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再見東皖郡王

  第139章 再見東皖郡王

  整座院落里寂靜無聲,除去這位其貌不揚的文官首輔再也沒有其他下人在場。

  冷風吹拂,沈年衍的視線有如銳利的鋒刃,上下打量了一遍許清一遍。

  不過對方倒是沒有許清初見沈霜序時的壓迫感,這名中年男子視線里的感情也相對柔和一些。

  「前些日子聽霜序說賢婿失憶了……今日見面,倒是感覺賢婿比之前變了不少,拱手施禮的模樣也更像是官場上的人了。」

  沈年衍雙眸一亮,又細緻的掃了一眼許清的打扮,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賢婿身上的衣服布料,是江南布商進貢給皇家的歲布吧?去年我親自查驗過這批貨,上面的紋路細節一模一樣……看來太后娘娘對你很是偏愛呀,按照宮中的規矩,皇室外的人必須得建功立業才能受此封賞。」

  「姑姑對我確實偏愛。」

  沈年衍點了點頭,繼續道:「既是如此,便再好不過……沈家現在的處境你也清楚,你們二人本就是太后說媒,三書六聘的夫妻,到了緊要關頭自然要多多幫襯對方。」

  許清聽出了沈年衍的言外之意,應聲道:「請岳丈大人放心,我許清不會讓這間宅院困住霜序的才華。」

  「嗯。」

  許清篤定的回答讓沈年衍心中的大石砰然落地,在簡單寒酸客套了幾句後,這位年邁的父親便辭別了許清,招呼下人將他送出宅院。

  第一次拜訪完沈府,許清與候在街外拐角處的車隊匯合,準備繼續前往法輪寺。

  不過還沒等車隊開動,沈家便跑出一道身影,叫住了許清所乘坐的馬車。

  「少爺,您剛剛在沈府落下了東西。」

  聽到開口講話的人是明珠,許清連車簾都未掀開,想都沒想道:「那就送到車裡吧。」

  「好。」

  經過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許清與秦疏影車座前的幕布被明珠的大手拉起,隨後一名略顯單薄,瘦弱的身影走了進來。

  對方戴著兜帽,穿著與身材明顯不符的大衣,但許清仍能從那帽內下沿裸露出的白皙肌膚,認出此女的身份。

  「少爺,外衣還給您了,明珠先回去伺候小姐了。」

  等明珠的聲音漸漸消失,許清的眼角抽搐,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只見面前的女子將他先前披給沈霜序的外衣放在一旁,將兜帽放下,展現出一張精緻動人,宛若畫中仙子般飄逸出塵的美麗臉孔。

  她的臉龐如月光般柔和,給人一種寧靜的美感。

  「呵,怪不得在沈府耽擱了這麼久的功夫,原來是把人家大小姐拐跑了。」

  秦疏影嬌媚的聲音,此刻聽上去矯揉造作,夾雜著一股醋酸味。

  她本就是一個記仇的女人,先前在許府吃了大少奶奶的暗虧,被當作誘餌吸引白蓮教的星使上鉤。

  現在沈霜序落了難,自然要在口舌上討回場面。

  而且相較於其他兩位夫人,秦疏影最煩沈霜序按規矩做事,刻板嚴肅的態度。

  之前有太后和老夫人為她撐腰,手裡又掌握著承軒坊這種一等一的勢力,自己固然怕她。

  但是,今非昔比,現在沈霜序也就名頭上有個正房妻室的稱號了。

  「真是辛苦沈大小姐。」

  「咳咳,不是我的主意。」

  許清輕聲咳嗽了兩聲,試圖撇清這件事與自己的關係。

  畢竟他也沒想到,沈霜序竟會從沈府偷偷潛出,在眾目睽睽之下上了自己的馬車。

  這與對方往日冷若冰霜,雲淡風輕的性子有些不符。

  「我……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該跑一趟……畢竟白蓮教在七年前就開始布局,把春生使放在了刑部大牢里,他們忍了這麼久才動手,一定有某種緣由。」

