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
明暖被墨時晏拉著手帶了回來摁在餐桌上。
「其實我們可以在外面吃。」
明暖看著入座的墨時晏,提議道。
「不用大半夜的還把家裡的廚子叫起來給咱們做飯。」
墨時晏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
「外面的髒。」他語氣淡淡。
明暖:「……」這句話,說的是菜還是人?
總覺得墨時晏說話意有所指啊。
就在明暖忍不住要放下筷子說話時。
外面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閨女!閨女你還好嗎?」
「爸爸送過來的醫生還好用嗎?」
「我也想早點過來的,不過公司那邊……」
是裴正硯大半夜的憋不住跑過來了。
一進來就看見明暖拿著筷子在吃飯。
頓時心疼:「你怎麼現在才吃飯?餓壞了吧?」
一邊說著,一邊還用譴責的目光看著旁邊的墨時晏。
這小子!
就是這麼照顧他女兒的!
眼看裴正硯又要和墨時晏吵起來。
明暖立刻起身平息他即將要發出來的怒火,「紅蔻那邊太忙了,沒顧得上吃飯。」
「現在吃也是一樣的。」
「你過來有什麼事情嗎?」
明暖下意識皺眉,「是外面出什麼事了?」
「那不是。」裴正硯果然被明暖引到了別的話題上去。
他眉開眼笑,「不是官方發了申明嗎?」
「就剛才,說這次孩子們集體生病的事情,和紅蔻那邊的看護沒有任何關係,是之前那些黑心診所的藥導致的。」
「而且這個藥現在在國內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們懷疑是實驗藥品。」
一旦這個事情暴露在了陽光下。
對陳老那邊來說就很難熬了。
他們不得不收起自己試探的爪牙。
但又覺得現在自己也不是完全暴露,好不容易將分公司開到華國來了。
趁著墨時晏之前出車禍的時間辦的手續吧。
要他們現在就撤是絕對不甘心的。
所以明暖才能將這個藥直接送到鑑定中心去,也不怕打草驚蛇。
「至於我今天來麼。」
裴正硯輕咳了一聲:「來來,都拿進來。」
他朝外面喊了一聲,這一聲多少帶著點興奮的情緒了。
只見無數男人扛著一個又一個的大箱子進來了。
明暖還以為裴正硯又給她送禮物來了。
畢竟裴正硯三頭兩頭就往墨家送東西,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了。
但走過去看了一眼,卻發現這些箱子都是空的?
「爸爸都準備好了。」
「你不是喜歡大莊園嗎?」
「爸爸最近在盤下了一個新的莊園,裝修的風格也是按照你們這群年輕孩子的喜好弄的。」
「保證你一看了就喜歡。」
旁邊,墨時晏已經放下了筷子,眸光幽深的看著他。
明暖瞬間收聲。
裴正硯,不會是想……
「對,沒錯,爸爸是來接你回家的!」裴正硯興奮得恨不得自己親手去抬那些箱子,「你看,保鏢爸爸也給你配好了。」
「這段時間,爸爸已經將堆積的事情都處理好了,接下來你跟著爸爸回家去住,爸爸能好好陪陪你,網上那些烏煙瘴氣的你不用管。」
「咱們就到處散散心……」
「不是。」明暖聲音乾澀,訕訕開口,「我……」
她還沒說完。
墨時晏已經先一步開口接了她的話。
「她不會離開。」
「而且她是我的夫人,為什麼要離開墨家?」
裴正硯以前還會對這句話感到扎心。
現在不會了。
他終於將視線挪到了墨時晏身上,冷哼了一聲。
宛如一隻終於找到了機會撬門而入的驕傲大公雞,「你還有臉說這個話呢?」
「不過就是一紙合同的事情。」
「你們年輕人玩的那什麼契約婚姻,有名無實的,當我不知道?」
裴正硯可潮著呢。
「你們兩個也不用騙我,是不是你們兩個的筆跡,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那一份合同,甲方是你,乙方才是我寶貝女兒。」
裴正硯臉色陰沉,今日神情無比堅定,「墨時晏,你敢說那不是你自己訂下的合同?」
「而且我也看了你們簽訂合同的日期。」
裴正硯將箱子放在了桌面上,「那時候,我都還沒有回來。」
「顧鈺那傢伙是個不成事的。」
「這麼多年在國外,也沒看清明盛天那幫人的嘴臉,就把我女兒丟在這種虎狼窩裡受苦,我都不指望他給我閨女撐腰。」
「你那時候不就是看我們小暖,無所依靠,父母不在。」
「所以才定下這種所謂的三年條約的嗎?」
樓上傳來了腳步聲。
是聽見了動靜,拄著拐杖匆匆下樓的老太太和墨夜墨雨兩兄妹。
兩兄妹攙扶著老太太。
看見底下裴正硯的人拿著一個又一個箱子的架勢,頓時害怕了。
墨雨瘋狂地搖著老太太的衣袖,低聲說:「奶奶,我,我不想讓嫂子走。」
她只認明暖這麼一個嫂子。
即便以後哥哥再帶別的女人進來。
她也不會認得!
嫂子多好啊。
哥哥為什麼要定那些沒有用的合約?
