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似曾相識故龍歸

  「既然你已經來到這裡的話，就說明你已經初步掌握了自己的力量，我為此感到欣喜。」

  對方的身影完全呈現虛體，向外散發著柔和的白光。

  她的聲音很溫柔，讓人心中不禁生出幾分親近。

  明明從未見過對方，卡琳娜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我在哪裡見過你嗎？」她問道。

  對方轉過了身子，沒有回答卡琳娜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繼續說道：

  「塔莉婭，你此刻或許有很多疑惑，心裡還有很多問題。

  但先不要著急，我會一一說明。」

  ，這好像只是一個投影，卡琳娜手指卷著自己的發梢，默默心想。

  現在說的話，應該都是提前說好的，從頭到尾敘述一遍而已。

  這個人對塔莉婭這麼了解嘛，自信到預判小紅龍見到她時的反應。

  不過，令卡琳娜最奇怪的是，自己看不清對方的面龐，就像是隔了層薄薄的霧氣去望湖中心的花，只見輪廓。

  就在她靜靜等待著對方繼續說下去的時候，人影發生了波動，周圍的空間也不穩定了起來。

  原本純白一片的世界開始染上色彩。

  日紅，林綠，湖藍———

  周圍的環境在眨眼間發生了變化。

  數不清的生靈出現在了卡琳娜的視野中，有古籍中見過早已滅絕的傳奇生物，也有當下隨處可見的白兔——·—

  她感覺時間飛逝，一切變化像是在幾秒間，卻又仿佛度過了數百上千年之久。

  最後，萬物歸於湮滅，頭頂只剩一片星空，腳下是數不清的星辰。

  而後一她來了。

  裁剪夜幕為布料，摘取群星作點綴，斗篷的一端是新生，一端是死亡，在一顆菱白的紐扣下得以連結。

  她披著斗篷，緩步向面前的人兒走去。

  卡琳娜有那麼一瞬好像看清了她的臉，可腦海里中卻留不住關於她的細節，只有對方眸中倒映的白色五芒星多停滯了一秒，隨後依舊逃不過遺忘。

  「你是？」卡琳娜唇間輕啟。

  「你願意的話，可以叫我伊莉娜。」

  對方的語調不緊不慢，聲音大小適中，就跟踩著拍子歌唱的音樂家一般，一切恰到好處。

  「你的名字呢？」

  「卡琳娜·加菲爾德。」

  又是那種奇怪的感覺，卡琳娜心想。

  止不住的想要親近對方，就像是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人，心中的防備不自然的就放下，本能的會信任起對方。

  一旦她生出牴觸的情緒，腦子就昏昏欲睡，再清醒過來，感覺又忘了什麼。

  「卡琳娜，寓意是北方最亮的星辰——-你的父母應該很愛你，才會取這樣一個好聽的名字。」

  ......

  卡琳娜沉默住了，這些話只在與萊奧初見的時候，對方說過。

  其他人不可能一字不差的，說出他們兩人之間才知道的話語。

  察覺到她的敵意，伊莉娜似是知道卡琳娜心中所想，解釋道：

  「我並非有意探知你的思想，只是你在自我介紹的時候，主動將名字相關的最深處的記憶告訴了我。

  如果引起你不滿的話，我對此感到抱歉。

  我會儘量收斂自己的被動能力，不主動探知與你有關的事情。」

  在對方說完後，卡琳娜直截了當的問道：

  「你與塔莉婭是什麼關係————？」

  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對方的目的。

  既然先前對方提起過塔莉婭，這個球也是塔莉婭送自己的，那這人與塔莉婭的關係就值得深思了.

  「可以說是摯友—」伊莉娜頓了一下，「也可以說是長輩和晚輩的關係，塔莉婭小的時候，

  我還抱過她呢。」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情，輕笑了聲。

  而後伊莉娜又說道：

  「我同樣也有一個問題，我送給塔莉婭的卜靈，為何會在你這裡？」

  「她送我的。」

  1

  ......

