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吃我實名驗證啦!

  第134章 吃我實名驗證啦!

  花州曲詩文會商館。

  會長鄭修遠坐在首位,其餘成員論資排輩,分列坐開。

  廳外擺著數十張桌子,鋪滿筆墨紙硯,數十位被召集而來的書會先生奮筆疾書,正在快速抄寫著一部話本,不斷有僕役上來收攏紙張、裝訂成冊。

  廳內一片沉寂。

  過了片刻,鄭修遠放下茶杯,打破寂靜:「都說說吧,誰沒簽欠條?」

  眾人面面相覷,臊眉耷眼,沒有一個人說話。

  有人便嘟囔道:「不打欠條的,就要去同文局挨打,還能坐在這兒?」

  這一下打開了話匣子。

  大家紛紛開始抱怨,說李白龍不當人子,大家又不是沒交錢,都被那些當官的分了,他不去找各衙門要,居然要讓無辜的商人再吐一份出來,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追上門來催寫欠條,更是聞所未聞!

  紛紛亂亂,大家各說各話,廳內一片混亂。

  有對頭便趁機陰陽怪氣。

  「早知如此,昨晚幹什麼去了?昨晚大傢伙兒都在同文局,人多勢眾,若是一起咬定不交、同進同退,說不定還能讓李白龍退讓一二,讓咱們少交點,結果呢,說要回去籌措商討一二,一覺醒來,則暴李又至矣。」

  那人不陰不陽道:「現在好了,大清早便被找上門、各個擊破,欠條都打了,現在李知事不僅是上官,而且還是債主子!如之奈何?」

  鄭修遠聽出這是在陰陽自己這個會首。

  他煩躁至極,重重將手中茶杯頓下,吼道:「吵什麼!出了事只會在這裡互相指責……李白龍都要搞新曲詩文會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便有人問道:「甚麼叫新曲詩文會?」

  鄭修遠便揚聲向外面吼道:「老西!寫好了沒?」

  長隨在外面應道:「老爺,只抄了半本。」

  「那就先把半本拿進來!」

  過不久,便有三名僕役各自捧著一摞書,將訂裝了半本的手打盜版書四下發放,有人看到標題,訝然道:「皇極戰天傳說?這不是臨縣的書嗎?」

  鄭修遠聞言注目道:「你看過?」

  「下面的人去臨縣演出時帶回來的,我閒來翻看過。」

  回話的人姓葉,名下的寧海書社主打耽美文學,擁有的幾家戲班劇社的演出風格也是。下有所行,必合上好,這位葉老闆活躍在古偶改編出版的第一線,色孽奪走了他的魂魄,使占據了他的心靈。

  他以自己的專業角度銳評道:「男人寫得沒甚趣味,沒有改編看點,大部分觀眾都難以接受,我的劇院也只能在深夜演這個。」

  鄭修遠雖皺眉,卻鬆了口氣。

  看到花州文藝界被這種達人主導,他放心了許多。

  「除此之外,他劇情寫得太淺,全都是打打殺殺,沒有纏綿悱惻、死去活來的虐戀,關鍵是人物太多,死得太快,舞台又大……」

  總結了一通,葉老闆評價道:「反正,我們的觀眾是不愛看的。所以我當時看了一通之後,便隨手放下了……所以,老鄭,怎麼回事?」

  「發行這本書的書商,就要來花州開店了,今早過來拜我。」

  鄭修遠冷冷道:「他是臨縣人,李白龍的同鄉,自稱受過李某人的恩情,說話夾槍帶棒,示意我支持他,我不答應,管家送他出門,便見他招呼同文局的鷹犬爪牙開始催債……懂了吧,李白龍在支持他。」

  眾人這才知道這事兒,廳中頓時譁然。

  須知在場的諸位富商,都有非常傳奇的人生經歷,每一位都是白手起家,依靠純粹的聰明才智和勤奮老實賺到了偌大的財富,起步資金乃是普通的父母用積蓄贊助的,事業能夠騰飛則是自己憑藉著不辭辛勞的誠懇和厚道老實的品行、得到了貴人的賞識,每一文錢都是乾乾淨淨的。

  所以,當他們看到一個臨縣的同行後進,居然也憑藉著以上兩種德行、得到了與他毫無關係的貴人的賞識……

  第一反應便是將這廝速速按死。

  因為以他們的經驗來看,這廝若是起飛坐大,便會主張自己是憑藉著勤奮和誠實發家,而且擋路的競爭對手會恰到好處地一一暴死。

  ——陳柏棠是吧?此子斷不可留!