  沈霜序確實不是這種人,這次偷溜出府的感覺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體驗。

  而且沈霜序完全是因為,太想知道白蓮教後續行動才做的決定。

  畢竟京城的安危至關重要,倘若京城出現了素州那樣的大案,遭殃的不止是京城裡的百姓,甚至還會影響大齊江山社稷的安穩。

  「嗯,來都來了,坐上車走吧。」

  許清心裡也清楚,這趟有沈霜序隨行,定會對天雷滾火的事情有新的發現。

  而且自己私下裡會見沈霜序已是忤逆了太后姑姑的意思,既然破了戒,不如就把這件事情做到底,讓沈霜序參與到這起案件里。

  但是讓許清如坐針氈,渾身不太自在的地方在於。

  沈霜序與秦疏影雖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妾,可在他的印象里,前者與自己的接觸有限,從未有過實質性的關係;後者鍾情的是失憶的前身,與他最深的羈絆是那隻金蠶情蠱。

  可為什麼……這兩個女人坐在車上,登時有了一種修羅場的感覺?

  沒事,沈霜序才華橫溢,聰慧過人,顧大局,識大體,根本就不是後院裡那種爭風吃醋的女子。

  就在許清自我安慰的時候,坐於秦疏影對面的沈霜序微微抬頭,皓齒輕啟。

  「按照家裡的規矩,妾室外出時沒資格坐在主家的車上吧?」

  許清兩眼一黑,有兩個字湧上心頭。

  完蛋。

  ……

  許清本以為沈霜序會對秦疏影的上車時的話語視若無睹,可誰都沒想到,這位看上去清冷不羈,如梅花般孤傲性子的女子竟吃不得半點虧。

  等馬車開動,穩定坐姿,她就說出了讓秦疏影嬌容陰暗的話語。

  秦疏影用美艷的眼眸盯著沈霜序,像是一隻伺機而動,隨時準備抓住敵人要害的毒蛇。

  忽然,她想到了什麼,具有魅惑性的招牌笑顏中,唇角攜帶著一抹譏誚得意之色。

  「都什麼朝代了,大夫人還覺得人人都會遵守周公之禮,過著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日子嗎?」

  秦疏影嬌軀輕顫,像是看到了什麼好玩的事,發出了咯咯幾聲輕笑。

  她一隻手搭在了許清的肩上,另一隻放在了許清的腿心處,幾乎將嬌軟滑膩的全身都貼靠了上去,用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道。

  「大夫人還不知道吧,這些日子裡,不止是外面有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就連妹妹與夫君的關係,也是騏驥驊騮,一日千里呢。」

  秦疏影最後兩句話說的極為曖昧,且帶有濃厚的挑逗音色,幾乎快把近些日子精溢求精的日常明著說出來。

  即便沈霜序對此事一竅不通,恐怕也能聽懂秦疏影潛藏的意思。

  沈霜序淡蹙著清冷的眸子,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輕語道:「這不正是你我當時訂下的約定嗎?」

