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驅雷掣電的秘密
當日從法輪寺出來後,秦疏影看似玩笑般的提議卻讓許清醍醐灌頂,站在事外人的角度重新思考了一遍。
在素州與白蓮教的交手中,許清漸漸意識到白蓮教每一個看似簡單的舉動,可能都與一項可怖的計劃有關。
即便太后姑姑出於寵愛的目的,將天雷滾火這件事交給自己的鍍金,但是本著對白蓮教趕盡殺絕的目的,許清還是讓接送自己的車隊臨時改道,提前來到了沈府。
「我先前翻閱了承軒坊有關於白蓮教的卷宗與疑似白蓮教所為的案例,發現你是這麼多年以來,唯一執著於調查白蓮教的人。」
單永培端呈上來的卷宗,許清挑燈看過右下角的記錄整理者的姓名,基本都寫著沈霜序。
多年以來,被譽為京都神探,智慧超群的沈霜序對白蓮教的調查傾盡心血,還不惜觸怒姑姑將自己與四房秦疏影用作勾引白蓮教上鉤的誘餌,一定知道著什麼。
「我雖然不太明白你到底發現了什麼,這般關注白蓮教,但現在放眼整個天下……恐怕就只有你最熟悉白蓮教的事情了,所以我想請你協助我調查這件事。」
沈霜序素白的縴手扶著門框,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的酥胸微微起伏,前襟的峰巒突起。
「只是調查清楚天雷滾火的事情是人為,還遠遠不夠……我要知道事實和真相,以及背後的主使者在謀劃著名什麼。因為這件事牽扯到了白蓮教,她們絕不會做無用功的事情。」
「你……」
沈霜序單薄的嬌軀看上去分外惹憐,她在揪緊殘留著許清餘溫的外披,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跟我進屋說吧。」
本就占地面積不大的沈家宅院,留給沈霜序的屋子自然也不會太過寬敞。
這點在外面的園子就能看出少許端倪,在外盛名已久的幽蘭佳人,閨閣外竟只栽種了一顆梧桐樹和梨樹,就已將整間園子填的滿滿當當。
屋裡的地方則顯得更小,但好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裡的裝飾簡約而不失雅致,溫馨而又寧靜。
沈霜序坐回靠近窗邊的椅子,點燃了桌上的燭燈,臉上的神情回歸往日的冰冷與嚴肅,少了許清記憶中的靈氣,多了幾分嚴肅。
「許清,這裡既然沒有他人,所以霜序就不再用外面的稱呼喚你了。」
「嗯。」
早前二人見面時,沈霜序對許清的稱呼一直是夫君。
不過這種形式上的稱呼沒有半分親密,現在這副模樣,反而才是最為真實的大房沈氏。
「實不相瞞,其實沈霜序幼年時曾目睹過白蓮教的人行事……自那以後,白蓮教的事情就刻在了我的腦海里,即便控制著自己不去思考,但每月還是會在夜裡夢到當年的場景。」
沈霜序簡單陳述了自己關注白蓮教的始因,並沒有講述兒時事情的詳情。
接著,她抽出一張宣紙,平鋪在桌面上,抬頭望著許清。
「你為何如此肯定,天雷滾火的事情是白蓮教的手筆?」
許清將自己實地考察的事情告知沈霜序,道出了自己這樣分析的原因。
「早在數年以前,白蓮教就大肆宣揚過春生雙使驅雷掣電的本事,如今被關押在刑部大牢里的春生使已經逃出大牢,前提條件已經備齊……你當初曾在車上告訴過我,春生雙使必須要二人合力,才能溝通雷公電母,驅動神力。」
沈霜序迎著許清的目光,不閃不避,眼眸中的瞳色微微發亮。
「伱說的都是猜想,並沒有白蓮教直接直接參與的證據。」
「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或許不是白蓮教的春生二使所為?」
沈霜序緩緩搖頭,將面前宣紙拿了出來。
許清這時驚然發現,在剛剛自己回憶的時候,沈霜序竟已將他所看見的大殿全景勾畫了出來。
