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水缸滿滿，灶倉清清
「穿林海，跨雪原，氣沖霄漢—」
一大清早，江潯就被後院也不知是誰的吊嗓聲驚醒了。
一位話劇演員縱有天生佳嗓，如果不常吊嗓，那些偷腔換氣、轉折頓挫、拖板搶板和嘎調的蓄勢、起范兒及腦、額、鼻、咽、頰、膛等等的共鳴，是不能運用自如的。
嘿，他來到後院，何冰、李洪濤都到了，幾人一陣擠眉弄眼，那意思，就是離了中戲，這晨功還得出啊。
嗯，吊完嗓練完功，江潯沒去食堂，他溜達著來到楊立新家，一進門，果然一家三口正在吃飯，小楊功還哭著鼻子呢。
江潯一問才知道，不知誰給他的下了敵敵畏，這昨晚上就不行了—·
「叔叔再給你買兩隻新，要不，等這戲演完，咱們到郊外去抓去——」
「潯子，你那角色怎麼著了？」楊立新很關心，這憑空創造一個角色出來，還要在這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裡，站滿全場，不容易。
可是，現在的於院，他的身邊需要這麼一個人。
「寫到第一幕了——·我感覺還成——」江潯吃了一口麵條，也不客氣，「哥，有蒜嗎—」
「你早上吃大蒜能行嗎？」楊立新笑了，這小子，什麼時候都不能委曲自己的嘴」「潯子，
你這齣戲啊，你得合槽———」
合槽，好理解，也沒那麼神秘，說白了就是跟其他演員站在一塊，得是一個整體，「我這第一幕，首要的是先得跟於院站在一塊不突兀——」
今兒是禮拜天，于是之沒有歇著，與夫人李曼宜吃了早飯，兩人就到了劇院。
「這齣戲，就是焦菊隱先生在裡面加了二十個茶客，這小子，非要加一個夥計——」說到江潯，于是之就笑著搖頭，雖然就是一沒有台詞的角色，但是他知道，江潯是為他好。
李曼宜也是人藝的演員，兩人跟傳達室大爺打過招呼，就來到辦公室。
門是開著的，桌上，鋼筆還沒插進筆帽，可是人不知哪兒去了。
桌上還有一稿紙，上面卻是改得七零八落的，好在眉目清楚，嗯，還能讀得懂大概。
這就是江潯一晚上·—不，是兩個禮拜的成果！
「李小五？」李曼宜看著稿紙，又抬頭看看于是之。
於院拿著稿紙已是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順手拿過老花鏡-·—
嘿，李曼宜阿姨暗嘆，說好了出來走走，可是就走到了劇院，說好了上來瞅一眼，這又坐下了「嗯，這人物成啊-——」於院高興地抬起頭，「有那味道了，象那麼回事，這裡面沒有台詞啊，那我陪著這孩子先做個小品..」
做什么小品，就是依照江潯的稿子，做一個江潯初到老裕泰的小品。
「潯子，潯子，於院喊你呢，你還有心思在這兒吃麵條——」何冰說著，自己坐下來，「嫂子，給我雙筷子—————-你，快去吧，於院等著你呢。」
嘿，江潯真想踢他一腳，可是還是快步朝排練廳跑來。
排練廳里，於院，李姨和夏導正說著什麼，宋丹丹也來了，她那小丁寶的角色，她有一些新想法，想跟於院和夏導說說。
可是看到江潯的人物小傳，她也接過看起來。
等江潯推門進來，她上來第一句話就是，「嗯，於院跟你做小品呢，這小品，你可別演砸了.....
丹丹姐是個精彩的人，江潯還沒來得搭腔，她就又叮囑上了，「你這段詞要是沒包袱，我揍你哎喲-
一江潯作勢就要躲，惹得李曼宜阿姨就想笑，嗯，這個人物是不是立得住，這小潯子能不能走進老裕泰，就看這段小品了。
夏淳導演示意於院，「我沒問題。」於院笑著，只要一演戲，他的狀態突然就好了。
「那來吧——」江潯笑著，滿臉的輕鬆，可是手就在一起。
「小潯子，別緊張，嗯，見著掌柜的也不要緊張—————」李曼宜阿姨笑著叮囑著。
「茉莉飄香香透了心吶，喝了吧您吶！滾燙的水，燙嘴的茶，上面漂著是茉莉花兒啊·——」
族兄帶著李小五來到裕泰茶館，天已擦黑，茶館馬上就要上板歇業了。
「小五，別緊張，嗯，見著裕泰的王掌柜，你也別緊張———給人的第一印象要好。」族兄囑咐著。
這齣了黃縣，他感覺小五就越親。
「王掌柜，給您拜個晚年，您老吉祥。」族兄麻利地給王利發打了個千。
一屋子的茶客，走的沒剩下幾個，說嘴的說嘴，逗鳥的逗鳥，談事的談事，誰也沒把這個送滷肉的年輕夥計放眼裡。
于是之輕快地迎上來，一幅青年王掌柜的模樣，「這年都過了，正月都出了，您才想起給我拜年，你這是從山東老家回來了，這位是—————」他的目光看向族兄身後的江潯。
「您老不好問我還真不好說，您問了我就硬著頭皮說一聲，我堂弟，就想在京城找個營生干，
當個學徒，您老行行好，讓他跟看您有口飯吃于是之立時滿臉的鄭重，那鄭重底下又帶著點抱，「我這小本買賣，李三一個夥計就夠了，
還真的沒有多餘的差使，我自己個就又當掌柜又當夥計，我哪能再耽誤別人——」
，來的路上族兄就想好了，人家王掌柜肯定得這麼說，他也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在滷肉鋪子當了多少年的夥計。
他沒話，江潯也沒話。
這王利發看著李小五，江潯也在打量著于是之。
說起來，這還是一半大孩子，穿著鄉下的那種臃腫的棉布襖，一看就是小了又接上一場，顯得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王掌柜————.」有人進門，于是之趕緊笑著迎上去，他示意李三趕緊地收拾著，關門下板。
「篤、篤、篤」
時近黃昏，街巷中傳來一陣陣的敲擊聲，伴隨著「.—-」-春月，火燭小心，水缸滿滿，灶倉清清..
江潯看著一茶客站起身來，用力地把手裡的菸袋鍋在桌角敲了敲，還帶著火星子的煙末就掉在了地上。
他看看一臉尷尬的族兄，小心上前，用手扒拉著那些菸灰，又輕輕地用手慢慢地拍打著還帶著火星的菸灰———
于是之迎來送往，卻已然看到了江潯的一舉一動。
這孩子，機靈！
「嗯，李福呢，孩子，你堂兄呢———」江潯再一抬眼，族兄不知去哪了，只把自己一個扔在了這老裕泰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