砸,說要不是你男人綁架我兒子,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你害了我們一家。

  丈夫的仕途沒了,兒子的一生毀了,自己的職場生涯也徹底宣告終結,不僅家破人亡,也從此淪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媒體的閃光燈噼里啪啦,她們哭的臉都花了,就像是兩個狼狽的小丑,彼此指責痛恨、唾沫橫飛的同時,卻忘記自己也曾經輕描淡寫的叫另外兩個家庭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這很公平。

  作者有話要說:  啊,終於虐完渣了

  ps:評論抽三十個送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