雖然是隨手趕工的結果,但畫上的細節應有盡有,連帶著磚縫上的鉤子與那些黑糊狀的物體都描繪了出來,簡直像她跟在自己身後親眼見證了一切。
「你去過法輪寺?」
「沒有,我只是參觀過京都附近的寺廟……畢竟這些廟宇大多都是近百年建立,經過戶部修繕過的建築,根據戶部工匠採用的布局與材質,能推測出它們大致的樣子。」
沈霜序淡聲輕語的模樣,就像是在描述一件隨手可及的小事。
不等許清稱讚她的手藝,沈霜序便神情冷漠的說道:「這些地上的鉤子曾在數年前也出現過,那時是春生使被捕入獄的集會……這些年來,我從未將這些東西與春生使的雷電之力聯繫到一起,但現在看來它們之間必有聯繫。」
認真思索的沈霜序,像是進入了某種狀態,眼瞳里失去了溫度,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不再關心。
「你說屋內的整座大殿都沒有做金頂避雷的措施,若我是春生使,就可以用鐵鎖將大殿的屋頂連上。當雷電劈到寺院的琉璃頂,就能呈現出天雷滾火的模樣,再作用於鐵鎖流入地面。」
沈霜序繼續道:「這也很能好解釋,為何法輪寺的屋子在經受雷火洗禮後,能安然無事,並沒有著火。」
許清愕然。
他雖然能猜到春生雙使在利用某種手段造出驅雷掣電的假象,但一直沒想明白這二人採用了什麼方法。
如今聽沈霜序解惑,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金屬往往是最容易導電的材料,鐵也具有導電性。
從科學的角度來看,在雷雨密集的天氣里,地勢極高的法輪寺本就有被雷電劈中的可能性,再加上這些精巧的設計,自然就能呈現出天雷滾火的絕妙現象。
「原來如此。」
「但是,還有一件事情說不通。」
沈霜序給興頭上的許清澆了一盆冷水,她用筆尖輕點畫像中琉璃屋頂的正上方,用隨意幾點輕墨繪出了大雨磅礴,雷電交加的可怖天氣。
「白蓮教為什麼會知道那日晚上會下雨?」
許清微愣,被沈霜序的問題問住了。
前世雖然有預測次日天氣的手段,可那都是氣象局通過精密的儀器和科學的手段,實踐驗證出的結果。
古人沒有任何東西幫助,難道僅憑著肉眼就可以判斷出晚上會有雷電暴雨出現嗎?
「你也注意到了吧,即便此事能證明春生使驅使雷電的力量是假,但白蓮教若是確認不了雷雨大作的天氣,就會讓一切的準備白費。」
沈霜序平靜道:「如你所說,白蓮教不可能會做無用功的事情,而且在信徒面前失信會使他們的信任崩塌,所以白蓮教極有可能掌握了預測天氣的方法。」
許清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這群人真的是常人嗎?怎麼驅雷掣電的本事完了,又冒出了新的本事?他們還有多少手段是我們不知道的?」
「正因為他們是人,才必須通過各種各樣的方法把自己塑造成神。」
沈霜序面若冰霜,淡然道:「多年以來,白蓮教已將大齊從裡到外滲透了一遍,幾乎每個地方都有著他們的信徒。如今白蓮教在歷經數個朝代,千年的蟄伏後顯現身影,說明他們已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許清對沈霜序的說法表示認同,因為在瀏覽過白蓮教的卷宗檔案後。
他發現白蓮教是從江南某處小鎮爆發,隨後通過瘟疫傳播般的速度,迅速蔓延到各個地方。
不過因為白蓮教潛伏極深,且沒有出現過造反的先例,所以先前的數個朝代即便知道白蓮教的存在,也沒有太過認真細緻的搜捕過這一教派。
直到近些年來,尤其是素州冬藏使的事情爆發後,白蓮教的存在被推到了幕前。
「那拋開其他問題不談,白蓮教為何會策劃一場有利於姑姑的天地異象?」
在白蓮教內部,許清曾聽過冬藏使與教徒們稱呼太后為妖后,這樣水火不容的關係,又怎會為姑姑創造出突然出現的神跡?
