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知道了。
-他夜盲個屁,他喜歡你。
舒甜覺得自己生出了幻覺。
看著這兩行字,手裡的手機好像一瞬間成了個燙手山芋,不是,是火燒山芋,簡直燙得拿不住的那種。
林以桉發了九個字,兩個標點符號。
她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後面那四個字上面。
他喜歡你。
他指的是江譯。
江譯,喜歡你。
舒甜深吸了一大口氣,把頭猛地抬起來,臉對著窗外,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在臉頰邊頻率很快地扇動。
好像能扇起一點兒風,但其實沒設麼用。
臉還是很熱。
好在她坐在裡面的座位,大巴在高速上開得很穩,後面還有男生的鼾聲響著,根本沒人會往這邊看。
她還回頭看了一眼后座。
姚月也睡著了,正——嗯?舒甜重新凝神看過去——姚月正跟......聞人一靠在一起。
......
這事兒先放一放。
林以桉真是瘋了。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造謠零成本!她當大姐大這麼多年怎麼說話還這麼不負責!
舒甜扇了一會兒風,折騰了一頓,距離林以桉發過來那條消息也才五分鐘不到。
【舒甜】:............你在胡說什麼呢林小桉。/微笑
【舒甜】:[雞籠警告.jpg]
【舒甜】:你不會真的這麼想吧。
【林以桉】:上個月我就說了,你不信。
......她不是不信。
是壓根不可能啊!
【舒甜】:不是,你又沒有天眼又沒有讀心術的,你到底是為什麼這麼自信?
【林以桉】:你不想承認就拉倒,跳過後一句,當我沒說。
【林以桉】:剛剛看到江譯夜盲,我都懷疑你在給我講笑話嗎?
看到這句話,舒甜也決定把關注點放回來。
她禮貌性地發了個問號過去。
【林以桉】:我圍觀過的,加上聽說過的,你內江譯哥哥最出名的幾回都是野戰。
舒甜:.........
【舒甜】:野戰???
【林以桉】:.......打錯,夜戰。
舒甜鬆了口氣:什麼啊,你是說他晚上干架?
【林以桉】:對
【林以桉】:說不明白,但是你不是喜歡玩貼吧麼?搜搜附中他的貼,應該都能有。
【林以桉】:江譯說他有夜視我都信,神他媽夜盲。
【舒甜】:......
對話就停在這裡。
舒甜不知道她除了省略號還能發什麼。
車還在高速上,行駛平穩,舒甜鎖了手機,看著窗外飛速略過的景色,咬著唇發呆。
林以桉沒有必要撒謊。
首先舒甜了解她,其次她也不屑,再說了——
據舒甜了解,男女中學生的圈子還是不太一樣的,作為女中學生圈子裡的一姐,林以桉也從來沒跟男圈一哥江譯有過什麼矛盾和正面衝突,關係差不多就是彼此知道以表敬意。
所以她撒這個謊的目的是什麼呢?
揭露江譯不夜盲這個事實,然後呢?她也沒任何好處啊。
所以,江譯......應該真的不夜盲。
他說謊。
可是他為什麼要撒這個謊?
手機又是一震。
舒甜低頭。
【林以桉】:可別覺得我黑你江譯哥哥。
【林以桉】:[連結-校園論壇-#臥槽!晚上九點下樓扔垃圾碰巧目睹了江大佬打架全過程!大佬的眼睛一定是自帶夜間透視X光吧我的媽呀好帥啊昂啊啊啊啊!#]
夜間透視X光。
...好的,了解。
舒甜深吸了一口氣,低著頭,戳了整整兩行省略號過去。
......
江譯是因為大巴一個幅度不小的剎車慣性向前而清醒過來的。
睜眼的時候,頭靠著靠背,臉剛偏向身邊的方向,窗簾依舊合不上,窗外是大亮著的下午。
江譯覺得自己緩過來了點兒。
認床加上帳篷里的鼾聲,他昨晚基本等於沒睡。先是看日出,又集中注意力打了一上午遊戲,儘管他也算是通宵經驗豐富,剛才一上車還是立刻困了。
眼眶有點發酸,還有點疼。
適應了光線之後,視線聚焦到人身上。
他沒發出聲音,旁邊坐著的人自然也沒注意到。
舒甜身上穿著他的黑外套,又長又柔順的頭髮披在背後,看起來顏色比衣服上的黑要淺很多,棕色被陽光一照,泛著一點點的金。
同桌這麼久,他發現舒甜披著頭髮的時候喜歡把一邊的給掖到耳後,就像現在一樣。
小姑娘露出來的左邊耳朵白皙小巧,戴著他的黑耳機。
像是跟著音樂的節奏,不安分地在座位山動來動去,雙手抬著,他的衣服袖子長,她把手都縮進袖子裡甩來甩去,搖頭晃腦的樣子特別喜感。
沒睡好的悶,剛睡醒的起床氣。
全都一下子消失不見。
江譯不自覺地彎了唇角,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直接伸長了胳膊去觸摸她的頭髮。
髮絲很細,乾燥柔軟,手感極好。
她正在亂動的背影瞬間僵住,大概過了兩三秒才回過頭,連帶著上半身一起轉過來,小姑娘一雙烏溜溜的杏眼睜得很大,袖子還是那麼滑稽地垂著,表情怔愣,粉唇微張。
...媽的。
好可愛啊。
江譯本來想碰一下就收回來,但......
