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公寓的善後過程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大概一小時後，44局員工帶著一對父子，一個疤臉男人走了出來，他們住在4樓。
三人雖然聽到了樓下的動靜，但沒敢出來查看，按照他們的口述，自己也是為了失蹤親人才住進來的。
此外就是二樓那對夫妻，兩個人是被押著出來的，低著頭不敢說話。
江凡瞥了一眼，就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
他們很可能曾殺死了自己的侄女，霸占了春天公寓這套房，後來兒子被死後的侄女拐騙走，他們為了找兒子，每晚都去埋屍的地方挖開看看，有沒有線索。
一個員工走上來，先是看了江凡一眼，隨後朝衛正義開口。
「衛老師，已經檢查過整棟樓了，沒有其餘鬼祟存在的痕跡，這對夫妻已經交代了罪行，另外這三人身上也有一些嫌疑，需要帶回局裡審查，此外關於這裡鬼祟的分布情況，基本屬實。」
江凡上報時，就大概說了樓里有哪些鬼，分別是什麼實力。
44局有一套特殊的方式，通過比對在場痕跡，可以大致確認，上報者有沒有撒謊。
衛正義開始在黑色手機上做結案記錄，打了一長串字之後，猶豫的望向江凡。
「那個，江小友，這具屍體……」
「哦。」江凡此時正坐在黑色車輛上，還在副駕找到一包餅乾吃了起來：「那是通靈協會的人，那隻厲鬼就是他身上的。」
「那他真的是被小友你……」衛正義問出憋了很久的問題。
剛才江凡承認得太過輕鬆，反而讓他有點懷疑。
「這還用問嗎，他招惹了我，我直接出手，三招之後，此子就奪命逃竄，隨後被我一磚擊斃，為社會除去了一個毒瘤！」江凡眉飛色舞，十分得意。
這副樣子更讓衛正義拿捏不准了。
「那個，江小友啊，老頭子年紀大了，腦子轉不過彎，你可別糊弄我，上報的資料會記錄到44局大資料庫，幫助進行各種推斷，這東西不能亂來的。」
聽到這話，江凡面露不悅：「老頭，你什麼意思，不相信我的實力？」
「不不不……」衛正義連連擺手：「絕沒有這個意思，只是這個……對了，你遇到他的時候，他有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身上有沒有傷啊？」
江凡張狂的表情凝固了一下，不情不願的開口：「是有一點兒，這小子好像跟誰打了架回來的，當時我悄悄繞到他背後……咳，不對，我選準時機，一板磚就讓他喪失了戰鬥力。」
聽到這話，衛正義笑了起來，他終於知道了真相。
分明就是這年輕人撿了個漏。
他倒不是有什麼個人情緒，主要江凡之前明顯誇張的說辭，讓人下意識就產生了懷疑，他必須對局裡負責，儘可能將更多真相挖掘出來，一字不差的記錄在案。
「原來是這樣，看來是江小友聰慧過人，選擇了敵人最虛弱的時候出手，英雄出少年啊！」一邊安撫著這名年輕臨時工的心情，衛正義一邊在手機上寫下。
「撿漏擊殺重傷狀態下的3級靈異掌控者」
他倒不是全憑揣測，而是檢查過屍體，發現了極其複雜的傷勢，割傷、砸傷、摔傷、陽氣被吸走、啃咬傷、抓撓傷，還有被多種不同靈異力量入侵過的痕跡。
這明顯不是一個人可以做到的。
江凡連餅乾都不吃了，梗著脖子，一副不太服氣的樣子：「老頭，你可別亂記，這人真是我一個人殺的，他這種超級罪犯，怎麼也得有點懸賞吧？」
「這當然，無論是重傷殺死，還是正常殺死，這個都不影響的。」衛正義笑容和藹的開口。
「你讓我先做結案記錄，這個待會兒細細跟小友商量。」
見他低頭繼續看向了黑色手機，江凡擰開一瓶不知道是誰的水，一邊喝，一邊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人總是更願意相信自己的推斷。
最高超的騙術是，明明我說出了真相，你卻更願意相信那個我想讓你知道的謊言。
