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不串味
一九九一年,北平的春天,不颳風也沒下雨,還沒有柳絮搗亂,嗯,今年的春天難得的是還有了溫和笑臉,也就瞬間可愛起來。
但是今天,江潯與江珊飾演的方言與杜梅,在對方眼裡都不可愛。
這場戲,是小兩口結婚後要回家看望老人的一場戲。
外景,也不知是趙寶剛導演有心還是無意,就選在了東廠胡同。
哎呀,這可了不得了,街坊鄰居都知道江潯是演員,可是在家門口看他拍戲,還是頭一次。
「潯子,這是拍電視劇還是電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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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潯子,別又是演一王滬生那樣的人物,那得多遭人恨哪———」
胡同里,大人孩子,男人女人,周圍全都是熟人,這眼瞅著這麼熱鬧,就跟趕廟會似的,江潯只能拉著幾個劇務,現場維持著秩序。
得,大爺大媽,大哥大就進了自己家院裡,可是打眼一瞅,大門裡面全是人,就連牆頭上都有人架著梯子在看拍戲呢。
楊哲也站在自己家門口,這頭一回拍戲拍到自己家門口來了,探班也沒有這麼探的,她笑呵呵地跟幾位姑娘站在一起,看著自己男朋友在跟江珊對戲。
打板,開拍。
還有小孩在喊著,家裡的大人就立馬捂住了嘴,捂得孩子氣都喘不上來了。
一身皮衣皮裙和黑絲襪的江珊笑著走來,江潯冷眼斜了她一眼。
「出門照鏡子了嗎?
「怎麼弄得跟雞似的,哪弄的這黑網眼的連褲襪?」
江潯這幾句台詞,還真見功底。
合作過這麼多演員,趙寶剛始終認為,江潯的台詞功力就是那種,對,就是可以只聽他說台詞就能走進角色內心世界的演員。
江潯把這個文質隨性,在北平一文化館做閒職工作,為人幽默直率,在人群中既不突出,也抹了稜角的方言刻畫得逼真。
演技夠味兒了,聲線也如高山流水,清晰又流暢,嗓門裡仿佛藏了一塊磁鐵,老能吸引住觀眾,其眼神、神情乃至背影都戲味十足·——」
鏡頭裡,江珊生氣地轉過身去。
可是江潯繼續說道,「你肩上再釘點亮片,脖子上再掛兩玻璃珠子,腦袋上再掛兩鑰匙環,你就全齊了...
「哎,你去哪兒啊,前面是派出所,杜梅———」
這麼多人哪,大家「好奇」地看著這對小情侶鬧彆扭,還有人不時瞅一眼楊哲,江潯是八九年搬到東廠胡同來的吧,街坊鄰居這麼多年,也沒聽到兩年輕人有吵架的時候,可是演起戲來,江潯就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潯子了。
「這是潯子嗎?」居委會那位老太太,搖搖頭,平時怎麼沒看出來,這人嘴這麼損哪。
「大媽,這是演戲,您沒看過王滬生,趙永剛,高翔,潯子演什麼象什麼,您可別當一回事兒.」旁邊有人笑著小聲替江潯「開脫」道。
嗯,旁邊一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笑了。
他站在這裡好長時間了,沒人注意到他,劇組的人以為他是江潯的鄰里街坊,東廠胡同的人以為他是劇組的人,可是他誰都不是。
可是,他對江潯太熟悉了。
從《封神榜》開始,江潯參演了非常多的作品,也飾演了很多不同的角色,不同於某些演員,
他似乎並沒有什麼局限性,一千部作品,他就能塑造出一千個完全不同的角色。
也許這就是作為一個演員的最高境界吧,演誰就是誰,從來不串味。
江潯快跑幾步,「行了,咱有事回家再說———」他追上了江珊,「你老跟著我幹什麼,討厭——.」江珊卻警他一眼,轉身就走。
街邊不遠處,已有一些「觀眾」停了自行車,或者駐足路邊,就為看小兩口吵架。
其實,作為觀眾,看到如此鮮活的影視作品會不自覺地將其投射到自己的生活,兩相比較,真的是太像了,讓人不由地想起「藝術源於生活」這份簡單的真理!
劇中夫妻倆隔兩三天吵一回架,吵架的陣勢跟普通老百姓是十分雷同啊,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屢屢可以升華,幾番陳年往事也可每每拿上檯面,來驗證此人是否依然堅定初心。
說是電視劇吧,但多了份生活的氣息,乾淨的實實在在,又樸素的落落大方。
大家還真被他們倆的表演吸引了。
嗯,中年人看著兩人的表演,戲裡,沒有過多的描繪青春耍酷扮帥式地售賣懵懂,而是十分負責地展現熱戀冷靜期後對婚姻關係長久問題的焦慮,加上九十年代和北平的背景,人物就顯得特別純淨和有文化!
這小青年演得真好,江潯一皺眉、一嘴,就盡顯年青知識分子的不屑和孤傲,而江珊的小性子看似對什麼都上綱上線,倒也是在可愛的邊緣展現著智慧的屈服。
當趙寶剛喊停的時候,起初整條胡同都是靜默著的,可是不知誰起頭在人堆里喊了聲「好」的時候,整條胡同就鼓起掌來。
「潯子,這部劇什麼時候播?」有人看著這小兩口吵架,倒起了追劇的心思。
「最遲年前就播,最早五一跟大家見面。」江潯笑著回道。
趙寶剛坐在監視器後面,看著剛才這段,嗯,他的臉一直陰著,沒笑,心裡有事,臉上就藏不住。
這部戲一路走來,哪哪都是坑,哪哪都是坎兒,作導演做到這個份上,讓他揪心。
現在,觀眾要搶著看戲,這倒讓他有了一點信心。
劇組的演職員收拾著器材,今兒就算過去了。
「那我就不留大家吃飯了,咱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拍戲還能拍成這樣嗎,下了工,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潯子,晚上到我家,我們喝一杯,有日子沒在一起坐了,知道你忙,今天總有時間吧·—」
「還是到我家,我買了羊頭肉,再來一瓶二鍋頭,潯子最好這一口·——」
聽著街坊鄰居的笑聲,喊聲,看著江潯抱起一孩子,親熱地擰著他的小臉蛋,陽光透過樹梢灑下溫暖的光線,趙寶剛就是一聲嘆息。
抬頭,看著九十年代的京城,遠處和近處不斷升起的塔吊,這樣的小日子最是愜意不過-—」
「潯子,晚上我不回台里了——」趙寶剛湊過去,「家裡有什麼吃的沒有,我們對付著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