又不想了。
他的手依舊放在她頭上,很輕地揉了一下才拿回來。
舒甜像是突然回過神。
他的手拿回來之後,她也抬胳膊摸了摸剛才他碰過的地方,臉上皮膚太白,一點點的顏色變化都很明顯。
江譯看著她白嫩的皮膚上漸漸染上粉色,心跳開始復甦一樣,速度加快。
舒甜眨了眨眼睛:「......你睡醒了呀。」
「我們好像快到學校了。」隨後她摘下一邊的耳機,坐得離他近了點兒,歪著頭問:「江譯哥哥,你覺得學校這活動怎麼樣?你玩得開心麼?」
江譯沒直接答,反問了兩個字:「你呢。」
「啊,我嗎?」舒甜沒猶豫,笑了,小梨渦瞬間浮現出來,「我超開心呀。」
剛才一起被急剎車驚醒的估計有不少人,現在一片伸懶腰打哈欠的,有的吆喝著問還有多久到學校,還有給爸媽打電話的聲音。
那些都好像是背景板,聽不真切,只剩下她的。
她的聲音很輕,尾音發甜,勾得人心裡發癢。
江譯喉結滾了滾,才開口:「我也是。」
-
舒甜在車上精神,被舒父一接回家就困得不行,一直睡到快吃晚飯的時候才起來。
她坐在床上清醒了會兒,也不知道自己這腰酸背痛的感覺是為什麼而來,仔細想想,這一路除了爬山意外好像並沒有做耗費體力的事情,帳篷什麼的也都是男生搭的。
想不通就想不通把吧。
畢竟不是還有人家豌豆公主,能被十幾層床墊子下面藏著的小豌豆給硌成那樣麼,那她這還有什麼好納悶的。
女孩子嘛,就是介麼脆弱。
舒甜用手順了順頭髮,套上拖鞋出門——
「喲,諾諾醒啦!」迎接她的是母親歡快的聲音。
「醒了醒了,誒媽你怎麼又看這個來自高粱地的你?都多少遍了?還不夠啊。」舒甜伸著懶腰往外走,到了客廳,看了眼電視屏幕就開始吐槽。
「你懂什麼!」梁韻翻了個白眼,「好看死了。」
「......」
舒甜撇撇嘴,走到沙發,正準備一屁股坐她旁邊,卻被梁韻給用一隻胳膊擋住。
「嗯?」舒甜重新站直,不解:「媽?」
「這幾天給張阿姨放假了,媽決定親自下廚。你看現在五點多,時間還早,你去給媽買點兒東西,乖。」
「......」
「諾諾,不是媽說你,你看你一回來就睡了四個小時,腦子都睡傻了,趕緊出門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聽話。」
舒甜沒吭聲。
這兩句話簡直是槽多無口。
有多少種能夠足不出戶就讓超市送貨上門的方式呢?太多了。
但她深知梁韻在她初中畢業的暑假養成的「喜歡女兒幫自己出門買回來東西」這個特殊癖好,再加上超市也近,所以面對掌握著她經濟命脈並且總是根據心情發錢的梁女士,舒甜二話不說直接折回房間換衣服。
自己的媽媽自己慣,紅彤彤的鈔票手裡賺。
可能是下午走太急了,也是在換衣服的時候,舒甜發現她忘了還江譯耳機。
按說,這東西直接出門的時候敲他家門還給他就行了,但舒甜沒有。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她自己又不是沒有耳機,藍牙的插線的她都有,她的耳機也不是沒有他的貴——
想不通。
反正就是拿著那個耳機,越看越喜歡,完全不想還。
於是舒甜拿著梁韻給的清單、錢、跑腿費,耳朵里塞著江大佬給的尊貴小黑,輕車熟路地走上去超市的路。
高中開學以來,十月一這七天是目前為止最長的假期,平時周末梁韻就算想使喚她,頂多讓她扔個垃圾,比起暑假那會兒,舒甜挺久沒去超市了。
而且......好像每天給江譯一個的棒棒糖也已經吃完。
這次剛好一起買了。
畢竟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舒甜這次也沒故意挑著哪條路走,她以前暑假隔三差五來趟超市,實在是沒意思,所以來去都走那條偏僻的沒裝修好的土路,可能是身體自己的記憶吧,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又是熟悉的那條路。
還是沒裝修好的斷壁殘垣。
這效率有點兒低啊。
為了防止自己登上「青少年過馬路只聽歌不看路發生命案」這樣標題的新聞,她只掛著一邊耳機,正放到她最喜歡的歌,舒甜忍不住跟著哼出來——
一個聲音很響亮地響在身後:「妹妹。」
響得有點兒突兀。
「......」
舒甜沒理,接著往前走。
「妹妹!誒前面那個!別走啊喂——!」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大,舒甜左看看右看看。
沒別人了。
她一轉身——看到四個大男生的時候,整個人是懵逼的。
這四個人之前是藏在哪兒啊?她走一半了,怎麼一個衣服角都沒看見呢?