  不知是不是卡琳娜的錯覺，在她說完後，對方明顯愣了一下。

  一直波瀾不驚的銀龍王，在得知小紅龍幹的好事後，情緒第一次有了波動。

  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而是依舊以先前悠悠的語調說道：

  「卜靈在你這裡，並且我們兩人相見了，足以說明你與均衡相性不錯。」

  「你心中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向我求解。」

  「殺死尼德霍格的方法是什麼？」卡琳娜沒有廢話，毫不猶豫的問道。

  她深知統一大陸並非終點，只有黑龍再次降臨時殺死對方，才算是畫上了句號。

  這是萊奧的夙願，也成為她的夙願。

  「能夠『殺死』一種概念的，只能是另一種概念。」

  伊莉娜淡淡說道：

  「然而，面對死亡，又從何談起殺死死亡呢？更何況，他已完全收回終焉的權柄。

  如果你的意思靠某樣東西將其物理上的消滅，很遺憾，那是做不到的事情。」

  「看來你也並非全知全能—」

  「這已經是答案了。」伊莉娜輕笑道，隨後拍了拍手，「看來，你只有了解一些概念，才能明白我的意思。」

  隨著她的動作，群星漸漸黯淡下去，場景變幻，兩人位於一片群巒之間。

  卡琳娜低頭看去，腳下是蔚藍的湖水，天空倒映在水面中，讓人恍惚間感覺像是踩在雲朵上。

  而先前的那道身影，已經站在了一葉小船的船頭處，手裡握著木槳，正在等待著她。

  卡琳娜愣了下，快步走過去登上了船躺。

  而伊莉娜的聲音也適時響起。

  「萬物的開始，是一個原點。」

  話音落下，她們所處的小舟化為了一個點。

  卡琳娜感知不到周圍的一切，就像是五感被剝奪了一樣，這是種新奇的體驗，她感覺自己現在就是一個點。

  除了點之外，都是虛無。

  「原點爆炸，化為兩半，形成對立的兩面。」

  兩人下方發生了變化，一黑一白，但她們各自腳下位置的顏色，又與下方總體顏色相反，一白一黑。

  卡琳娜在古籍中看到過類似的觀念，也知道對方後面大概要講什麼了。

  但對方遲遲不進行下一步的演變，讓她不禁好奇的問：

  「三呢？」

  「三已經有了。」

  卡琳娜向下看去，還是只有黑白兩色，有些疑惑。

  但聰慧的她下一秒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黑白交接處的那條線，就是三。」

  「卡琳娜，你真不錯。」

  伊莉娜的聲音多出幾分讚許，緊接著才繼續下一步的動作。

  「光明，善良，守序——」

  卡琳娜下方的白色開始擴張，吞沒黑色，直至將伊莉娜腳下的白圓吞入，才停止了下來。

  但卡琳娜腳下的黑圓，自始至終依舊存在。

  「黑暗，邪惡，混沌————」

  被擠壓到極點的黑色開始反撲，以迅猛的攻勢侵染著白色，直至侵占到伊莉娜腳下的白圓，無論如何也無法吞下對方。

  「再純粹的善，也摒棄不掉內心的惡；再純粹的惡，內心也必須有善才得以生存。」

  「就像是聖人，進食就是在剝奪生命，存在惡；就像是惡人，活著，就是對自己而言的善。」

  「調節二者的，便是均衡的線。」

  「自始至終，均衡永存。」

  伊莉娜用手指點了點那道線，讓其變得更明顯些。

  黑色和白色此消彼長，循環反覆著互相侵占的過程。

  「均衡一直處於動態，而非一成不變。」

  「隨後，你便知曉萬物的本質。」

  她白嫩的手掌向上一抬，原本是平面的黑白圓變成黑白的球體，卡琳娜感受到裡面的兩種顏色像是潮汐一樣起伏。

  「對立的兩個方面組成了我們，時間和空間定義我們，從個體到世界，我們無時無刻都處於均衡之中。」

  「最初的『我」，在領悟到這一點後，便不再糾結於善惡、生死、正邪這些東西。」

  卡琳娜聽出對方說這話的音色，與之前的不大一樣，跟變了個人似的。

  「你這話，難不成還有很多個你？」

  「對呀，你要不猜猜，我是第幾任龍王？」