墨老夫人似乎是想要說什麼。
可裴正硯這一次的態度卻異常堅決。
他看了老太太一眼,接著說:「墨時晏,我們小暖現在有爸爸了。」
「我相信,很快我也能找到她媽媽。」
「她不是那個沒有人疼的小可憐了。」
「也不是你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對象。」
「你跟我說你喜歡她,我看不出你太多的誠心。」
「別說你給了她很多錢這種屁話,我們小暖不缺錢,老子打拼了一輩子的東西都是她的,一個鋼鏰都不會剩下。」
「既然現在已經知道你們兩是合同婚約,那我也不會讓我閨女繼續住在你家,免得她覺得寄人籬下。」
裴正硯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的話。
看著明暖的時候。
卻不像之前那麼硬氣了。
「小暖。」
他放下箱子,下意識的搓了搓手。
「都是爸爸不好。」
「爸爸回來的太遲了。」
他眉眼耷拉著,這段時間一定是沒有睡好。
精氣神都消失不見了。
裴正硯確實沒有睡好。
自從看見那一份合同之後。
他就沒有一天是安心睡著的。
越想越覺得憋屈,越想越覺得難受。
明暖看著裴正硯有些紅彤彤的眼眶,心裡猛地一酸。
因為上輩子的事情,其實明暖一直在和裴正硯保持距離。
當然,這也擋不住裴正硯一顆慈父熱情的心。
明暖再牴觸,也會慢慢被一片真心焐熱。
她不再鑽牛角尖後其實也能想通。
上輩子的事情本不是裴正硯的錯。
別說裴正硯,就算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和他的關係。
而明柔柔,說是乾爹。
但其實裴正硯也沒怎麼搭理她。
都是明柔柔自己扯著虎皮拿了這個名頭之後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
裴正硯甚至連一件禮物都沒有送給明柔柔。
上輩子的裴正硯,想必到最後,也還在苦苦尋找媽媽,孤身一人一直一直往前走,壓根兒都想不起明柔柔這個人吧。
想通了這些。
接受的便也沒有這麼難了。
只是今天,看著這樣的裴正硯,明暖還是忍不住心底再次酸軟。
人心都是肉長的。
裴正硯一次次不顧她冷臉和生疏地朝她釋放善意。
便是再尖銳的刺也被磨平了。
她張了張嘴,有些不熟練地喊:「爸爸。」
兩個字喊得裴正硯心花怒放。
之前其實也喊了幾次。
但裴正硯每一次都表現得像是第一次聽見這個稱呼一樣。
「哎!!」他響亮地應了一聲。
「其實那個合同。」明暖嘆了一口氣,「我也是自己願意簽約的。」
「墨先生沒有逼迫我,我當時簽的還挺高興的。」畢竟又送錢又貼人的冤大頭可不是那麼好找的!
明暖不知道這樣說能不能讓裴正硯好受一些。
可沒想到裴正硯聽了這話之後。
嗷的一聲就撲過來將明暖抱得更緊了!
「小暖!你受苦了!」
明暖:「???」
裴正硯看起來都快碎了。
「你當時日子得過得多不好啊!」裴正硯差點哭出聲,「才會覺得那合同也好!」
「就那點錢,人家說三年就三年。」
「我閨女真是沒見過好東西,才會覺得那樣還是好的。」
「要是你媽媽還在,你會簽這個合約嗎?」裴正硯定定地看著女兒問。
明暖被問住了。
所有要安慰的話都哽在了喉嚨里。
她……不會。
別說三年了。
如果媽媽還在。
這樣的合約,哪怕是三天都是對她的欺辱。
何必拿自己的婚約做籌碼呢?
結婚難道是什么小事嗎?
她只是故意忽視這一點。
告訴自己。
看,只要一紙婚書,就能得到一個庇護所,還能沾紫氣,讓自己安心去對付那些壞傢伙。
把丈夫當老闆,我捧著,哄著,供著,被拉了被拽了,被罵了被警告了。
被告知不要痴心妄想,一次次地被提醒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認清自己的斤兩。
沒關係,只要我還能待在這裡。
只要我能復仇。
不虧吧,這個生意。
然後再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虧。
可在顧明珠還在的時候,別說是那種傷自尊的話,她連一句髒話都沒有聽見過。
可在裴正硯看來,卻只覺得是自己的錯。
「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點回來,你也不用受這份屈辱。」
「他是不喜歡你,才訂的這個合約。」
「他怕你糾纏他,怕你賴在墨家!」
墨時晏神情已經無比難看。
可他第一次,面對裴正硯的話啞口無言。
因為當時他就是那麼想的。
當日射出去的箭,沒有扎在不愛他的明暖身上,反向繞回來。
刺中了如今的他。
就連墨老夫人都說不出半句話來。
「老夫人。」裴正硯仰頭看著墨老夫人,半分不退,「如果是你的女兒,在墨家出事之後,拿自己的婚姻和自己的全部去訂這種三年的合約,你會覺得高興還是生氣?」
墨老夫人沉默。
都是父母。
將心比心。
是她的話她也要心碎了。
「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帶女兒走。」
裴正硯拉著明暖的手腕,將人輕輕帶了過來,他看著明暖,聲線柔和中帶著一點懇求,「女兒,你給爸爸一次彌補你的機會,好不好?」
墨家大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而與此同時。
在華國的機場上。
幾個年輕人提著自己的行李箱悄咪咪地從出口走出來。
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
「幹什麼!都給我挺直肩膀走路!我們又不是來偷東西的!」
「都怪那兩個傢伙,自己先回來了華國,讓我們在M國陪著桑女士,但是那哪裡需要這麼多人?大家輪著來不好嗎?」
「就他們會占便宜!」
一個戴帽子的年輕男人壓了壓帽檐。
不高興地說:「我就來!我又不是來幹壞事的!」
「我們明明是來看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