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會演妓女，才是好演員

  第614章 會演妓女，才是好演員

  江潯與陳凱歌最後還是進了北影廠，是因為驚動了主樓的保衛處，

  北影主樓共三層半，一層是生產、宣發，與財務，博納的老大於冬、中影的營銷老大蔣德富童鞋就都曾生活戰鬥過。

  二層是廠辦、保衛處、人事處和廠領導們，三層東半球是文學部和《電影創作》編輯部，西半球是導演室，剩下的半層是閣樓一一北影的資料室。

  「錄音棚就在主樓後面，那邊是公告欄——

  可能感覺在廠門前丟了面子，陳凱歌一路上話不斷，丫兒太能侃，基本上都沒有江潯說話的份兒，其實，他又不是第一次來北影廠。

  還真是，一進北影廠的院門，右手邊就是一個公告欄，年年歲歲，貼的就是對全廠職工來說最重要的兩類事情，一是廠里每一位員工的離世，二是廠里每一部影片的獲獎。

  那個公告欄也曾是江潯認知北影的一個窗口，每次來進進出出，都會習慣性地往那裡望上一眼看著大師明星們的來去匆匆，你會很自然地把一切都看淡掉，用現在的話講，神馬都是浮雲！

  走進主樓後這座不起眼的二層小樓，來到錄音棚，一見著呂齊老師，江潯熱烈地上前擁抱老爺子。

  陳凱歌又把他介紹給張進戰，「江潯老師。「

  哦，看著笑如花的蔣雯麗，口裡喊著老師，還說是看著江潯的話劇長大的，江潯就笑了。

  自己怕是比蔣雯麗還小吧，她是北電畢業，自己是中戲畢業，「看過中戲第一屆小品大賽，當時就認識了您。」

  這個，江潯倒記起來了，當時許多北電的同學都去了中戲。

  她在戲裡飾演的是豆子他娘艷紅，陳凱歌與江潯進來的時候，她與呂齊老師飾演的班主正在對戲。

  「那就試試看吧-———」陳凱歌坐下，他這個頭和氣勢，往哪一坐，都要掌控全場。

  蔣雯麗收斂笑容，也不看劇本，她出現在影片一開場，就是「賣子」一段戲裡。

  一開始艷紅抱著小豆子來喜福成科班學戲，當關師傅拒絕了小豆子以後，艷紅懷裡夾著兒子大步走到當街，拿過磨刀師傅好了的菜刀麻利果決地毅然斬下小豆子的六指。

  艷紅又將他裹挾回喜福成科班。畫外響起蒼涼的京劇「夜深沉」的曲牌聲，而畫面上伴隨這樣的弦樂聲的是哀豪的小豆子被強扭著在香案前給梨園行的祖師爺的神位磕頭，並被強迫著用血淋淋的小手在賣身文書上按押。

  屋內，氣氛壓抑燈光昏暗，而屋外卻正是漫天飛雪，這種寫意式地渲染劇情氣氛、藉以傳達母子間生離死別和此時此刻人物複雜的內心世界的印象化創作手法，讓江潯立時感同身受的融入到小豆子的精神世界中·

  「您要收下他，怎麼著都成———」蔣雯麗一開口，配合著那股子做作的媚態，江潯就感覺她的台詞功底不差。

  聲音也是一種表演，同樣是演員塑造人物的一部分。不是有那句話嗎一一沒有聲音，再好的戲也出不來。

  「他這一亮相，那台底下聽戲的人不都得嚇跑了？」呂齊老師的聲音，稍有拖腔拉韻，可這就是舊社會底層班主的神韻啊！

  「您別嫌棄我們.」

  「別價，都是下九流，誰嫌棄誰啊————」-他祖師爺不賞飯吃，誰也沒轍！」

  「雯麗，演的時候挺好，那軟軟的一跪，帶神！」陳凱歌很嚴肅，嚴肅地象當時拍戲一樣，「配音，再媚一些，妓女嘛，風塵女子得有那種風塵味，你這不是姨太太，就侍候一個人———...