  鄭修遠見大家迅速同仇敵愾,無奈提醒了一句:「列位,同文局已經變天了……而且,李白龍還是你們的債主子。」

  眾人這才回想起來,齊齊露出蛋疼之色。

  「你們先看看這本書。」

  鄭修遠既這麼說,老闆們便開始翻頁。

  有幾個人只是直勾勾瞪著鄭修遠,這幾位是在座實力最雄厚的曲劇老闆,很合情合理的是,他們都不太識字。

  鄭修遠便招手讓商會僕役喊來幾個閱讀器。

  「早說啊。」

  其中一位丈育老闆大大咧咧道:「不然我就帶幾個女書先生來了。」

  這位大哥兼做娛樂業生意,平時也愛聽故事,便專門養了嗓音柔美、說故事活靈活現的小娘來真人讀書,有一天突發奇想,便將技師業和說書業合而為一,由女書先生向客人講風情故事。

  畢竟語言蒼白無力,實踐才是真理,若是講到不可描述之際,客人又肯加錢,便可以現場實操,主打一個真人實景,代入感猛到飛起。

  於是大獲成功,這哥們大賺特賺。

  有賴於花州原始又先進的智慧財產權規範,這個玩法居然被他壟斷,他的會所生意火爆,常年位列點播榜第一的,便是曠世奇作《白夫人》。

  若是往日提起實況點播這茬,在座的男人都會露出都懂笑容。

  可現在,李白龍要搞新曲詩文會,便是要殺在座各位的爹媽,大家都在著緊翻看這名不見經傳的《皇極戰天傳說》,一時之間,滿座寂然。

  過了一會兒,便有人叫道:「他媽的!豈有此理!退婚也就罷了,憑什麼連彩禮都……」

  話音未落,便有另一人惱道:「入你娘!夾了鳥嘴!老子還沒看到那兒!」

  鄭修遠不得不維持秩序:「都安靜一點!外人都打到家門口了,你們還在這裡吵架!快些看!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

  有這句話壓下,眾人便不再多說什麼。

  鄭修遠在家裡已經把第一卷看完,他此刻便冷眼旁觀眾生相,有人面露不屑,有人聚精會神,有人呼吸急促……不一而足。

  直至一刻鐘到點。

  「各位。」鄭修遠敲敲桌子,「陳柏棠共送來五本書,這只是其中一本,其他的幾本呢,都是男主視角,而且或多或少,都有這書的影子……」

  一開始說話的葉老闆便皺眉道:「也就是說……」

  「臨縣,鄉下地方,流行的玩意兒,與咱們花州不同。」

  鄭修遠看了一眼廳中空缺的一張椅子,那是屬於雲江書局的:「按理說,高同知栽了,李白龍一定會吃下他的所有產業,若想賺戲文的錢,直接接收雲江書局等產業就行了,為什麼還要讓陳柏棠另起一攤?」

  他當著眾人目光,沉聲道:「陳柏棠這一攤,顯然是要以《皇極戰天傳說》這類書主打,要硬生生鑿出另一番天地,跟我們搶奪讀者觀眾。只能說暴李之貪婪,可能超乎我們想像……」

  鄭會長慢慢起身,環視滿屋同行。

  「諸位兄弟,咱們在花州的事業,也不用我多說了。這麼多年,調伏觀眾,引導輿論,好的壞的,全都是咱們家的。百姓們口味相近,不須挑揀,便似困在我們編出的繭房裡,我們便能更輕鬆地賺錢……」

  「這些年呢,也有人想引進新玩意兒,可下場,大家都知道了。」

  「現在,挑戰者又多了一個。」

  他拿起了手中的《皇極戰天傳說》,晃了晃。

  「一個臨縣鄉巴佬,本不值一提,可他背後站著李白龍,我們便要好好掂量。我知道大家怕,我也怕,可李白龍不只是想分我們一杯羹,還想砸了我們的攤子,大家怕李白龍,怕不怕以後的富貴沒了?」

  在場的老闆們都是人精,不會被激烈壯懷的語言所引動。

  他們是冰冷的機器,只會被權衡後的利益導向所驅使。

  鄭修遠環視眾人,慢慢舉起了自己的手。

  「作為曲詩文會的本任會長,我決定與李白龍對抗,暴李貪婪無度,並非一時利益割捨能夠滿足,為了長久富貴計,不能步步退讓。」

  他冷冷道:「我話講完,你們表態吧。」

  一個個人,慢慢舉起手來。

  場中情形沉悶,沒有半點揭竿而起、對抗暴李的豪氣。

  大家表態同意,一是要合群,二是李白龍行為著實過分。

  如果只是吃下雲江書局、參與花州文藝事業,跟在座的各位一道爽爽地賺錢,大家只會歡迎。可你要推男頻的書,污染花州女頻的書池,還膽敢拓寬讀者的視野,給她們提供更多的選擇……完全是取死之道!

