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7章 圓滿之我(1/2)
脫離『苦海』,登臨『此岸』之後的修行,仍舊充滿了未知與變數。
此岸之前的種種修行,可以『盲人摸象』作比,盲人無法以雙目觀察到『象』的存在,在主觀上存在對『象』的各種理解,與真實的『象』或許相去甚遠,但『象』畢竟是客觀且真實存在於那裡的。
『盲人』完全可以在不斷摸索的過程中,一點一點在腦海里建立起『象』的全部輪廓,補全象的全部細節。
如此可以登臨此岸。
而由此岸至彼岸的修行,則如『洞中觀天』。
『天』分明懸在『岸上人』的頭頂,立於此岸第一峰上的人,甚至能更加清晰地望見天之全貌。
然而,當此岸上的人們一旦相信自己頭頂的『天』,即是真實之天,即是『彼岸』之所在,並開始為登臨彼岸作準備時,往往就是被元河吞沒、被他所以為的『彼岸』吞吃的下場了。
蓋因此岸上的人們頭頂上的『天』、眼前的『彼岸』,乃是各種未可知之存在的『天』、被諸多未知存在所盤踞的彼岸,他們投向彼岸,其實是投向那些未知存在的口中。
元河彼方,其實無有盡頭。
所以也沒有一道可供人停靠的『彼岸』!
人們若不想在長久漂泊之中,舟楫毀損、橋樑崩塌以致自身淪入元河的話,唯有努力造就一道可供自身登臨的彼岸——在造化彼岸的過程中,仍會受到諸方未知存在的襲擊、圍剿!
古往今來,有識者或已然意識到所謂『登臨彼岸』,實則是『自造彼岸』,但即便認識到這一點,絕大多數人卻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自此岸往彼岸去,一路上遭遇的每一個『存在』,都必然對自身滿懷惡意,九成九的恐怖存在皆為陷落這試圖自造彼岸的人而來!
神樹在此岸天頂撐開枝杈,一輪赤日棲在樹梢頭,靜靜佇立。
蘇午的性意掃過當下寂寥無人的此岸群峰,不知有多少一時豪傑、英雄人物曾在這此岸之上停留過,但他們最終都在此岸之上銷聲匿跡了。
『長住此岸』亦並非易事。
一旦登臨此岸,便也定下了『渡河』的日期。
當那個日期來臨之時,此岸上的人想要賴著不走,卻是根本沒有可能!
那些曾經登臨此岸的奢遮人物,最終也在日期來臨之時,或做足了萬全之準備,從容不迫地履足元河之中,或信心百倍,揚帆起航,競渡彼岸,或準備倉促,匆匆啟程——
不論當時情形如何,那些『渡河者』,大多成了元河的一部分。
蘇午遠望聳立於無盡元河之『盡頭』,看著好似成了元河河岸的那一道道河堤、山峰輪廓,那些『彼岸』在他登臨此岸以後,無時無刻不在向他『招手』,正因為那些恐怖存在不停對他發出召喚,便導致了他一登臨此岸,便感應到了自身『渡河日期』的存在。
它模模糊糊,飄忽不定。
在它未曾真正『來臨』以前,蘇午竟也不知它究竟是在哪一年的哪一日!
這種『渡河日期』,相比其他此岸者而言,也詭異了太多,因為它模模糊糊,沒有定向,它便沒有所謂『規則』可言,隨時可以來臨!
從古至今,有幾人經歷過這般情形,蘇午不能知曉。
而今,他內心隱有推斷:「或許從上古至於如今,登臨『此岸』者仍舊為數眾多。
但能『自成彼岸』者,其實沒有一個——
沒有一個真正的『人』自造過彼岸,而不淪落於元河之中!
此間天地,根本就是吃人的天地。
又怎麼可能給人以鼎革的機會?但那些不曾登臨彼岸的人們,最終卻不一定就真正『渡河』了,他們或有繞開『渡河日期』、遮蔽『渡河日期』的方法——而欲要自成彼岸,第一步亦應當是自身渡河之日期,不受外力擺布,甚麼時候渡河,全由自心來定才行!」
如軒轅皇帝,成『中黃太一』,被尊為『神上完人』——他是否曾登臨過此岸,又是否在元河之中漂泊過?
