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直接將他身上最後一層遮羞布用十分乾脆的方式撕扯開了。
林默看著明暖。
在他的記憶里。
明暖應該是柔和的像是天邊的月亮,純潔得像是最好的海珠,她不該有任何的攻擊力。
是在顧明珠庇佑下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公主。
帶著琉璃一樣脆弱又一眼就能看穿的內心。
不是明柔柔那種假冒的。
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間富貴花,受不了一點外面的風吹雨打。
這是他理想中的明暖。
確實。
上輩子的明暖確實是這個樣子的。
可林默並不知道內情。
他只覺得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明暖,尖銳,強勢,帶著他不喜歡也不能接受的硬氣。
女人就應該用敬畏仰望的眼神看著他!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林默先生。」
警察已經眯起眼睛,「你今天來這裡是幹什麼的!」
「結合你之前做過的事情。」
「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的動機!」
他們目光如炬地盯著林默。
而那些記者們開著的各種閃光燈恨不得將此刻黑下來的夜色渲染成白天。
林默甚至都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當年的事情。」他一開口,聲音就沙啞得不成樣子,「是個誤會。」
「我沒有跟蹤你。」
「只是因為我身世不如你好,被你媽媽潑了髒水罷了。」
「我沒有跟蹤過你。」他一口咬死了。
「林秋確實是我妹妹。」
林默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已經開始瘋狂敲打,現在這情況已經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但他還是要將損失降到最低。
「我是去看我妹妹的。」
「明小姐未免也太自作多情。」
他聲音冰冷。
看著明暖的眼神也透著絲絲寒氣。
求而不得的情緒和此刻被明暖反向殺了一刀的惱怒混雜在一起,令他的胸口反湧上一陣難聞的血腥味。
「是嗎?」
就在明暖準備和他大戰八百回合的時候。
墨時晏將明暖拉了回去。
他旁若無人地幫明暖擦了擦眼角。
明暖:「??」
墨時晏理所當然地說:「別盯著髒東西看太久,眼睛會髒。」
林默瞬間咬緊了後槽牙。
墨時晏認真的幫明暖擦了眼睛之後,才仿佛施捨一樣的給了他一眼。
隨後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聲。
他什麼話都沒說。
仿佛這人只是一隻不值一提的蒼蠅。
他拉著明暖走了。
一邊走,一邊對明暖說:「你還沒吃飯,去吃飯。」
對林默這樣的人來說。
無視是一種比針鋒相對更讓觸他雷點的行為。
他自卑,所以需要別人的肯定來獲取自信。
他怕的不是明暖歇斯底里和他吵架。
更不是墨時晏氣急敗壞的和他對峙。
他怕的是。
即便他爬到今時今日這個位置。
在他們眼裡,他仍然不值一提。
林默脖子上青筋根根跳起。
他氣的大腦都因為缺氧而疼痛。
他一腳踩下了油門。
嚇得那些記者瘋狂往兩邊散開。
車子呼嘯飛馳出去。
噴了記者們一臉的汽車尾氣。
記者們氣急,紛紛怒罵:「什麼人啊!說不過就跑了?」
「墨總說得真對,這不就是一個神經病嗎?」
「傻子都能看出他最後是嘴硬呢。」
「就是,看妹妹,看到人家大小姐的學校去?」
「就算我不是富貴人家的孩子我也知道,那保姆的孩子和大小姐的孩子上學難不成還在同一個學校同一個檔次?」
這不是開玩笑麼?
「只怕剛才墨總要是不打斷他,他可能甚至要說出是因為顧明珠拿權勢壓人才迫使他對華國失望了呢,我呸。」
還別說。
林默剛才真的就是這樣想的。
已經是這麼糟糕的局面了,除了混淆視聽,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
明暖被墨時晏拉著往車上走。
保鏢們早就將車門拉開準備好了。
等坐上車子之後。
明暖才仿佛突然想起來一樣。
趴在車窗上往外看。
墨時晏見到這一幕,頓時冷笑一聲:「怎麼?捨不得他?」
話剛說完。
明暖就條件反射一樣啪的一掌打在他那張該死的嘴上,「噓!不要說這麼恐怖的事情!」
墨時晏:「……」
明暖也是打完才意識到自己手快了。
訕訕笑了一聲。
隨後慢慢收起手,給自己辯解,「下次說話注意點,我這人呢容易應激,應激就喜歡打人。」
墨時晏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有意無意地摸過自己頸邊的幾道未退的痕跡,意有所指道:「確實。」