四個人打扮的沒什麼特點,要非說的話,可能就是流里流氣。
最中間的人開口,聲音跟剛才喊妹妹的那個重合,老煙嗓,「妹妹去哪兒啊?」他笑得不懷好意,眼神上下來回在她身上打量,「要不要一起啊?」
哦,搭訕的。
要是平時的話,舒甜覺得自己可能會扯皮兩句,諷刺諷刺他們再撤。
但是今天,這三句「妹妹」,聽得她格外不爽。
「你叫我啊?」舒甜擺出那種她最擅長的笑,聲音脆生生的。
「對啊,」老煙嗓看著她的反應,笑得更歡了,一口黃牙噁心巴拉地露在外面,「小妹妹長得真漂亮啊,跟幾個哥哥出去玩玩唄?」
「哥哥給你買好吃的,去不去,嗯?」
舒甜:「......」
她控制著全身的力氣才能不翻白眼。
還哥哥呢,還買好吃的,還「嗯」。
學什麼不好學人家說「嗯」?
這聲「嗯」讓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人跟人之間的差距真是大啊,對比一下記憶力江譯的那那一聲,面前這人簡直是把上揚的「嗯?」——這個這麼蘇的一個字給毀成了渣渣。
舒甜緩了幾秒鐘,依舊笑著說:「話可以多說,人不能瞎叫啊。」
老煙嗓愣了:「......什麼?」
「誰是你妹妹?」舒甜越看他越噁心,「就你這樣兒,也好意思叫我妹妹?」說完還不解氣,看著老煙嗓瞪大的眼睛,「不是我吹,我哥哥一個頂你一百個。」
「......」
老煙嗓被她懟懵了,好半天才重新出聲:「什麼玩意?你哥哥」他非常符合自己形象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老子他媽愛叫你什麼叫你什麼,你哥哥是他媽誰啊?說出來我們聽聽?」
「誒,ji哥別這麼較真,人家小姑娘隨口編的,你怎麼還非得問呢?」煙嗓小弟說。
另外兩個小弟也笑著打哈哈。
舒甜等他們每人一句都說完了,又問了一句:「你們是高中生麼?」
「是啊,哥幾個都是四中的。」煙嗓的小弟答。
「怎麼了小仙女兒?你也是?」另外的小弟色眯眯地說。
舒小仙女說:「那你們估計認識他。」
「是他媽誰,」那個被稱為雞哥的人皺著眉,「趕緊的。」
於是舒甜就如實奉告。
場面安靜了得有五六秒。
緊接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操你聽見她說什麼了沒?她說江譯是她哥哥哈哈哈!」
「神他媽妹妹,江譯什麼時候有妹妹的啊?啊?」
「可能是迷妹吧哈哈哈哈哈。」
舒甜看著他們爆笑,笑了會平靜之後,雞哥看她的眼神從看美女變成了看傻逼:「之前還覺著長得好想認識認識,沒想到妹妹你他媽有妄想症啊?哈哈哈哈哈哈!」
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爆笑。
舒甜看著這四個人跟演小品一樣抱成團在笑,冷不丁頭上傳來輕微的觸感,伴隨著一聲來自很熟悉的磁性本磁:「你怎麼在這?」
「......」
舒甜在心裡臥槽了一聲。
這麼巧的嗎?
這麼給力這么小說情節的嗎?
她往左邊轉頭,下午剛分開不久的江大佬換了身衣服,但還是上百下黑,手裡拎著個塑膠袋。
「江譯哥哥......」舒甜眨了眨眼,「你去哪了?」
「書城。」
「......」
哪???
舒甜仔細看了看那個塑膠袋。
書城兩個紅字不是最顯眼的,最顯眼的是袋子裡面的東西——
一共三本,非常厚,那是全國高中生最愛看的書。
八個大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舒甜:「......」
太感人了!她簡直想給江大佬做個錦旗!
到底是誰感化的少年社會哥好好學習?是江言?
沒等她再往下想。
舒甜看著江譯把手裡的袋子往地上一扔,厚重的五三發出了沉悶的聲響,隨後他抬起胳膊——
對面四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開始沒了動靜,雞哥帶頭,安靜如雞。
隨後,她肩上驟然一沉。
他扔了袋子之後空出來的胳膊摟著——或者說是掛在她肩上,舒甜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籠罩,從這個角度看,大佬的美貌一覽無餘,長長眼睫微垂,一臉「看你們這群死垃圾真是髒了老子的眼」的表情,輕蔑不屑都不用語言,直接就從眼風出去了。
「江...我操江譯?」為首的雞哥瞪大眼,指著她的方向:「這真是你的——」
江大佬摟著她的胳膊突然圈緊了一點兒。
低下頭,飛快地跟她對視一眼,又抬頭。
「嗯,我的。」他重新掀起眼皮,小幅度抬了抬下巴,聲音是清清冷冷的平淡:「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