「天雷滾火,真佛顯聖的事情,雖然在一時之間利於太后正名登基,但它更利於白蓮教掌握民間的口風。」
沈霜序淡淡說著,眉宇間沒有一絲的波動。
因為在這件事上,她一眼就看出了白蓮教暗藏的貓膩。
「今日娘娘利用天雷滾火的事情登基,改日白蓮教就可以利用第二次天雷滾火宣揚新的皇帝,將皇家的正統抹去……畢竟掌握天雷手段的是白蓮教,神跡是否發生是她們說了算。」
許清心臟怦怦直跳,全然沒想到在白蓮教的心機城府既已深到了這種地步。
幸好自己沒把這次的事情定性成人為報給太后,若這件事情被白蓮教掌控,自己就變成千古罪人了。
「你大可放心,無論這次的事情是人為還是天為,太后都不會利用天雷滾火這件事去做文章。」
沈霜序像是看出了許清心中的困惑,斜乜著美眸,看了許清一眼道:「太后一直是太后,從掌握大權,主掌朝堂伊始,太后就從沒想成為神明的代言人,或是歷代帝皇。她要做的是整個大齊的主人,擁有絕對掌控權的女帝。」
在望月樓燃起大火,燒死大臣子嗣無數之後,沈霜序就隱隱察覺到了太后的野心。
那些大臣里,不乏一些支持太后掌權的大臣,可就因為這些大臣仍是主張男子登基的原因,太后就將這群人全部推到了小皇帝的身邊,再通過一場宮變將其肅清。
這種殘酷至極的手段,令人髮指。
「明白了。」
許清問明白自己想問的問題,點頭道謝,「我會調派承軒坊,嚴查白蓮教留下的蛛絲馬跡。你再在這裡待上一些時日,我會去找姑姑進言,讓你重新掌管承軒坊。」
沈霜序微微抬頭,眼神里有些詫異。
她本以為許清說的協助,是每隔一段時間與她說明白蓮教的情況,尋求自己的幫助。
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許清竟想著讓自己重新執掌承軒坊。
「相比於我,你能用承軒坊做更多的事情,這不是為了朝堂或是宮中的權勢之人,而是為了世上的萬民。」
許清已非初出茅廬的小毛孩,頗有感觸的說道:「這世上絕不能落入白蓮教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惡徒手裡,所以人們仍需要你來揭露他們的真面目。」
沈霜序本已黯淡的心,被許清三言兩語點亮。
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可想起幼時的親眼經歷和白蓮教留下的惡跡,便把放在桌下裙上的纖纖五指握緊。
最終,沈霜序輕聲道:「謝謝。」
……
想到方才在沈霜序屋中的經歷,許清放下了心。
看來沈霜序仍然保留著做事的心思,才會沒有拒絕自己的提議,反而向他到道謝。
雖然好奇沈霜序幼年時遇到白蓮教的經歷,但這件事明顯無法強求,只得等對方想說的時候再聽。
當然了,許清剛剛的話也只說了一半。
他自然不是那種重視天下人安居樂業的正義之士,可真要讓白蓮教為非作歹,把大齊攪得腥風血雨,自己還能過一天快活日子嗎?
本想著穿越成許家九代單傳的嫡子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錢財美人,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但現在的日子提心弔膽,白蓮教如同夢魘一樣糾纏著自己,總是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突然出現。
剛剛那番談話,已足夠說明沈霜序對白蓮教的了解和應對方式都遠勝於自己,所以這種事最好交給專業人士進行,自己負責提供支持就行。
「賢婿。」
在許清即將快步走出沈家宅院的時候,廊廡旁的石桌板凳上坐著一名中年男子。
對方穿著一件黑色的緊身長衫,腰間束綁著瓦明的束帶,下顎已有些花白的鬍子被梳理得一絲不亂,嘴角和眼臉都有了細密的魚鱗紋。
但這位中年男子濃眉下的瞳仁炯炯有神,黑的深不見底,使得精神看上去還算健旺。
聯繫到方才的稱呼,許清隱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大齊首輔宰相,沈年衍。
「岳丈大人。」
既然沈霜序是自己明媒正娶,許家十里紅妝迎回家的正妻,許清也是毫不臉紅的拱手作禮,攀起了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