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人藝的棚蟲

  第615章 人藝的棚蟲

  哦，這句話味兒不對，有那麼點想看笑話又帶著點挑畔的意思，可是這所有的小心思好象都掩蓋在她飾演的角色底下，和她的女性身份底下。

  可是，在座的哪位不是人精啊，陳凱歌就是在滿是人精的北影長大的，呂齊老爺子經歷過的歲月，有戰亂頻仍，也有黑白顛倒，就是江潯也是兩世為人-——

  江潯笑了，笑著走近蔣雯麗，「是啊，這不是北平小了點，盛不下我了，就去香港了————-這不北平也盛不下您了，您這不是也回到日社會去了嗎？」

  呵一呂齊老爺子微笑，陳凱歌咧開了嘴，張進戰就笑出聲，這嘴皮子功夫，他聽說過這位江潯是馬季先生的徒弟，還跟著上電視台說過相聲哪。

  蔣雯麗笑著，卻皺起了眉，沒辦法，江潯離她太近了。

  「您吃大蒜了啊，誰家清早起來吃大蒜，太味了！」她一幅忍受不了的樣子，還帶著戲裡的味道····—

  「程蝶衣啊，老程家！」江潯笑道，卻慢慢遠離她，他吃蒜真不是為了熏她，山東人吃包子能不就大蒜嗎？

  可是他心裡忍不住又是一咯，自己算是與北影廠有緣了，演了一部北影廠的電影，現在又要配音，這兩部電影，他在裡面都姓程！

  「敢情程蝶衣是山東人啊！」陳凱歌倒是大笑，「還是山東琴島人！」得，這梗晚上回家跟倪萍一講，又給兩人的快樂時光增添了情趣。

  電影上的事兒，陳凱歌熟悉，可是這些冰冷的配音機器，與他就相隔十萬八千里遠了。

  江潯對錄音棚里的事兒看來門兒清，陳凱歌對他的期望又抬高了幾分。

  因為，他跟劇組發動了許多朋友，他們推薦的人都不成，如果江潯再不成，他只能用張國榮的原聲了。

  「懂機器不一定會配音，我還得看您配音的成色。」張進戰笑著走到江潯跟前，因為作為配音演員來說，不是說聲音本身好聽就可以了。

  配音是一門技術活兒，如何運用聲音、如何將聲音恰到好處地呈現、聲音與人物是否相符，這些是更為重要的因素。

  這就好比說聲音好聽的人，他不一定會唱歌。日常生活中我們會遇到很多這樣的人，天生的嗓音非常棒，洪亮的膛音非常有質感，可是一唱起歌來，仍然會五音不全。

  配音也是一樣的道理。

  可是現在又加了兩條，一條是聲音得跟張國榮的聲音相像，另一條京戲得好。

  「你的聲音我聽過了，」張進戰在桌上翻找著劇本，「這是戲裡張豐毅與張國榮的一場戲，待會兒我給你遞詞，嗯，我這關過不了，陳導那關肯定也過不了.」

  這位啊，特愛跳舞，北影工會每周都有舞會，小年輕們無事自然要去蹦蹦，他個頭不高，但跳舞的勁頭卻不小。

  可是說話又特直接，因此好多領導不待見，群眾也有意見，直到遇到陳凱歌，讓他做了副導演，所以他對這部霸王別姬比找對象都上心！

  「」..—-到時候，您也別瞎耽誤功夫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廠里和陳導等著審錄音呢，

  我們前面找人耽誤的功夫就已經夠多的了.」

  「我準備一下。」江潯要了五分鐘。

  「給您十分鐘。」張進戰扭動著腰肢，他給了江潯十分鐘的準備時間，如果不行，就是給他十個小時準備也不成。

  其實，說這些話，他里外就一個意思，你打人藝來還是回人藝去，別在北影廠這兒瞎耽誤我的功夫！

  雖說慢工出細活兒，可是時間不等人，

  他也看過黃健中導演的那部《過年》，裡面江潯唱二人轉的聲音太亮，不圓潤，光是聲音好聽，人物是立不住的。

  還有，程蝶衣這人很情緒化，那種大起大落忽高忽低需要氣息跟得上，力度跟得上，氣息不行，力度不夠，就照這樣子，他這一關肯定是過不了的。

  「張導，可以了。」

  五分鐘後，江潯放下手裡的劇本。

  「你背下劇本了？」江潯到底沒要十分鐘，而是要了五分鐘張進戰很異，以前，全北平城的那四五十號老棚蟲，把台詞背好再開始配音的，也是寥寥無幾。一般人配音都是拿著稿子，邊配邊畫槓兒這還不是正式配音，是在試音。

  就沖江潯這份極其認真的態度，剛才飾演班主的呂齊老師當場就挑了大拇指，「這就是我們人藝的小棚蟲。」

  這份認真的態度，讓張進戰不敢托大，況且，人家就要了五分鐘。

  這雖然是短短的五分鐘，可是江潯實打實地準備了三天。

  這三天，他沒出門，找來張國榮所有的演出錄像，他就在家裡仔細觀摩，看他的表演，聽他的嗓音，琢磨著他的神態，也想像著他的內心。

  配音並不是他的專業，所以為了配好影片中那幾句話，他還專門找劇組扒了一盤帶子，反覆研究，仔細揣摩張國榮的聲音、語調、神態·———」

  這段戲是師兄弟兩人在化妝間隙的交心戲。

  「聽說，您在八大胡同打出名來了—

  『這武二郎碰上西門慶，不打，不打他能成嗎？『

  「這麼說，有個潘金蓮了？」江潯的眉毛不由自主地一挑。

  在場所有人，都在認真聽著，不是聽張進戰的聲音，是聽江潯的聲音，他的音色好，氣口兒恰如其分，他經常演話劇，對於這個分寸掌握的很好。

  哦，陳凱歌的兩隻手握在一起，顯示著他內心的激動。

  他對這部電影太上心，太上心，對於這部戲他是有野望的，所以前後找那麼多人配音，就是想精益求精。

  江潯配的其實很好，象張國榮的聲音，人物感覺也是對的，那種戲曲舞台上的花旦味兒很明顯戲曲舞台的東西一旦出來了，加上日常生活里的感覺，就活脫脫是一位程蝶衣啊。

  「這是什麼話？」張進戰又把詞遞了上去。

  「你想聽什麼話-—」江潯的面色就嚴肅起來，突然地嚴肅起來。

  說到什麼話三字，他聲音悠長，還有韻味，卻帶著濃濃的情緒-——」·

  「得，這位就是程蝶衣，我真的是看他的話劇長大的。」蔣雯麗笑了，很高興那種笑，好象剛才根本不曾「挑」過江潯。

  「停一下.」

  眾人正在「欣賞」的時候，張進戰突然喊了停，這一聲停讓陳凱歌都蒙了。

  剛才不是好好的嗎，這才幾句啊，這就停了？

  「陳導，呂齊老師，我有意見。」張進戰嘴裡說著，可是有意見他嚴肅一點，他一點也不嚴肅，反而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