  伊莉娜那活潑俏皮的語氣，仿佛是鄰居家的小女孩。

  話說到這份上，結合對方空間方面的才能，卡琳娜也不傻，知道眼前是銀龍王了。

  既然對方沒有敵意，她自然也不會太過畏懼。

  「我猜不到。」她誠實的說道，

  唉，真沒意思，伊莉娜心裡嘀咕著，腦海里不禁懷念起那道紅色的身影。

  自己說猜什麼的時候，塔莉婭都會興高采烈的瞎猜一通，然後自己再公布正確答案，結果她一個也沒中。

  每次看到塔莉婭臉上大失所望的表情後，她內心裡都會湧起說不出的開心，有種逗小傻龍成功的喜悅感。

  對方也從不氣，下次要猜的時候依舊精神滿滿。

  「要不你再猜猜，尼德霍格，繼承這一名字的黑龍是第幾代黑王？」

  「我也猜不到。」

  伊莉娜沉默住了，頓時沒了公布正確答案的興致。

  「算了，說回正題吧。最初的『我」，領悟均衡這一概念後，繼而抓住了屬於我自己均衡的那條線。」

  『我習慣於將其稱作『龍魂」。

  「如果將銀龍這一龍種看作整體，銀龍王看作最高點。那麼，每個時間段的龍魂都在波動，不可能永遠位於最高點。在屬於銀龍的龍魂處於谷底時，必定有相對應的龍魂處於頂點，也就是黑王的誕生。」

  「你弱我強，你強我弱，輪迴不止。而且，如我向你展示的那樣，均衡並非簡單的圓形平面，

  而是球體的存在。也就是說，與黑王對應的不只是白王，也可能是金王等。」

  「作為世人眼中邪惡陣營的五色龍，龍魂有時也會隨著均衡的變化而改變，例如神人時代那位紅王的誕生，她便是為了抑制達到極點的黑王。」

  『通過觀測龍魂的最高點，再藉助空間魔法，每一代的『我』，便可以達到向下一代銀龍王傳遞信息的效果，讓對方快速領悟均衡之道和各項技藝。」

  這時候，默默傾聽的卡琳娜開口了：

  「照你的意思，你會擁有每一代銀龍王的記憶，那你還能認清自己嗎？」

  「所以這就是名字的重要性了啊！每一任的銀龍王給自己取的名字都不一樣，每一代的「我，也都是全新的生命，擁有自己的思想，

  不像尼德霍格，撿起這一名號的黑王，從不在乎自己是誰，只在乎將死亡這一概念貫徹到底。

  以初代黑王之名，將世界毀滅殆盡！」

  「伊莉娜」說到這裡的時候，斗篷上燃起了黑炎。

  但僅僅持續了片刻，便又熄滅下去。

  伊莉娜像是沒事人一樣繼續說道：

  「歸根結底，還是你們人類壽命太短了，無法從時間線接近原點的位置開始觀測。即使你現在知道我，但幾百年，幾千年，幾萬年後呢？世人的眼中，銀龍王一直都是最初的銀龍王，金龍王如此，黑王亦是如此。」

  「而『我」，我，『我們』，作為亘古的觀測者，所見所知遠非短生種能比。即使上千年壽命的精靈，在龍魂面前，也還是太年幼了。」

  「不知冬夏之變罷了。」

  「我說這麼多，是想讓你明白均衡的重要性，這是萬物遵循的道理。」

  「那尼德霍格達到頂點後，不意味著白色的部分要開始反擊了嗎？」卡琳娜開始學會運用對方的道理了。

  「是的。與死亡相對應的，不止一股力量，希望也不止一縷，龍王，人王，靈王———

  而我，將我的希望，壓在了塔莉婭身上。」

  「我見到她的地點，是上一代金龍王隕落的海域，也是上一任的『我」，為我準備的吸收舊日知識的地點。」

  「換句話說，她稱得上是吸收日月之精華，承載金銀龍魂的存在。」

  「雖然，不是太聰明。」

  伊莉娜不禁回想起初見小紅龍的時候。

  那時，她作為新生的龍沒幾年，在一位很好看的大姐姐的教導和指引下，前往了一處海域，據說那裡等待著她的，是一份無比珍貴的寶藏在歷盡千辛萬苦之後，她終於找到了那處洞窟。

  然後，伊莉娜就看見了一隻憨態可，長相可愛的幼年紅龍，對方的身邊是碎了一地的石頭。

  在她納悶對方是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了對方正舔著什麼：

  一枚名為「均衡」的紅色晶體。

  也是那位大姐姐交代她一定要吸收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