撒酒瘋就會欺負人的明暖:「……」
她扛不住墨時晏這眼神。
輕咳了一聲直接轉移話題。
「我是想看看剛才撞他的那輛車子。」
「怎麼就這麼有眼光呢。」
「茫茫車海中一眼就挑中了那輛欠撞的!」
可是當明暖看出去的時候。
卻發現那輛車子早就不見蹤跡了。
「真遺憾。」
明暖輕嘆了一口氣,「不然還想跟他說聲有眼光的。」
墨時晏餘光深深地掃了一眼車外。
聲音平靜地說:「興許是有事先走了吧。」
明暖意興闌珊地點點頭。
墨時晏卻趁著明暖沒有轉身的時候給旁邊的保鏢遞了一個眼神。
保鏢立刻會意,開始想辦法調取監控。
去查那輛車子的主人信息。
墨時晏牽著明暖的手。
他不認為那輛車子是不受控制地撞上來的。
而此刻。
被明暖心心念念的那輛車子卻早已經開出了被記者包圍的區域。
男人在小路上將車子停了下來。
手機從剛才開始就已經震動不休。
他扯了扯自己的領帶。
摁下接聽鍵,那邊吵吵嚷嚷的聲音就一句句傳了過來。
「怎麼樣啊!」
「她沒事吧?」
「果然我就知道讓你去盯著是沒錯的。」
「那老畜生果然派人來了,不過這人是真的瘋了嗎?當眾就敢開車去撞她不成?」
那邊聲音嘈雜而且混亂。
很顯然不是一個人在那兒說。
男人舒出一口氣。
「吵死了。」
他翻了個白眼,「一個個說不行嗎?」
「你們消息可真快。」
那邊頓時響起一大片得意的聲音:「那當然,也不看看咱們是誰!」
其中一個聲音笑著說:「當我的電腦是白學的?」
「分分鐘調取你的監控看了。」
「咱們小妹沒事吧?」
「沒受驚嚇吧?」
男人聽見這個離譜的稱呼。
頓時皺起了眉頭。
「誰是你小妹了?」
「就,就明暖啊,明暖難道不是我小妹?你小妹,大家的小妹嗎?」那聲音嬉皮笑臉的。
男人頓時冷笑了一聲,「沒個正行的東西,人家知道你嗎?承認你嗎?」
「不說這些了。」
眼看電話那邊那些不靠譜的還想要辯論呢。
男人立刻出聲提醒他們,「桑女士醒了嗎?」
一句話,便讓原本還嘰嘰喳喳的一群人直接安靜了下來。
氣氛也好像變得沉重起來。
半晌,那吊兒郎當的聲音再度傳來,不過卻夾雜著濃濃的失落。
「沒有呢。」
「上次醒來都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男人靠在了車坐上。
「真是要命。」他看著車內掛著的平安符,正在晃晃蕩盪,「怎麼偏偏這時候不醒呢。」
僅僅半年的時間。
國內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明暖還不知道自己這一次是託了『桑女士』的福。
才能將那噁心的林默抓個正著。
而林默自己甚至都不知道。
他還以為是單純的倒霉。
一路驅車回到沙華。
他已經煩得快要瘋掉的時候。
偏偏林秋又從裡面衝出來,大聲質問他:「哥哥!你到底去那邊幹什麼了!」
「為什麼新聞會出現你和我是兄妹這種話?」
林秋眼睛通紅,就連那傅川也在一旁盯著他,用不爽的口吻說:「是啊,怎麼回事?」
「還說你小時候跟蹤過明暖,現在網上都沒人關注福利院那邊小孩的事情了。」
傅川自覺現在自己和他們在一條船上。
之前還有些戰戰兢兢的。
結果林默一上來就丟了個大雷。
心裡惱怒的同時也多了幾分輕視。
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傢伙。
原來是個犯罪分子。
小時候就跟蹤明暖了,保姆的兒子?
就這個出身還敢在他面前裝逼?
忍不住就在嘴上帶出了幾句:「原本弄得好好的,現在全都被……」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劇痛將他的話打斷。
紅酒瓶碎掉的玻璃殘渣粘在他的頭皮上,紅酒更是澆了他滿身。
他捂著頭髮出慘叫聲:「啊啊啊,你,你敢打我!」
紅酒瓶子的殘渣還被林默捏在手上。
他看著抱著頭打滾的傅川。
總算是覺得舒服點了。
林秋捂著嘴站在一旁,半個字都不敢多說了。
「你算什麼東西。」
他看著傅川,氣極反笑,「給你個好臉,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沙華不收沒有價值的人。」
「要麼和林秋一樣,帶陳老喜歡的女人來。」
「要麼就想辦法把墨時晏那個混帳東西從墨家的位置上拉下來。」
「不然,我保證,陳老的怒火不是你能承受的。」
林默將酒瓶丟在地上。
掃了林秋一眼:「處理掉這些殘渣。」
他忍著余怒。
來到房間裡。
慢慢深吸了一口氣。
外面有人敲門進來,「林總,接下來怎麼辦?」
林默靠在沙發軟墊上。
不想去看那些輿論。
「我不是明星,那些網上的叫囂對我沒有太大的影響。」
可是他擔心陳老那邊會生氣。
畢竟沙華現在是他管著的,就怕沙華受到影響。
「本來我倒是還想疼疼她的。」
「看來她並不需要。」林默用力揉了揉自己的指尖,「當年被鍾正『治死』的那些傢伙,他們的家屬還在吧,把他們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