江凡此舉，是為了不太過驚世駭俗。
前兩天還是2級實力，兩天後直接就能殺3級調查員級別的罪犯了。
最關鍵的是，這個罪犯上一次相遇，還差點把他們全滅。
這就太容易讓人產生懷疑了。
江凡從未想過把自己的力量藏著掖著，過那種一直偽裝，提心弔膽的生活，但作為一名心理疏導師他也明白，任何事，都要給別人一個接受的過程。
撿漏殺死一名厲鬼級罪犯，既可以展現出他過人的實力，又不算太突兀。
每次露出一點底牌，當別人習慣了他這個底牌眾多的人設之後，一切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衛正義做完雙重記錄，走了過來。
「江小友獨自解決了一個非緊急二級甲等事件，局內對你有十斤的魂肉補貼，此外擊殺一名3級通緝犯罪人員，懸賞金額是三十斤魂肉，你看是跟我一起去領取，還是讓人送過來？」
雖然早就知道，44局並沒有針對閒散靈異事件的獎勵機制，但聽到這麼少的東西，江凡還是忍不住有些撓頭。
「不是老衛，二級甲等事件，十斤魂，厲鬼級通緝人員，三十斤魂，你們太平區分局，還能再摳搜一點兒嗎？」
衛正義歉意的笑了笑：「局內規矩就是這樣，另外這名叫肖默的超級罪犯，原本的懸賞額其實是15斤魂肉，由於上次對44局調查員出手，才被翻了倍。」
「這是什麼道理，厲鬼這麼不值錢了？」江凡好奇。
「這倒不是。」衛正義笑笑，耐心解釋：「實際上如果小友解決了厲鬼級事件，無論該事件是否緊急，都將獲得百斤魂肉以上的獎勵。」
「可一隻被收容的厲鬼，從被收容那一刻起，社會危害性就降低了十倍不止。」
「給小友舉個例子。」
「按照局內資料顯示，這個肖默在過去的一年中，直接或間接害死的人數在三十以下，而在我們對他的全部了解中，大概六七年時間裡，他帶著妻子奪舍了三家人，身上背負的人命總計在一百左右。」
「而江小友所在的長安區，兩年前出現過一隻手機鬼，連頂級惡鬼都不是，一年時間製造的慘案中，喪命人數卻高達四百。」
江凡對比了一下，肖默一年害死的人，還不到這隻手機鬼的十分之一。
可為什麼會有這種現象呢？
他面露不解，還沒發問，衛正義就率先開口了。
「原因很簡單，人具有社會性，會思考，會規避風險，會未雨綢繆，他們害人之前，一定會率先考慮嚴重的後果，即便是超級罪犯也明白，一旦製造太過恐怖的慘案，一定會被44局盯上。」
「而鬼不會，它們的本能，就是散播怨念，害死活人。」
「就好比人與野獸的區別，其實一個成年人，即便不用槍，也足以戰勝幾乎任何野獸，但我們往往會覺得野獸比人更危險，因為野獸咬人，不計後果。」
聽到這裡，江凡差不多有點想明白了。
「鬼被收容後，威脅度就會大幅下降，當然，這裡指的是社會威脅，其實此時的個體威脅反而是上升的，但我們44局存在的意義，就是維護安穩，儘可能解決一切潛在的社會威脅。」衛正義又補充道。
社會威脅、個體威脅。
這兩個詞江凡稍微一思考就理解了。
前者是指人掌握了靈異後，為了不被更強大的規則管理者殺死，會壓抑自己的殺戮欲望，比這隻鬼無差別殺戮時，安全許多。
後者則是指一個掌握了靈異的人，鐵了心要殺你時，他會用活人的狡猾，去操控身上的靈異，危險程度，往往大於沒有理智的鬼。
在遊戲中就是群傷和單體傷害的對比。
簡單說就是，鬼被收容，群傷大幅降低，單體傷害大幅增加。
44局是保護小兵的，某種意義上，更願意看到這種情況發生。
當然，從衛正義的口中，江凡也愈發覺得，44局的理念還是有幾分殘酷的，為了維持穩定，即便早就掌握了肖默這種人的行蹤，依舊冰冷的選擇了無視。
他們或許有一套專業的威脅級評定方式，把不同的鬼、罪犯排列起來，擁有不同的處理優先級，再匹配相應的空閒調查員。
沒人處理肖默，是因為他造成的危害，始終沒有大過排在自己前面的很多人或鬼。
這很殘酷，但這就是一個物種，在群體存亡面前，最理性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