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進醫院了。
陳昭聽到消息，立刻打了直升機去看。
居然不讓探望。
只能隔著特殊病房的玻璃，遠遠地向里窺探。
王德躺在病床上，只穿著短褲，全身皮膚已經肉眼可見地潰爛，就像燉了一個鐘頭的腐竹。
眼睛腫的像動畫片裡的青蛙。
陳昭直皺眉頭，問旁邊的小護士，「怎麼回事兒？掉酸池子裡了？」
小護士眼淚汪汪的，「核輻射。」
「核輻射？」陳昭迷茫了，「他天天坐辦公室里，怎麼會接觸到核輻射？」
「這兩個月實驗基地上了個項目，研究可控核聚變。」小護士道，「有個大機器壞了，裡面的核芯不穩定，眼看要噴出來。王德正好站在旁邊，直接伸手把核芯拿了出來，扔進處理池裡。」
「怎麼能這麼幹？！」陳昭大吼，氣的頭暈，他知道那種核芯有多凶，靠近都能致死，更別說拿在手上。
王德死定了。
小護士眼眶更紅了，「就幾秒鐘時間，別的方法根本來不及。王德是為了救其他人，還有保護機器。」
陳昭問：「他身上輻射有多少？」
小護士報了個數：「七點二倫琴。」
陳昭仰頭望著天花板，大嘆一聲，「老天爺！」
正常的大氣環境中，放射量是0.000012倫琴每小時。
王德身上的劑量，已經到了正常值的60萬倍！
不出意外的話，就算動用各種方法搶救，也會在一個月內死亡。這種死亡是無法避免的。王德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會被摧殘，畸變、破裂，他的內臟會燒壞，就像喝了火一樣。在這個過程中，他要承受難以想像的痛苦。
「弄個電話進去，我給他電話交流。」陳昭道。
小護士點點頭，立刻去辦了。王德一倒，陳昭成了實驗基地級別最高的人，當然要無條件聽他的。
很快，一個電話機器人就走進病房，把電話接通，湊到王德耳邊。
陳昭拿著手機，沉默了兩秒，還是忍不住大罵起來：「你怎麼這麼糊塗啊！你他媽又不是不知道那東西多危險！」
王德輕輕微笑：「當時沒別的辦法了，我不去拿，那東西就要噴出來，噴出來，周圍幾十個人都要殘疾，價值幾十億的機器也報廢，數據也沒了，好多年得封著那個地方。」
陳昭掉了眼淚。
王德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你在哭嗎？孩子，沒必要哭，我很老了，總要死的。到了我這個年紀，很多人就已經看開了。早上吃頓油條豆漿，中午就可以坦然地躺在床上迎接死神。」
陳昭的聲音低落，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油條豆漿算個屁啊······」
「你知道嘛，我其實早就在等這樣一個機會了。」王德道。
「早就在等？」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是個小技術員。當時我跟的項目也是核試驗，做彈頭。當時國際關係緊張，有打核戰爭的風險，全國中學裡的小孩都會發一個課本，講一旦遭到核打擊，怎麼躲避，怎麼活下來，怎麼和侵略軍打游擊。所以我們那時候所有精力都在研發武器上。」
王德躺在病榻上，表情忽然痛苦起來，像是有洶湧的往事衝進腦海，「那是一個星期六，本來應該是我值班。但是當時有人給我介紹了一個對象，讓我去見見，湊巧約在那天。我就跟我一個同事老許換了班。」
「我把衣服洗的煞白，去和那姑娘見面了。老許替我去值班。結果那天實驗出了問題，機器有炸掉的風險。反應時間只有幾秒，老許猶豫了半秒，整個人鑽進機器里，暴露在幾百倫琴的核輻射下，徒手把機器給停了。」王德表情越來越痛苦。
「我趕到病房看他的時候，他皮膚已經發藍了，噴了好幾次血。」
王德的眼角劃下眼淚，他閉上眼睛，哽咽了一下繼續講。
「我說老許，我對不起你，我害死你了。」
「老許說，老王你別這麼講，這都是命，不該你事兒，那姑娘怎麼樣，相中了嗎？」
「我說，我相中人家了，人家沒相中我，嫌我的工作不著家。」
「我又說，你孩子我一定給你養大成人。老許點點頭，說那我就放心了。說完就死了。」
王德長嘆一聲，「老許死了以後，我病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愧啊，愧的燒心燒肺。要是早知道那天會出事故，我打死也不讓他替我。進機器里的人應該是我。我一想到老許，我就抽菸。久而久之，菸癮就一發不可收拾。」
陳昭沉默了，他終於知道王德的菸癮是怎麼來的。菸灰缸里堆積如山的，全是他的悔恨和心魔。
「所以現在，也算是輪迴了。」王德說，臉上竟然露出坦然，「老許是核輻射死的，我也因為同樣的原因。對於我的結局，我很滿意。等晚上精神頭好點，我會起來寫個報告，申請給我安樂死。」
陳昭突然開口：「別申請。」
王德一愣，「再遭一個月的罪，也沒什麼意義了。」
「有意義。」陳昭的目光堅定起來，「我有辦法救你，我有辦法讓你獲得永生！」
王德瞠目結舌，「你別嚇唬我。永生技術哪有那麼簡單。」
「一個月，給我一個月！」陳昭眼神里射出決然的光芒，臉龐堅毅，「一個月之內，我一定想辦法讓你獲得永生！在這之前，你撐住咯！」
王德驚得大汗淋漓，他了解陳昭，絕不說沒把握的話。
而陳昭恰恰又是創造奇蹟的人！
王德沉思了幾秒，「好，那我們就約定，我努力活到你完成技術的一天，給你做一次小白鼠。無論行還是不行，你都不必自責。」
「不會不行，一定行！」陳昭堅定地說，轉身小跑離開。
他直奔自己的實驗室，路上還摸出手機來給鄧子欣打電話。
「我這個月不回家了，救王德的命。」陳昭言簡意賅地說。
鄧子欣嚇了一跳，「你不會有危險吧？」
「放心，我沒有任何危險。只是需要時間。你多辛苦辛苦，帶一個月孩子。」陳昭道。
「好，你放心去做，孩子有我看著呢。」鄧子欣立刻答應。對於自己的丈夫，她一直很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