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多了,多數人都已經陷入夢鄉,但對於胡海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網吧里的廁所壞了,裡邊老式的蹲坑髒的沒法看,好多人嫌裡邊兒有味道,老闆乾脆就叫人把廁所的門鎖起來了,說是過兩天再找人來修。
胡海打了一天遊戲,這會兒也覺得有些悶,走到網吧門口去抽了根煙,就準備去後邊那片空地撒尿,剛把褲腰帶解開,就聽看門的老頭嚷嚷:「走遠點啊,別弄得這兒一股味。」
胡海罵了一聲操,然後提著褲子多走了十幾米。
老頭見他消失在視野里,才問走廊里拖地的清潔阿姨:「不是說犯了事,要進去嗎?怎麼又放出來了。」
清潔阿姨往窗戶外邊瞅了眼,看胡海走得遠了,才小聲說:「聽說是要進去的,只是他年紀小,罰的沒那麼嚴重,再後來他家裡邊找了點關係,直接給弄出來了……」
「你說這上哪兒說理去?」老頭忍不住嘀咕:「那小姑娘就白被他糟蹋了?他是未成年,人家也是啊,好好的孩子,一輩子就這麼毀了。」
「這世道壞了啊,」清潔阿姨嘆口氣,無可奈何的說:「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誰能有辦法呢。」
兩人長吁短嘆一會兒,老頭忽然道:「他怎麼還沒回來?不會是出事了吧?」
「他不叫別人出事就好了,誰能叫他出事?」清潔阿姨冷笑:「劉叔,我勸你別多管閒事,尤其是這個小畜生的,備不住你幫了他,他還反咬你一口呢。」說著,就拎著拖把離開了。
老頭從口袋裡摸出菸袋,點上之後默不作聲的抽了一口,再也沒有吭聲。
胡海家裡邊兒條件挺好的,他老子胡明在政府部門上班,親媽唐梅是知名記者,不然他們也不能把他從少管所里給撈出來,再把這事給壓下去。
他老子知道自己兒子這事兒鬧得不小,想把他送出國避避風頭,但胡海不願意,兩下里就這麼僵持住了,要不然,憑他的心性,也不會在這麼家網吧里連呆好幾天。
不就是玩了個小丫頭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賠點錢也就行了,非得打電話報警,給臉不要臉,這下子可好,家裡邊一走動關係,連那點賠償都沒了。
胡海想起庭審那天那家人的臉色,就幸災樂禍的笑了,一泡尿撒完,正要拉上拉鏈,就聽身後有腳步聲傳了過來。
在這兒上網的年輕人不少,廁所壞了,到這兒來撒尿也正常,他也沒多想,哪知下一瞬,就覺腿彎被人踢了一腳,一個趔趄,直接撲到了地上。
一隻腳從身後邁過來,直接踩到了他的後腦勺上,胡海臉頰觸及到了一片濕潤,意識到那是什麼之後,心裡一陣噁心,瞬間「呸呸呸」連吐幾口。
胡海身架很大,力氣也不算小,死命往前一扭頭,叫罵道:「草你媽的,你知道我是誰嗎?!」
然後他聽見一個男人的笑聲,對方語氣輕快的說:「當然知道,你啊,是個要死的人。」說完,就腳下用力,踩斷了他的鼻樑。
胡海是個桀驁公子哥兒,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劇痛傳來,鼻孔里立馬就見血了,他慘呼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燕琅嫌惡的看了他一眼,抓起他後衣領子,把人給拎起來,丟到了自己停在路邊的麵包車上。
……
胡海再度醒來,人已經出現在了一座廢舊倉庫,手腳都被捆了起來,這地方大概是很久沒有人來過了,空氣里有一股子霉味兒,特別嗆鼻子。
胡海用大腿蹭了蹭地面,就知道自己裝在褲子口袋裡邊的手機和錢包都不見了,他先是一驚,然後恍然察覺:
不會是遇上綁架了吧?
操,這點兒也太背了!