  嘴一張進戰笑了，可是馬上又閉上了嘴。

  江潯根本沒笑，他轉過臉去，他總感覺大清早起來讓保衛這麼一攔，咱們的大導演心裡存著底火，好角看誰都不順眼。

  「那我再琢磨一下，導演，您給我兩分鐘-—-」」」蔣雯麗還不是後來翹二郎腿那個蔣雯麗，在陳凱歌面前低眉順眼，有些風塵女的樣子。

  可是在江潯看來，演技優秀的女演員，其演藝生涯里，有一個必經的角色，那就是妓女。

  很多人覺得，飾演風塵女子是一種捷徑，通過風姿來給觀眾留下印象，屬於在屏幕上賣肉，是和演三級片差不多的低俗手段。

  但能演好妓女的女演員，才能在所有其他女性角色上展現出遊刃有餘的演技。

  不要以為妓女就是裸露和賣肉。

  風塵中的女子，雖然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但是至少，在淤泥中，他們見到了足夠多的眾生，

  所以有了最複雜的閱歷。

  這就導致，妓女這個角色，是最難演的。

  比如，浪漫的妓女一一如花。

  在《胭脂扣》里，梅艷芳用如花的一生做了一個示範，告訴我們，極致的愛情，如果選錯了人，那麼很遺憾一一沒彎轉了。

  比如，悽苦的妓女一一月容。

  每次有人跟江潯說，宋丹丹只會演喜劇的時候，江潯都會推介這位看一看這一部電影。

  這部電影，從始至終，沒有任何一個鏡頭，是讓人能笑得出來的。

  哪怕是在少女最天真爛漫的季節里，有的也只是壓抑和淒涼。

  更難能可貴的是，這所有的一切，並不是有意渲染或者誇大。

  還有，回頭的妓女一一秦燕。

  在離開香港的時候，有一句秦海璐的旁白：

  這是我在香港的最後1天，在這一天裡頭，我一共做了38個客人；聽說是近半年來的個人最高紀錄，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吉尼斯！

  自嘲和略帶喜劇色彩的台詞下面，是無法言說的辛酸和悲涼。

  還有，讓男人慚愧的妓女一一柳如是。

  萬茜一出場，就展現了什麼叫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婉媚絕倫，風情萬種。一舉手一投足，

  展現出來的氣質，都是讓無數男子自慚形穢的美麗。

  「您要收下他，怎麼著都成——.」

  蔣雯麗一開始感覺也不對，她琢磨了一會兒，馬上出來了另一種狀態。

  陳凱歌一拍桌子，成了！

  棚里響起了一陣掌聲。

  張進戰，呂齊，還有江潯都在為蔣雯麗鼓掌。

  「非常好，真的非常好，雯麗給咱們這電影的配音開了個好頭，如果都象你這樣，我也不用到處去找人了.

  眾人看蔣雯麗的目光都帶著欽佩，陳凱歌一般不誇獎人，這樣帶頭給蔣雯麗鼓掌，這配音真是配到人心裡去了。

  這聲音，直面風塵，直面情慾，在這個求而不得和重重矛盾的角色裡面不經意間起伏-—」

  江潯聽著蔣雯麗的聲音，也在打量著北影錄音棚的這一畝三分地一台二十一時的監視器，一台十七時的的監視器，電子管麥克風，母帶監聽級別的DAC，遠遠的把同類機器拋到了後面它那超乎常規的聲音密度，特別在聽人聲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的平和與自然的感覺，通俗講就是毫無違和感，不刺激，不喧譁，對，這裡是北平最高級也是最先進的錄音棚！

  「下面，就看我們江潯老師的程蝶衣了。」江潯正在四處瞅著的功夫，蔣雯麗就笑著上來，「聽說您都到香港拍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