  「你!」

  秦疏影聞言色變,因為對方的話讓她猛然想起了當初在牢獄裡的約定,這人正想利用自己誕下子嗣過繼到大房名下。

  「霜序並不是外面那些善妒的女子,哪房的孩子都會一視同仁,妥善照顧的。」

  「沈霜序!你莫要欺人太甚!」

  秦疏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先前的神色凝固,瞳孔倏地一陣收縮。

  誰會心甘情願把親生的孩子拱手送人,而且現在自己已經與許清有了夫妻之實,這種話更是等同於澆在火上的汽油,讓秦疏影怒火中燒。

  「那個……打斷一下,你們訂過什麼約定?」

  被蒙在鼓裡的許清一臉懵逼,在悄咪咪問出疑惑的問題後,見二女全部看向了自己,他頓時感到壓力驟增,閉口不言。

  就這樣,許清在這種古怪而又沉悶的氣氛里坐了一個時辰的車,終於趕在下午申時上了山。

  與先前絡繹不絕,香火鼎盛的前些日子相比,現在的法輪寺山門前沒有一名平民百姓上山祭拜。

  這全因許清命部分禁軍趕出京城,在前夜封鎖了整座香山。

  如今五百名禁軍士卒正在山下安營紮寨,設立哨卡,阻隔了來寺院拜佛祈願的百姓。

  「施主。」

  見到禁軍護送的車隊登上山脈,先前那名站在寺院門口的迎客僧朝著眾人彎身行禮。

  許清與這僧人面熟,且上次聽他說道了許多,覺得這僧人的佛學淵博,像是仔細鑽研過密宗佛教的模樣,便主動掀開了車簾。

  「小沙彌,今日怎麼不見你的那些師兄弟出來?」

  「施主說笑了,下面的軍隊封山,那些香客不來,寺院的師兄們自然不願在大冷天早起。」

  「嗯。」

  山上的道路崎嶇,且最後一段是陡坡傾斜的碎石山路,許清應聲完便下了馬車。

  秦疏影跟在了許清的身旁,十分熟絡的挽住了他的臂膀。

  神色冷淡的沈霜序倒是重新戴起了兜帽,將自己姣美清秀的容顏藏匿了起來,活像夫婦身後的小跟班。

  「今日再參觀一下貴寺,方便嗎?」

  「當然方便……這些軍爺要一併進去嗎?」

  「當然了。」

  迎客僧用人畜無害,熱心關切的模樣繼續問道:「那要小僧給這些軍爺準備茶水喝嗎?現在天冷……」

  知道法輪寺的神跡大概率與白蓮教有關,許清自然也不會信這座寺院裡的僧人,搖頭婉拒道:「不必了。」

  那迎客僧的眼神在那些肅穆的神情上停頓了片刻,便沒再多說什麼,而是繼續引著許清走進山門,朝著秦疏影先前祈福的大殿走去。

  剛進寺院裡面,許清就洞察到了這裡的情況與上次來時有不小的出入,先是院內許多供奉祭拜的木桌板凳消失不見,而後是那些形形色色的僧人都不知去了何處,消失的無影無蹤。

  跟在許清身後沖入寺院的,則是隨隊的禁軍士兵。

  他們從兩側持刀闖入,嚇得引路的小沙彌面色惶恐,許清則是更在意法輪寺與前兩天的變化,唯恐放跑任何一個白蓮教的餘孽。

  「上次與我們解簽算卦的僧人呢?怎麼也消失不見了?」

  跟在許清身旁的秦疏影不等迎客僧回答,便自顧自的笑著接話,「小師傅,莫不是伱們把他藏起來了?」

  「嗯……」

  迎客僧略微遲疑了片刻,面色牽強的回應道:「女施主說笑了。」

  抿嘴不語的沈霜序在走到大殿附近的時候,忽然面色微怔,看著面前的事物陷入了思索。

  許清順著她的視線向下望去,發現她對房屋周邊的黑褐色印記極為關注,自己著重提到過得鐵鉤反而沒引得這位神探的過多留意。

  隨著禁軍朝著寺廟周圍散去,許清忍不住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你……先前告訴我,寺里的僧人說這些東西是天雷滾火留下的痕跡?」

  沈霜序的聲音冷淡,清澈的眸底掠過一絲極細極微的異色。

  被其凝視的迎客僧只覺得自己像是被老鷹盯上的獵物,渾身都覺得不太自在。

  但他不得不硬著頭皮答道:「是的。」

  「是什麼樣的神跡,才能留下這種痕跡?」

  迎客僧看也不看,用早已準備好的說辭答道:「這些是天雷降下後,砸在地上留下的烙印,只有天雷炙烤才能出現這種黑印。」

  聽完迎客僧的回答,沈霜序的視線從小沙彌的身上移開,捲起袖管,用一雙欺霜賽雪似的瑩白素手拾起一根木棍,將這些印記剮蹭了幾下。

  「白蓮教在大殿周圍的布置與我們來時猜想的一樣,均勻分布在屋子的八角方位,若雷電順著鐵鏈蔓延而下,自然會被引入地下。」

  沈霜序目不斜視,頭也不回,輕聲訴說著自己的發現與判斷。

  「而那些大殿周圍的痕跡,明顯是肉類焦糊留下的印記,雖然受到了少許雷火灼燒,可這些未清理乾淨的殘渣做不了假。這僧人對近兩日封山的事情只口未提,也沒過問你的身份,反而引著我們朝大殿的金身佛像走,說明寺院極有可能在殿中設伏……現在最好返回山下,讓禁軍徹查這所寺院。」

  不得不說,沈霜序對環境的洞察力遠超常人。

  許清自然看出寺院的不對,但他做不到沈霜序這種邏輯縝密,環環相扣的推理分析。

  那滿頭冒汗,手足無措的迎客僧則是沈霜序言論最好的佐證。

  「明白了,聽你的。」

  許清沉思片刻,決定聽從沈霜序的建議,先撤出寺外等禁軍搜查完畢再做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