胡海知道被綁架會有什麼結果,好的話破財免災,壞的話綁匪拿了錢直接撕票跑路,前者倒是還好,但要是遇上後者,怕是連個痛快都撈不著。
胡海平日裡胡作非為慣了,但真遇上這種事,卻軟了骨頭,正心慌意亂的想著怎麼處置才好,就聽倉庫那扇鐵門「嘎啦」一聲響了,一個身形健壯,面容陰鷙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胡海一見到他的臉,心裡邊就是一個咯噔。
他是囂張跋扈,但是不傻,這綁匪要是打算拿了贖金就放他走,根本就不會叫他看見自己的面孔,除非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叫自己活著離開。
胡海怕了,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低下頭,裝出一副蠢笨的樣子,憨笑著說:「大哥,我知道你肯定是遇上了什麼難處,不然誰願意做這種事?我有錢,我家裡也有錢,只要你把我放了,我保證你平安無事……」
男人看了他一眼,然後一拳打在了臉上,胡海猝不及防的挨了這麼一下,腦子裡嗡嗡直響,再回過神來,就是一陣咳嗽,嘴裡猛地吐出來三顆槽牙。
胡海痛苦的呻/吟道:「我草你媽……」
燕琅靜靜看著他,眼底甚至有未散去的笑意,然後她取出之前準備好的錄像機,拽著胡海的頭髮,叫他的面孔對準了攝像頭。
「胡明,看清楚了嗎?這是你兒子胡海,想要他活的話,就準備好一千萬,別耍小花招,否則,你兒子是不是完整的,那就不一定了。」
她發出一聲冷笑。
……
當天下午,胡海的父親胡明就收到了一個陌生地方發來的快遞,門衛打電話告訴他的時候,他還不明所以,頓了頓,才說:「送上來吧。」
快遞盒裡邊是一盤錄像帶,在手機視頻、網絡直播盛行的時代,已經很少有人會專程送這個過來了。
胡明心裡一跳,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生出幾分不祥的預感來,過會兒還有個會,同僚過來叫他,看一眼拆開的快遞盒子,忽然間怔住了。
「老胡,這上邊怎麼有血……」
胡明嚇了一跳,拉過來一看,才發現快遞盒子裡邊沾著血,再去看面前那份錄像帶,就更加不敢拖延,叫秘書找了儀器,播放了那段錄像。
胡明就這一個兒子,見他滿臉血污的出現在錄像里,立即就慌了神:「小海!」
同僚一把扶住他的肩,道:「這種時候千萬別慌,還是先報警吧!」
胡明打電話報警,因為是政府人員及其家屬出事,警方對此異常重視,立即上門開始探查胡海的朋友圈,以及他這兩天的行蹤,有無與人結怨。
胡海不是東西,現在這麼一查,他辦的那些事情根本就瞞不過去,好在胡明關係很硬,硬生生把事情給壓了下去,叫警局專心查現在的綁架案。
胡海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但最近剛得罪的,顯然就是被他糟蹋了的小姑娘一家,警局專門派人去查,就知道人家一家三口都呆在家裡,這兩天壓根就沒出門。
那小姑娘還在念初中,遇上這種事幾乎就是瘋了,她父母辭了工作在家裡照顧她,根本就走不開。
既然這樣,那這事是誰辦的?
是單純的圖財,還是意圖報復,又或者是兩者都有?
警方的工作遇上了困難,他們開始聯繫胡海的那些狐朋狗友,希望能夠從他們的嘴裡得到些許蛛絲馬跡,同時,又開始籌措劫匪要求的那一千萬。
胡明嘴上感激叫自己報警的那個同僚,心裡卻是恨的,要不是他多事,湊過來摻了一腳,自己早就湊齊錢,想辦法救兒子了,至於所謂的報警……
一個不慎,露了痕跡,倒霉的可是自己兒子!
胡明就這一個兒子,當然是命根子,這會兒見他出事,也是全然慌了,一邊發動黑白兩道的關係去找人,一邊又求神拜佛,希望兒子能平安無事。
警方和胡明共同努力的時候,《星海日報》的副主編冉琳接到了一份爆料。
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冉琳正在美容院做嫩膚,想著晚上該怎麼討金主歡心,見是個陌生的號碼,猶豫了幾瞬,才皺著眉把電話接起來了。
「冉小姐,我這裡有一個絕對勁爆的消息,你要不要聽聽看?」手機那邊的男人低沉的聲音裡帶著難言的蠱惑:「跟那個唐梅有關的。」
唐梅?
那個仗著老公有權有勢,一直壓在她頭上耀武揚威的老女人?
