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曲肝腸斷

  戌時,地昏黃,萬物朦朧。

  冷風呼嘯,雨滴連綿。

  顧言身披斗笠,藏刀腰間,行走在昏暗街道。

  寒意穿透他披著的斗笠,衣物,舔抵他的皮膚。

  兩邊靠街道的街坊大多已經歇息,唯有一些精力旺盛些的,在顧言敏銳感知下,還可以聽到一些劇烈的喘息和撞擊聲。

  走到北町入口,一些商鋪下掛著的燈籠不斷被風吹動。

  但昏暗的亮光,總算是給這漆黑夜色,多了些色彩,讓人忍不住想靠過去。

  「冷雨夜,殺人夜。」

  左手輕撫腰刀。

  冰冷質感讓顧言感覺安心。

  出來前,他特意用豬油反覆擦拭刀身。

  如此,可以有效減少切開血肉時候的黏連。

  他帶著殺意而來!

  花樓外,長廊亭內。

  三個孔武有力的衙役正喝著燒酒,吃著燒雞,邊上向著進口的位置,還擺放著一隻空碗,似乎還有一個人沒來。

  他們背後就是花樓正院,裡面燈火通明,隱隱傳來琵琶彈奏,古箏輕響聲,偶爾還有玉人吹簫伴奏。

  風聲雨聲琵琶聲,古箏玉簫美人吟。

  如果不是他們現在是在陰寒的外面,就是一種享受了。

  「他老母的,這個鬼天氣,害我們在這裡吹風淋雨,那小崽子不會是跑了吧。」

  「跑了更好,他家可是有不少人盯著,跑的話,動手都不需要我們動手,嘿嘿。」

  左右兩邊的衙役碰了碰酒碗,有說有笑。

  另一個坐在最裡面的漢子沒開口,認真吃著東西。

  他撕下一隻雞腿,剛想塞進嘴裡。

  突然。

  閃電劃破夜空,將地面照亮剎那。

  漢子呆滯看向左邊同伴身後,抓著雞腿的手愣住了。

  不知何時,一個戴著斗笠的男人,不聲不響站在亭子外視野盲區,正默默看著他們。

  「大柱,看啥啊,哈哈,難不成我後面有美人?」

  一個衙役發現同伴傻愣愣看向自己身後,哈哈一笑,伸手往後一指。

  結果,冰冷濕漉的觸感從手指傳來。

  這人表情凝固。

  他背後,真的有人!

  就在這時。

  錚錚錚~

  花樓內,一股低沉委婉古箏聲傳來!

  鏗!

  長刀出鞘,和聲肅殺。

  一抹白芒劃破無數雨珠,閃耀長亭。

  坐在對面的衙役,正仰頭吞咽酒水,就感覺有液體濺到碗中,甚至他的頭上,臉上。

  他以為是雨水,也沒在意,將碗中剩餘酒水一飲而盡,抹了吧臉:「艹,都快冬日了,還老是下雨,那個小比崽子今天還來不來了。」

  只是,除了後面花樓的聲樂之聲,無人回應他。

  反而是更多液體,濺射到他身上。

  他還沒發現異常,不斷擦拭臉上:「這破亭子漏水了嗎,雨水怎麼多,這麼粘稠,害的我眼睛都睜不開了。」

  啪嗒。

  濕漉的腳步聲傳來。

  「來了。」

  淡漠的聲音,在他身前響起。

  下一刻。

  擦臉衙役只感覺脖子一涼,一股失重感湧上他腦袋:「我怎麼感覺自己飛了起來?」

  這是他最後的意識。

  啪!

  圓滾滾的腦袋,砸在外面水窪,濺起水滴。

  顧言將腰刀伸到外面。

  叮叮叮~

  雨滴濺射刀身,響起連綿脆響,宛若追命怨曲。

  清澈雨水滴落,划過刀身,變成暗紅色滴出...

  三人,轉眼只剩下坐在最裡面那個衙役。

  他依舊保持著抓起雞腿的姿勢,眼睜睜看著顧言將他兩個同伴割喉斬首。

  他想掙扎!

  想反擊!

  想不管不顧的大喊!

  可是,他卻發現自己此時根本控制不了身體。

  他頭一次知道,當人的恐懼達到極限的時候,會渾身發麻,頭腦發木,身體在一剎那失去控制,甚至連慘叫都無法發出。

  顧言將刀收回時候,已經光潔如新了。

  冰冷的刀身,放在最後一個衙役脖頸,終於將他驚醒:「饒命,饒命!」

  他的牙齒不斷碰撞,舌頭打卷,以至於兩個字都說的十分艱難。

  「別怕,配合我,我給你更好的選擇,告訴我,你們還有什麼後手?」

  不過是幾個衙門老油條,甚至他的同伴那麼肆無忌憚討論對顧言出手的事情。

  此時刀刃加身,自然是沒抵抗的勇氣的。

  顧言的話,安撫了他的情緒。

  「顧爺,賭坊,賭坊埋伏了二十多個刀手!

  等下他們就會有人尋來,說有人鬧事,等忽悠你過去後,就關門亂刀砍死你,然後隨便污衊一個罪行給你。」

  顧言收回刀,坐到給自己留的位置上,給沾了血的碗裡,倒上酒水。

  冰冷刀身離開脖子,倖存的衙役大柱身子一軟,癱靠在背後石柱上。

  顧言將倒滿酒水的碗放到他面前:「喝!」

  大柱從不飲酒,更不想喝這染血的酒。

  但是在生死面前,這些都不是事!

  他顫抖的將酒水一口飲盡。

  燒刀子入口,一股熱流從腹部蔓延全身,很快,大柱的臉就紅撲撲起來。

  「我很奇怪,你們不知道我現在是縣令大人的人麼?就算是有藉口,但是大家也不傻,這不是打縣令大人的臉麼?」

  大柱酒意上涌,人都是懵的,害怕也沒了:「張頭說了,縣令沒什麼心氣,只是說為了縣衙還有他的臉面,不能明著來,需要給個過得去的理由做了你,他就不管。」

  「顧言,你今天就算殺了回去,還有巨浪幫的人在你家附近等你,你死定了!」

  大柱傻笑兩句,腦袋搖晃:「嘿嘿,還不如死在我手上。大不了你有什麼遺願,我幫你處理了!」

  他滿嘴噴著酒氣,雙眼迷離。

  顧言仔細打量,才確定他不是傻,只是單純醉了,不勝酒力。

  「陳知年,有時候,事情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的。」顧言對於大柱的話,並不意外。

  他站起身,將腰刀拿起,準備送大柱上路。

  看到明晃晃的刀身,大柱被嚇醒了,酒意一下就沒了!

  「顧爺,我那是胡話啊!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顧言沒有理會,揚刀。

  「你不是說給我更好的選擇嗎?」

  揮刀!

  力量與速度,結合鋒銳刀刃。

  大柱掙扎都沒有,痛快地倒在了桌面。

  「死前還有酒喝,還能吹一吹牛逼,這待遇很好了。」

  正值此時,花樓內,古箏聲停下,響起一眾喝彩。

  顧言微微一笑:「好樂!」

  一曲古箏,三條人命。

  這個夜,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