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晨希緊盯著他,聲音低得壓抑:「那你是覺得,我應該要為了責任放棄自己的夢想嗎?我不想背負著上一代的遺憾而活。這有錯嗎?」
「責任和夢想其實並不衝突,但是你現在追求的夢想,給你帶來的是什麼?」江宴辭也直視著他,毫不留情地反問,「在這間小琴行里當一個名不經傳的窮酸小提琴老師?被人挖牆腳?還是被前女友羞辱?」
「江par,」葉知梔趕緊出聲提醒,「這說得是不是有點……」
趙晨希卻打斷:「你懂什麼?」
他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有些激動:「你根本就不懂,我為了走音樂這條路,付出了多少心血!」
「很多人都覺得別人不懂自己,那其實不過是自我感動而已。」
江宴辭往後靠,語氣平靜地陳述出一個事實:「這很殘酷,但這就是現實。」
像被澆了一盆冷水,趙晨希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張了張嘴,嘗試說什麼來反駁,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你現在追求的不是夢想,充其量不過是逃避你要承擔的責任。」江宴辭一針見血。
沒等對趙晨希說話,他又接著說:「就像法律一樣,權利和義務是對等的,在享受權利的時候,同時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在法律上,父母有撫養子女的責任,在子女成年後,他們也有贍養父母的責任。你過去享受了父母為你的付出,那麼,在他們困難的時候,是不是應該承擔起屬於你的責任?」
趙晨希愣怔片刻,緩慢地垂下雙手,像是被他說服了。
「可是,可是,」他垂著眼瞼,聲音微顫,「我只有一個人,要怎麼能處理好這麼大的一個公司的——」
「還有我。」江宴辭說,「我答應過你的父親和母親,要幫你們守住公司。你如果答應,我會給你相應的幫助。」
趙晨希抬起頭。
「給你考慮的時間不多了,只有一個星期了。」江宴辭遞上一張名片,接著站起身,「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考慮好了,請聯繫我。」
趙晨希握著名片,久久沒有回過神。
直到葉知梔和江宴辭離開咖啡館,他仍停留在原地。
前往停車場的路上,葉知梔委婉地說:「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不是有點重?」
江宴辭看著前方的路,語氣很淡:「重點才能讓他清醒。」
葉知梔看了他幾眼,欲言又止。
江宴辭似有所覺,轉頭看向她:「你想說什麼?」
對上他的視線,不知怎麼的,原本要說的話又說不出口了。
葉知梔把話咽了回去:「算了,沒什麼了。」
她又看向別處,轉移話題說:「我們現在是要回律所嗎?」
江宴辭:「不了,現在我不想看見徐海燕。」
「江律師,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任性了?」葉知梔驚訝地回頭,「你之前不是從來沒把她放在眼裡的嗎?」
她打量著他,試探地問:「心情不好?」
江宴辭瞥她一眼:「走吧,回公寓,有點重要的工作要處理一下。」
「好。」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路都沒怎麼交流。
回到公寓,江宴辭拿出筆記本電腦,坐在客廳里處理工作。
葉知梔捧著一杯奶茶走過來,在旁邊的沙發坐下:「我能看出,趙晨希最後有點動搖了,那時候怎麼不讓他,如果他冷靜下來後,不同意了呢?」
江宴辭看著電腦:「那就只能再想別的辦法了。」
似是想起什麼,他說:「對了,這個周末,早上早點起來。」
「咦?」葉知梔抬頭,「周末有什麼事嗎?」
江宴辭的視線仍然沒有從筆記本離開:「到那天你就知道了。」
有什麼事情,需要保密?
葉知梔心裡疑惑。
以往他這麼說,肯定沒有好事。
一大早把她喊起來,不是加班就是加班。
「我知道了。」
但葉知梔應了下來。
江宴辭翻看著文件,不時對著鍵盤敲打幾下,轉瞬吩咐:「幫我拿份文件,就放在我房間的書桌上。」
他怎麼不自己去拿?