同行是冤家,冉琳跟唐梅雖然不在一家報社上班,彼此之間的競爭卻激烈異常,只是冉琳的資歷不如唐梅深厚,背景也不如她,雖然委身上司做了小三,平日裡很得器重,但比起唐梅這種朝中有人好辦事的,那就差得遠了。
胡海是那麼個尿性,他親媽也好不到哪兒去,平日裡行事囂張,幾次三番的針對過冉琳,還當著滿報社的人罵過她是狐狸精,跟金主老婆一起扒過她衣服。
聽到唐梅的名字,冉琳的眼睛立即就亮起來了,美容也無心再做,拎起手包,找了個僻靜地方:「你先說,然後我再開價。」
對方說:「唐梅有個兒子,叫胡海,你知道吧?他強/暴了一個小姑娘,但是唐梅跟她的丈夫走動關係,把這件事情給壓下去了,胡海在少管所呆了半個月,就被接走了,你說這消息是不是足夠勁爆?」
冉琳想看唐梅倒霉,卻不敢直接懟唐梅的高官老公下手,聞言冷笑道:「你這到底是想幫我還是想害我?現在的政治環境,哪有記者敢往官員身上捅刀的……」
「所以我給了你一個切入口呀,」對方說:「你知道嗎?胡海被綁架了,現在警方正在努力偵破這件案子,但是具體的內容嘛……你明白的。」
冉琳那雙透著嫵媚的狐狸眼閃爍幾下,說:「留個匯款方式給我。」
……
冉琳想要的是唐梅倒霉,是唐梅痛不欲生,如果能再拿到一份足夠出色的報導,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冉琳眼珠子轉了轉,很快就有了主意,用私人號碼聯繫了幾個手下人,叫他們向幾個小媒體放了消息過去,然後就躲在幕後靜觀其變。
小媒體要的是銷量,是吸人眼球,至於事後會怎麼被人清算,反倒不怎麼放在心上,午飯都要吃不上了,誰還顧得上晚飯能不能進口?
胡明跟警方的人離開市政大樓,採訪的記者就湧上去了,話筒恨不能塞到胡明鼻孔里:「胡先生,聽說令郎被綁架了,是真的嗎?」
「警方對這件事情怎麼看待,已經鎖定嫌疑人了嗎?」
「罪犯是否有提出交換條件,你們打算採取什麼措施控制局面呢?」
閃光燈噼里啪啦的響,更將胡明臉色映襯的蒼白一片,他近乎陰鷙的瞪著面前幾個喋喋不休的記者,要不是有所顧忌,簡直恨不能立即剮了這幾個王八蛋!
這種事情是能當眾採訪的嗎?!
你們知道我兒子還在綁匪手裡嗎?!
現場畫面一旦泄露出去,誰來保證我兒子的安全?!
胡明臉色鐵青,陪伴著他的幾個警察臉色也不好看,胡海的母親唐梅開車過來,看見這一幕後,驚聲尖叫道:「你們在幹什麼?!」
她舉起手包,毫不猶豫的砸向了為首的幾個記者:「你們會害死我兒子的!」
保安和警局的人上前去控制記者,為首的幾個人振振有詞道:「我們是新聞工作者,當然具有知情權,法律規定我們進行採訪有罪嗎?!」
唐梅氣個半死,什麼形象氣質都顧不上了:「人血饅頭好吃嗎?你們這群畜生!」
「唐女士,話不能這麼說啊,您當年的成名作,不就是深入虎穴進行一線採訪嗎?」
有個記者陰陽怪氣的說:「後來您成了正面人物,受到公開表彰,但犯罪分子手裡的人質可全都死了,您吃人血饅頭都不覺得髒,現在怎麼說起我們來了。」
唐梅氣急敗壞:「你!」
現場混亂的不行,等保安和警局聯合控制局面之後,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胡明陰著臉坐在椅子上,唐梅臉上也是陰雲密布,警方緊急商量著應對措施,這時候,胡明的手機卻響了。
眾人為之一靜,胡明深吸口氣,接起了電話。
「胡先生,你把我說的話當成放屁嗎?」
對方輕輕的笑:「怎麼樣,警局想到應該怎麼對付我了嗎?」
胡明聽得眼皮一跳,忙道:「對不起,這件事情我……」
「是你先違約的,胡先生,」對方根本不聽他的解釋,輕輕吹了一聲口哨,語氣輕快道:「我送了一份禮物給你,記得按時查收哦。」
嘟,嘟,嘟。
手機另一端傳來忙音,胡明額頭也沁出了汗珠。
唐梅眼眶通紅,發瘋似的道:「怎麼辦呢?他把小海怎麼了?!」
胡明痛苦的捂著了自己的面龐,一句話也沒有說。
當天晚上,唐梅收到了綁匪寄來的禮物。
是一隻血淋淋的斷手。
那屬於胡海。
作者有話要說: 啊,寫虐渣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