如『燧人氏』,躺倒在未知的世界中,身上遺落的火光,點燃了蒙昧荒蕪的世界——他又是否登臨過此岸,又是否在元河之中漂泊過?
更有如母聖華胥氏、失卻首級的人祖伏羲等等……他們從前可曾臨於此境?
此岸並非從一開始就聳立在此地,供人們登臨,繼而站在岸上遠觀元河,遙望彼的!
是誰創造了這片高山洲陸,給爬出苦海的人們以暫時休憩之地?!
蘇午的目光投向那片群峰迭起、如林聳立的此岸群山,他心中危機感不曾減少半分,卻也因這未定的『渡河日期』帶來的危機感,而對去向『將來』更生出無盡的豪情!
從前無人做到,此後卻未必就無人做到。
若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蘇午心念翻騰著,在這此岸之上停留了良久——
撐天神樹形影漸消,登天大日收斂性光,蘇午脫離彼岸,回歸於華山之上。今下陶祖已經在華山群峰周邊,設下奇門遁法,可以遮蔽華山情況一時,便是朝廷司天台亦無法通過天機變化,推演到華山之中情形。
此下華山內的情況還未徹底擴散出去,外面人只知此間發生了一場恐怖的征戰,尚且不知這場戰爭已經結束。
遍地龜裂溝壑的華山之中,一座幾成廢墟的道觀之內。
蘇午一行人選了間結構還算完整的院舍,暫且居住於其中,慧沼已然向小西天世界諸僧傳去消息,陳明利害,請他們帶龍脈神靈,親臨此間——小西天世界當中諸僧,多為在人間銷聲匿跡的高僧大德。
他們聚集性光,聯手打造『小西天世界』,供性意寄居其中,而彼方世界,亦是諸僧證就法性的依託。
但『小西天世界』非只是『法性寄託之所』,在現實之中,群僧亦在某處隱秘地域,營造了這重小西天世界。
他們終不能完全以法性寄居小西天世界,自身性意更需接觸天地氣機,以免性意枯死,只留法性——獨剩下法性的話,這法性大概率會為『彼岸真佛』所染,繼而令整個小西天世界毀於一旦。
是以在現實中營造『小西天世界』,亦為保存自身性意。
如今,群僧法性可以頃刻齊至華山之中,但他們各自性意尚要帶著諸龍脈神靈,跋山涉水,遠赴華山而來。
而據慧沼估算,多不過一二日時間,群僧即能帶著諸龍脈神靈,盡至此間。
當下蘇午也正好趁著這段空閒時間,首先將活父以及天啟諸詭,盡數禁錮在五臟六腑之內,令自身五臟六腑,盡皆承接『天之五韻』。
倒塌了半面牆壁的屋舍內。
蘇午安坐其中。
屋內今下並不見丹加、平靈子、慧沼、陶祖等人,趁著當下空閒時機,他們正在遍處瘡痍的華山各處,接續一些尚可以接續起來的細碎龍脈,彌合山石裂隙,只待蘇午修行完成以後,直接引以人力駕馭地相威能,縫合華山最主要的那道根脈即可。
不過,屋舍內還有鑒真停留。
蘇午而今亦是在修『完整神韻身』,可以與鑒真相互交流、借鑑經驗。
「我今觀長老之『完整神韻』修行,『詭性』濃重,若非你有無可摧破的堅固執念,可以引導此般詭性,你如今其實更像是一塊由諸多恐怖厲詭拼湊的厲詭拼圖。」蘇午目視鑒真,開聲說道,「先前在東流島時,你也曾說過,能修『完整神韻』者,一生能在『天人交感』之境中,觀見自我完整神韻的次數,也不過只有一次而已。
——你只見過一回自身完整神韻的模樣,也來不及記憶其中諸多細節,只能憑著毅力,強行將那諸般神韻勾連了厲詭,『刻』在自己的軀殼之上,而自性卻無法融入其中,平衡諸般。
所以,你的完整神韻修行,可稱作『完整神韻之身』。
此身成就,將來會歸在誰手上,亦未可知,而你之執念,只是暫時借住此身而已。
但是,真正的完整神韻修行,應是『圓滿之我』的修行。
『我』即我之心性,我之肉身,我之一切的總匯。
那些厲詭歸於『我』以後,它們將逐漸不再有各自的厲詭之名,而以我作其名。
——長老可能明白我今下所言?」