看到他臉上的疲憊,葉知梔終是心軟。
「好。」她放下手上的杯子,起身向他的房間走去。
江宴辭的房間,葉知梔也不是第一次進。
但上一次是烏龍,她幾乎沒有看清他房間的布置,就退了出去。
江宴辭的房間打理得很規整,簡潔乾淨。
葉知梔很容易在書桌上找到了他需要的文件。
正要離開,她的視線忽然被桌面上的一個物品吸引住視線。靠牆邊的地方,放著一隻玻璃瓶子,那裡面裝著一隻粉色的千紙鶴。
玻璃瓶子保存得很好,看起來還像嶄新的一樣。
葉知梔怔住,過了會,伸手拿起那隻瓶子,小聲呢喃:「他還保留著啊。」
不知道想到什麼,她的臉上有點熱。
將玻璃瓶子放回原處,葉知梔拿著文件走出房間。
然而回到客廳時,她卻發現,江宴辭睡著了。
江宴辭靠在沙發椅背上,雙眼閉著,筆記本電腦還放在茶几上,屏幕亮著。
葉知梔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喚了聲:「江宴辭?」
沒得到回應。
還真睡著了。
葉知梔不忍叫醒他,轉身進房間找來一張毛毯,動作很輕地蓋到他的身上。
給他蓋好毛毯,她並沒有走開,而是坐在沙發邊沿,仔細端量著他的睡顏。
江宴辭的長相偏清冷,跟記憶里的他比較起來,現在的他已經褪去了少年的青澀感。
看著他這張臉,今天的事情像是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閃過,葉知梔沒來由地想起過去的事情。
在她高二的那一年,江宴辭的父親因為操勞過度,突發心梗去世了。
他父親的葬禮,家裡人帶著她去參加了。
葉知梔跟江家的人不熟,跟著大哥走了個過場,便偷偷溜到休息室里。
卻沒想到,在休息室附近碰見了江宴辭的大伯。
跟他在一起的,還有江宴辭。
江宴辭的大伯笑著對他說:「宴辭啊,雖然你爸去世了,大家都很難過,但江延集團這麼大的集團,不能沒有人管。所以宴辭,江延集團以後就由伯伯代替你父親管理。」
江宴辭眼神很冷,但始終沒有說話。
葉知梔躲在遮擋物後,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知為什麼,心裡突然很難受。
但葬禮之後,她也沒有找到機會跟江宴辭說上一句話。
那時恰逢高考將近,江宴辭決定要出國,但還是要參加高考,周一放學後,葉知梔前去找江宴辭。
高三的放學時間比其他年級都要晚,葉知梔在教學樓樓下,等了好久,終於看到江宴辭出現。
「江宴辭!」葉知梔趕緊走上前,叫住他。
江宴辭看到她,有些意外。他快步走來,壓低聲音:「葉小啾?找我有事?」
「那個……我是想跟你說,高考加油。」葉知梔迅速將一隻玻璃瓶塞進他手裡,那裡面裝著一隻粉色的千紙鶴。
千紙鶴很大,把玻璃瓶的空間都占滿了。
江宴辭低頭看著手中的玻璃瓶,稍怔了下:「這是什麼?」
「就,就是想給你加油的。」葉知梔不敢跟他對視,只忸怩地說,「顏顏說,這、這是代表高考祝願的意思。」
江宴辭若有所思,看著她:「高考祝願?我明明記得,千紙鶴是表白的意思。」
「胡說,才不是!」葉知梔心突地一跳,慌得耳根泛紅,連忙爭辯,「就是高考的祝願,沒別的意思!你不要想歪了。」
江宴辭嘴角輕勾:「嗯,我會好好保存這份『高考祝願』的。」
「不過。」他話鋒一轉。
「不過什麼?」葉知梔疑惑。
江宴辭嘴角含笑:「葉小啾,你是不是忘了?我不參加高考,畢業之後就直接出國了。」
葉知梔看到他嘴角的笑意,覺得自己被取笑了,紅著臉,伸手去奪玻璃瓶:「你,你笑什麼?再笑就把東西還我——」
江宴辭護住玻璃瓶,躲過了她手:「葉小啾,送出去的東西,沒有再要回去的理由。」
葉知梔氣呼呼地瞪著他。
江宴辭把玻璃瓶放進書包,忽然伸手抱住她。
葉知梔猝不及防被抱進溫暖的懷裡,頓時一愣。
不知過了多久,她試探出聲:「喂,江宴辭……你沒事吧?」
「我沒事。」江宴辭聲音沙啞,「謝謝你,葉小啾。」
葉知梔躺在他的懷裡,微微紅了臉:「說,說了多少遍,不許再叫我葉小啾!」
「嗯,葉小啾。」江宴辭輕勾起嘴角。
他抱得很緊。
葉知梔有點不高興,但是沒有掙開。
算了,就讓他抱一會吧,他現在一定很難過吧。
……
思緒回籠。
葉知梔看著江宴辭熟睡的臉,心情有些複雜。
趙晨希目前面臨的事情,他一定深有體會。
不知道怎麼的,內心驅使著她去行動。她情不自禁地湊上前,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但宛如蜻蜓點水,只是輕輕碰了一下,便迅速退開。
做完這個舉動,葉知梔有點做賊心虛。她坐在沙發的邊緣,偷偷打量他。
江宴辭並沒有醒來,她等了片刻,暗鬆了一口氣。
直到一團毛茸茸從腳邊經過,葉知梔才收回思緒。
等她反應過來時,遲遲已經跳上沙發,就要往江宴辭身邊挨去。
葉知梔連忙抱起它,低聲說:「噓,別吵醒他。」
「喵嗚?」
遲遲從她懷裡抬起頭,似是不解。
「別打擾爸爸休息,我們回房間。」
葉知梔揉了揉小貓咪的腦袋,抱著它上樓。
啪咔。
二樓的房門輕輕地關上了。
江宴辭緩緩睜開眼,抬眸看向樓梯的方向。聽著門關上的聲音,他摸著自己的唇角,眼神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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