  但即使如此,大家還是很害怕。

  「寫的欠條,我看大家就不要抱僥倖心理了。」

  鄭修遠緩緩說道:「咬牙拿出來得了,他自己說的,交齊了錢,往事就一筆勾銷,他沒有這個把柄能拿捏我們……」

  有人嘆道:「我們缺少靠山……當官的投降太快,李白龍一手遮天,他自恃是昭王征君,花州一地,不太有人敢惹他。」

  葉老闆想了想:「知府,我聽說知府是孟公的人,應該不懼昭王……」

  「知府在臨縣呢,我昨天遣家人飛馬去報了。」

  一位老闆不屑地嗤笑一聲:「府尊大人還在臨縣辦案呢,說登聞鼓碎,他得審查一下歷代卷宗,看看有無不妥當之處……」

  於是眾人便哀嘆,李白龍以堂堂官身,竟與民爭利,官場竟不敢管!

  就在這時,鄭修遠幽幽道:「有人能管的,就看各位豁不豁得出去。」

  眾人紛紛看過來,葉老闆若有所思:「您是說……那邊那位?」

  他指了指外面,江潮陣陣,聲聲而來。

  鄭修遠點頭。

  做有聲閱讀的大哥便反對道:「哪有抵擋豺狼、請老虎入室的道理!李白龍再貪再凶,做一任也該滾蛋了,那些位與國同休,一旦招惹進來,我們一輩子都要為其所制……不成,我不同意!」

  眾人也紛紛應聲。

  「可暴李需索無度,我們與之對抗,誰來替我們撐腰?」

  「那就先硬扛著!」

  葉老闆出言道:「這又不是官場鬥法!李白龍爭權奪利,仗勢欺人,倒也罷了,他老鄉要做書局,又不是幫會搶地盤,有權有人頂個屁用!」

  他豁然起身,目視眾人:「你們怕什麼?玩陰的,玩權力,玩靠山,我們比不上李白龍,可曲文戲劇,咱們浸淫了一輩子,這其中的道道,李白龍這個年紀輕輕的名門少俠,能懂個球!」

  葉老闆揮手道:「錢交齊,同文局的事兒,順著他來!可商場上的事兒,做不成就是做不成!我聽我爹說,教化司折騰了幾十年,屁都沒折騰出來,這商場文創的事兒啊,官府權力再大,做不起來就是做不起來了!」

  鄭修遠見他指點江山,急忙出言搶過話頭,做了最後總結。

  「那麼,我們就盯著陳柏棠的店打!李白龍說什麼,我們都順著,可商場上的事兒,他又怎麼能懂?生意做不好,只是姓陳的菜而已!」

  鄭會長說到這裡,露出笑容:「平時攛掇各家讀者觀眾互相對立辱罵,我們坐在後面爽爽賺錢,這法子用在陳柏棠和那狗屁皇極戰天傳說身上,瞧他們怎麼應對……咱們花州人的玩法,這些臨縣鄉巴佬必是見所未見!」

  有人便興奮地提議:「刊報!我們先找刊報的人做文章……」

  鄭修遠笑容一僵:「……刊報已經歸李白龍管了,他拿著知府和同知的官印,在花州無人能制。」

  士氣稍阻,又有人提議道:「報紙不管用,我們就自己來!找聽話的作者直接發聲,攛掇讀者,引導她們敵視陳柏棠的這些書……」

  這個可以!

  眾人欣喜地開始商量阻擊細節。

  約莫一刻鐘後,有人跑進來向鄭修遠報信。

  「老爺,同文局向花州各書鋪下達命令,要求我們轉告旗下各作者在限定時日裡做好實名驗證,向同文局報備個人身份信息,要求花州作者都像……都像墨鳳那樣坦坦蕩蕩地表明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